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東宮談兵（下）
王千軍拉住了老馬，看著來人他在思考，他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嗎？好像沒有吧？王千軍最近可是低調(diào)得很，除了東宮陪皇太孫讀書外，幾乎沒做什么事，也沒去參合什么。
可是，來人明顯是沖著他來的，這一身裝束雖然不像是當(dāng)官的，可氣勢卻高于一般的小官，有些來頭。官場朝堂就是這么的麻煩，你不去惹別人，別人卻來主動惹你。
“問你話呢？！你就是王千軍嗎？”對方的語氣很重，一點都不把王千軍放在眼里。王叢云雖然只是個錦衣衛(wèi)百戶，但交往的都是靖難功勛，來人也是一樣不在乎。
無奈之下，王千軍只能在馬上抱拳道：“我就是王千軍，不知閣下是誰？！找我有何事？”
語氣先客氣點，怎么說也要把對方的身份弄清楚。不過王千軍的這種語氣對來人來說，可是十分的不尊重。對方臉色馬上就氣了變化，語氣不善地說道：“果然夠狂！怪不得連我家主人的警告都不放在眼里！”
奴才，警告？！王千軍一下就想到了一個人，那人就是解縉，因為最近警告他的就只有解縉。怪不得來的奴才這么狂，宰相門前七品官，雖然明朝不設(shè)丞相，但解縉可是當(dāng)朝文官第一人，內(nèi)閣第一人，身份已經(jīng)相當(dāng)于丞相了。
“原來是解大人家的仆人，還真是失敬。不知道這位怎么稱呼，找我有什么事嗎？”做人要低調(diào)，可跟一個當(dāng)奴才的低聲下氣，王千軍忍不下這口氣。
“哼！本人乃是解家二管家，我家大人命我傳話給你，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請注意你的身份！聽到?jīng)]有？！”
又是解縉的警告，王千軍還真是無語。解縉這個文人，他還真想塑造一個他希望中的皇太孫，文人總是幻想用這樣的方式來控制皇帝?？烧l又知道，站在高山之上的解縉就快要從山上摔下來了。
“哦，原來是二管家，你帶的話我都知道了，讓解大人煩心了，我知道該怎么辦了。那么，我告辭了。”王千軍應(yīng)付著就想要離開了。
可王千軍才剛剛踢動老馬，解縉的二管家卻高聲說道：“不識禮儀的小子，這就是你見到長輩的態(tài)度嗎？下馬，牽馬走過，這是你必須懂的禮制！”
下馬？下馬威！一個靖難功勛之后，一個管家奴才,誰才應(yīng)該懂禮儀，守規(guī)矩，顯而易見。在這個年代，文士武人，士可殺不可辱！王千軍要真下了馬，無論是他的師父，還是他的父親都不會原諒他！
怒了，王千軍怒了。鋒利的雁翎刀就在自己身上，座下是年老的戰(zhàn)馬。王千軍笑了，因為他馬上就要檢視自己這些年苦練的成果了。這些年來，苦練馬術(shù)與武藝，雙手都是死繭，屁股也被磨大了，手粗好握刀，屁股大好騎馬，雙腿用力一夾，年老的戰(zhàn)馬開始沖鋒！
解縉家的二管家，其實就是解府的主要負責(zé)人，大管家平日里忙著打理解家在各地的家產(chǎn)。平日里，朝廷上的很多官員，想見上解縉一面都要通過這位二管家，哪怕你官再大，為了有通報的機會，也要賠盡笑臉，說盡好話，把奴才當(dāng)上級伺候，喝茶錢、喝酒錢是少不了的。別看一個個官員在小老百姓面前人五人六的，到了解家二管家這，也得自降身份。
原本，解二管家以為自己這次傳話只是件小事，王叢云的事他也聽說過，結(jié)論就是一個白癡，有權(quán)優(yōu)勢了什么女人弄不到手，偏偏為了個一見鐘情的女人連官位都不要了。這父親是白癡，兒子也是白癡，都好欺負，說不定還能敲到點好東西?？墒?，王千軍根本就不把他當(dāng)回事，這才鬧著要王千軍下馬。
但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王千軍不僅沒下馬，更是縱馬而來，在解家二管家驚慌的一瞬間，王千軍手上那把鋒利的雁翎刀砍斷了二管家頭冠，斷發(fā)散了一地!
