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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

第卅四章 風(fēng)暴之清明(求推薦)

篡唐 庚新 3912 2010-03-17 17:11:17

    黎明時(shí),下起了蒙蒙細(xì)雨。

  原野之中,騰起一片片輕霧,似幻似真。天剛剛亮,就有農(nóng)人在田壟間忙碌著,披蓑衣,戴蓑帽,在這疑似仙境般的原野上,透著幾分灑脫。嘹亮的歌聲,縈繞蒼穹,遠(yuǎn)處青山隱隱,格外動人。

  “再過幾日,就要到清明了!”

  鄭世安摟著鄭言慶在車上坐著,一只腿耷拉在一旁,看著這如詩美景,突然說道。

  他披著一件蓑衣,戴著一頂蓑笠,看上去頗有幾分隱士的味道。

  一夜顛簸,倒是讓他心里的怨氣減弱不少。黎明細(xì)雨,他被鄭言慶拉著走出油篷。

  蓑衣蓑笠,都是鄭為善送的。

  言慶越發(fā)覺得,鄭為善這個(gè)人很不一般。

  如今他祖孫說好聽一點(diǎn),是被護(hù)送回滎陽;說難聽了,就是被押解回去,和犯人無二??舌崬樯茖︵嵤腊驳膽B(tài)度,依舊畢恭畢敬,絲毫沒有因?yàn)猷嵤腊采矸莸淖兓?,而產(chǎn)生半分怠慢。再加上昨夜幸虧是鄭為善派人去通知李基,才有了竇威出面作證,使得鄭言慶洗脫冤情。只這一分恩情,就足以讓言慶對他刮目相看。

  不管他出于什么心思,這個(gè)人絕對可交。

  耳聽鄭世安祖孫在說話,鄭為善騎在馬上,心里一動。

  他催馬上前,和油篷車并行,笑道:“言慶,如此景致,何不賦詩一首,以應(yīng)景觀?!?p>  鄭言慶聞聽笑了!

  他看著這蒙蒙細(xì)雨,以及那雨霧中,已經(jīng)模糊的世界,沉吟不語。

  片刻,他輕聲吟道:“佳節(jié)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自生愁。

  雷驚天地龍蛇蟄,雨足郊原草木柔。

  人乞祭余驕妾婦,士甘焚死不公侯。

  賢愚千載知誰是,滿眼蓬蒿共一丘。①”

  離開了洛陽,言慶心中似乎也少了很多顧忌。

  他吟詩后,長出一口氣,看著鄭為善,“鄭叔叔,此詩如何?”

  鄭為善的臉色變了,目光頗為復(fù)雜的看著言慶,久久不語。人乞祭余驕妾婦,士甘焚死……不公侯!只這一句,以足以表明了言慶心中的那份剛直和驕傲,此真名士也!

  清明時(shí)節(jié),春雷萬鈞,驚醒了萬物。

  春雨綿綿,使得大地芳草萋萋,桃李盛開??稍谀翘镆盎氖徶帲瑓s是死者的墓地。死去的人們長眠地下,使活著的人,更加難過。開篇四句,正好點(diǎn)在清明主題上。

  古代某個(gè)齊人,天天到墓地里偷吃別人祭奠親人的飯菜,滿嘴油膩的回家,向別人吹噓,毫無尊嚴(yán);可這世上還有一種人,就如同春秋時(shí)的介子推,幫助晉文公建國后,不要高官厚祿,寧可隱居山中,即便晉文公放火燒山,也不愿低頭。

  其實(shí),不論是智愚高低,到頭來不可避免,也只是蓬蒿一丘罷了。但人活著,卻要有尊嚴(yán)!

  鄭言慶用這首詩,表明了他的態(tài)度:是尊嚴(yán)的死,亦或者卑賤的生?

  鄭為善知道言慶才華不低,剛才讓他作詩,也只是臨時(shí)起意,以免路途太過寂寞。

  哪知道,言慶竟然真的做出來了,而且應(yīng)景點(diǎn)題,更暗合他的遭遇。

  我雖是一個(gè)家奴,但我要活著有尊嚴(yán),不會向任何人搖尾乞憐。即便是死,也絕不低頭。

  言慶剛經(jīng)歷了一場冤枉,他用這首詩,表明了他此刻的心境。

  小小年紀(jì),竟有如此情操?

  鄭為善忍不住在馬上撫掌贊嘆,“言慶之才,非曹子建不可比?!?p>  曹子建,就是曹操的兒子曹植,與其父曹操,其兄曹丕合稱三曹,開創(chuàng)建安文風(fēng)。

  鄭為善以曹植比言慶,另有深意。

  南朝詩人謝靈運(yùn)曾說過:天下才共一石,子建獨(dú)得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

  言下之意就是說,言慶憑這一首詩,已經(jīng)比擬曹植,將來必然是獨(dú)占鰲頭,文壇翹楚。鄭為善雖說是武夫,但生在鄭家,眼界也不低。他能這樣稱贊,可見他對言慶的評價(jià)有多么的高。

  鄭言慶聽不懂鄭為善的話中之意,也只是淡淡一笑。

  可他這一笑,在鄭為善眼中,卻變得更加神秘,更具名士氣度……這叫做自信!

  “少兄,前面是萬安山,可望萬安石林美景。

  我記得那山上有一酒肆,別有滋味……不如就由我做東,請管家與少兄稍事歇息?”

  從直呼其名,到口稱少兄,亦代表著鄭為善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

  鄭世安不無驕傲的看了一眼言慶,用力的摟住他,“如此,可就要為善你破費(fèi)了!”

  “少兄,我還有一不情之請?!?p>  “鄭叔叔請講?!?p>  “待會兒在酒肆歇腳,能否請少兄把剛才那首詩為我抄錄一遍?!?p>  鄭言慶看了看鄭世安,然后點(diǎn)頭說:“只要鄭叔叔不嫌棄我寫的難看,那我就寫出來。”

  “哈哈哈,少兄,若你說自己的字難看,那天下再無能提筆之人?!?p>  說著話,鄭為善對隨從下令:“轉(zhuǎn)道萬安山,我請大家喝酒,待雨住時(shí)再行上路。”

  扈從們并不清楚鄭為善為何對鄭世安祖孫如此客氣。

  但鄭為善是高手,而且是鄭家人。扈從們也樂得有酒喝,于是齊聲答應(yīng)。

  油篷車在官路拐彎兒處突然折向,朝著那雨霧蒙蒙的萬安山,急速行駛了過去……

  ————————————————————————————————

  顏師古帶著徐世績和鄭宏毅,追趕鄭言慶祖孫去了。

  可鄭仁基仍無法平靜下來,呆坐書房中,看著書案上的殘篇,久久也不肯言語半聲。

  崔夫人可嚇壞了,但有不敢說話。

  只能抱著女兒,坐在一旁,陪著鄭仁基。

  原以為只是殺一個(gè)奴才,可不成想?yún)s引發(fā)出這么多的變故。那奴才,還是奴才嗎?

  “可惜,可惜了!”

  鄭仁基看著言慶寫的筆論殘篇,連連搖頭。

  崔夫人忍不住問道:“老爺,可惜什么?”

  “這篇文章未能寫完,否則定然能成天下人書法之根本。自永字八法出現(xiàn)以來,還沒有人能系統(tǒng)的書寫出這樣的文章。這等好字,這等好文……可惜,真可惜了!”

  想到這樣一篇好文,竟是被他一手破壞,鄭仁基不由得萬分懊惱。

  可他又不知道該如何說,片刻后輕聲道:“夫人,你去讓人,送崔道林父子上路吧?!?p>  “啊?”

  崔夫人心里一驚,脫口而出道:“為什么?”

  “他們不死,你恐怕脫不得干系?!?p>  “真的,要?dú)⑺浪麄儯俊?p>  鄭仁基的面色森冷,“若他們不死,那你就回鄭州吧?!?p>  也就是說,你想要保崔道林父子的話,我只有休了你,讓你回鄭州老家去。崔夫人這心里,卻是拔涼拔涼。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總要有人倒霉,你選擇吧。”

  崔夫人也不敢再問為什么了,把女兒放在鄭仁基的身旁,起身道:“我這就去送他們上路。”

  鄭仁基閉上了眼睛,露出疲憊之色。

  這件事,又該如何收場?

  鄭仁基知道,不管他是否喜歡鄭世安,現(xiàn)在他都要把鄭世安請回來,并且重新委任以管家的職務(wù)??蓡栴}在于,鄭世安能答應(yīng)嗎?如果鄭世安不答應(yīng),他也無可奈何。畢竟鄭世安現(xiàn)在不僅僅是一個(gè)鄭家的管家,而他抱養(yǎng)來得孫子,更是連皇帝太子都在關(guān)注的人……所以,他要搶先一步,將崔道林父子殺死,以平息鄭世安心中的怨氣。

  至于崔道林父子,一家奴耳!

  哪怕這父子對鄭仁基忠心耿耿,鄭仁基也別無選擇。

  不殺崔道林父子,難不成讓他休妻嗎?崔夫人這些年來跟著他,也出了不少力,鄭仁基很難下決心,把崔夫人休掉。再者說了,這老婆也不是說休就能休的,畢竟崔夫人身后,還有一個(gè)清河崔家。讓鄭仁基去得罪崔家,他也不是太情愿。

  雨水,順著屋脊低落,噼啪輕響。

  鄭仁基正在考慮如何安撫鄭世安祖孫的時(shí)候,在鄭府的大門外,卻來了一行車馬。

  被折騰了一晚上的門子,好奇的向外面張望,就見幾十個(gè)護(hù)衛(wèi)呼啦啦上前,圍住中間一輛馬車。緊跟著車廂簾子掀開,一個(gè)須發(fā)皆白的老者,雄赳赳走了下來。

  “大老爺!”

  那門子看清楚了老人的模樣,不由得嚇了一跳。

  這是什么日子,大老爺怎么來了?

  從車上走下來的老人,竟是安遠(yuǎn)堂的家主,鄭大士。只見他紅光滿面,下車以后,卻不急于進(jìn)去。在他身后,緊跟著又從車?yán)镒叱鰞蓚€(gè)人。一個(gè)老者,一個(gè)中年男子。

  那老者下車以后,微笑著說:“折騰了一夜,可把我折騰壞了。鄭兄果然老當(dāng)益壯,不愧是安遠(yuǎn)堂的執(zhí)掌人,年長小弟十歲,可若說這身子骨,小弟卻比不得鄭兄。”

  鄭大士嘿嘿一笑,拱了拱手,“少兄客套了!”

  說著話,他和老者攜手往大門里走。而那中年人,則跟在后面,神情顯得很輕松。

  他一襲青衫,足下一雙黑靴,但看上去有些老舊。頭戴幃帽,腰扎玉帶,長的相貌稀奇,儀容秀麗,舉手投足間更有一絲超凡脫俗的仙人氣質(zhì),臉上帶著和煦笑容。

  這時(shí)候,鄭仁基也得到了消息。

  乍聽鄭大士來了,鄭仁基不由得嚇了一跳:老爹怎么這時(shí)候來了,居然沒有提前通知?

  最重要的是,鄭世安這會兒不在洛陽!

  如果被老爹知道昨夜發(fā)生的事情,只怕要有大麻煩了。

  他不敢遲疑,連忙整整衣冠,急匆匆跑出來迎接。等他來到前廳的時(shí)候,鄭大士和客人,已經(jīng)在前廳坐下。

  “仁基,快來拜見你裴叔父?!?p>  鄭仁基看清楚鄭大士旁邊的男子,不由得嚇了一跳。

  連忙上前,拱手一揖道:“小侄見過叔父?!?p>  鄭仁基認(rèn)得這老者,是河?xùn)|聞喜人,姓裴名世矩,字弘大,也是河?xùn)|四姓之一,聞喜裴氏的當(dāng)代族長。這裴世矩曾隨太子楊廣參加過平陳之戰(zhàn),更率三千殘兵,協(xié)助譙國夫人冼夫人平定嶺南,被隋文帝楊堅(jiān)稱贊。如今官拜內(nèi)史侍郎,聞喜縣公。

  這可是一個(gè)出身絲毫不弱于鄭家的閥主,同時(shí)也是得文帝太子所贊賞的實(shí)權(quán)重臣。

  裴世矩的爵位比不上楊素,權(quán)力也沒有楊素大。

  可是和鄭仁基相比,卻又天壤之別。即便是楊素,也不愿意得罪這個(gè)家伙。

  這老狐貍怎么也來了?

  裴世矩笑呵呵地說:“賢侄不必多禮,老朽聽聞鄭家出奇才,故而冒昧前來打攪?!?p>  鄭仁基心里不由得一咯噔,可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就見鄭大士指著中年男子說:“這位袁守城袁先生,乃成都名士,此前一直在句容學(xué)道。此次是受張季珣張先生所托,為我?guī)б环鈺拧呛牵瑫r(shí)還受孫思邈孫先生的托付,順道探望言慶。”

  袁守城稽首,微微一笑。

  “我與孫思邈是道友,之前他在洛陽派人送信到句容,說是結(jié)識了一位小友,要我來探望一番。正好張先生讓我?guī)湃铌?,不成想和孫道友所說的是同一件事。

  我正準(zhǔn)備入川和孫道友匯合,所以就和鄭將軍、裴大人順道過來,叨擾之處還請見諒。”

  鄭仁基的腦瓜仁子,嗡的一聲響。

  還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沒想到這突然間賓客臨門,所為的竟然是同一件事情?

  “仁基,你這就派人去把世安和言慶叫來,莫要失了禮數(shù)?!?p>  鄭大士笑呵呵說道,可是在鄭仁基耳中聽來,卻不亞于驚雷炸響,竟不知所措……——————————————————————————————注①:清明,黃庭堅(jiān)

  另,最近更新很別扭,晚上熬不得夜了,總撐不到凌晨。所以從明天修改一下,凌晨那一更取消。中午一更,五點(diǎn)二更,八點(diǎn)三更,特此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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