驚慌之中，王千軍收起雁翎刀，留下一句話便離開了：“我乃靖難功勛之后，你只是解大人家的一個奴仆而已，豈有讓我下馬之理？‘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斷發(fā)只是給你一個教訓(xùn)！乖，回去給你胡蘿卜和蘋果吃，呵呵?！?p> 王千軍話中的后半段當(dāng)然是跟座下的老馬說的，戰(zhàn)馬始終是戰(zhàn)馬，老了也有殺氣，也能沖鋒陷陣。作為犒賞，吃點蘋果跟胡蘿卜也是應(yīng)該的。
跟解縉家的二管家亮刀子，這可不是什么小事，即便當(dāng)時只有極少的路人，這事還是傳開了。但在解縉與王家的特意低調(diào)下，這事一開始也沒鬧得沸沸揚揚，對解縉來說，這是一件丟臉的事，要報復(fù)也要從長計議，用別的方法報復(fù)王家。而對王家來說，解縉是他們暫時惹不得的人，道衍也是同樣的態(tài)度，其實他也看出了解縉的仕途時日不多了。、
但是，讓雙方當(dāng)事者沒想到的是，此事竟然傳到了漢王的耳中。得到了這么一條有趣的消息，漢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冷冷地說道：“姓解的真當(dāng)他是宰相了？！一個小小的奴仆竟然欺壓到靖難功勛子弟的頭上了。王叢云再無能，他也是靖難功臣，與孤一起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先生，這事你怎么看？！”
在漢王的身邊，出了伺候的侍女外，還有一名書生打扮的人，手持著一把鐵扇子，坐在漢王身邊微笑不語。
書生不說話，漢王撇撇嘴，繼續(xù)說道：“不過這王千軍是道衍的徒弟，而當(dāng)日金忠反對孤成為太子明顯是受道衍指使，現(xiàn)在他們狗咬狗，與孤何干？！先生是這個意思嗎？”
書生這時搖了搖頭，說道：“漢王千歲，非萬不得已，不可與道衍為敵。道衍此人，依舊是皇上最信任的謀士，在沒有掌握大局前，還請盡量忍耐。道衍此時，也非太子一黨，雖為太子少師卻遠離官場，這讓有些人錯誤的以為這頭病虎老了。但老虎始終是老虎，怒了就會吃人！”
“是嗎？那孤就盡量先不去惹他?？扇绻缶忠讯ê笏€是這個態(tài)度，那就別怪孤無情了！水葉先生，解縉這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有才能的謀士，總是喜歡裝神秘，一點都沒有武將的豪爽。漢王不喜歡這樣，可卻不得不尊敬身邊這位第一謀士。要奪得皇位，光靠一群武將出生的靖難功勛可辦不到。
水葉先生打開了他隨身的鐵扇，自信地扇動著，說道：“打蛇打七寸，解縉此人正是漢王您的頭號敵人。而他的種種作為已經(jīng)引起了很多靖難功勛的不滿，皇上也是一樣。如果不是為了修書，珍惜解縉那滿腹經(jīng)綸，皇上早就動手了。如今這事雖是一件小事，卻有大文章可以用。漢王只需將解縉二管家欺壓功勛子弟這事廣泛散播就會得到極大的好處。至于欺壓的是誰，為什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盡量模糊，只需要讓全南京城的人知道，解縉家的二管家，氣焰滔天到可以攔路欺壓功勛子弟即可！”
“妙啊！”水葉先生說完，漢王當(dāng)下拍手贊揚。
“京中功勛早已對解縉的種種作為十分不滿。一個只會耍嘴皮子的書生，竟然與靖難功勛們平起平坐，功勛們與孤可都是一槍一刀滿身傷痕拼下來的富貴!他只靠一張嘴皮子便成為文臣之手，還力壓武將，這口氣很多人咽不下。如今，一個二管家就可以欺壓功勛子弟，那日后還能了得。城中功勛勢必將矛頭全部指向姓解的！只是，先生，光這樣還不能置解縉于死地！”
漢王恨解縉這個*第一功臣入骨，太子他暫時動不了，可解縉此人必須除去。
“沒錯，這只是前菜，主菜要等到安南之戰(zhàn)后續(xù)更多的戰(zhàn)報送來。安南之戰(zhàn)，大明必勝！”水葉先生又賣關(guān)子了。
“先生，你就一次說清楚好了！”漢王有些忍不住了，這樣說話很累。
“呵呵，南安之戰(zhàn)，明軍必勝。只是南安之地并不是短時間可以征服的，大戰(zhàn)一起各種消息都會送到京城，而解縉這個人也不是一個輕易服輸之人。大戰(zhàn)之前他就反對朝廷出兵安南，大戰(zhàn)一起只要不利的消息一多，他必會再次上表他反對出征安南的意見。漢王千歲可命人將大量前線不利的消息透露給解縉，然后再秘告皇上，解縉想要串聯(lián)大臣說服皇上撤兵安南。如此一來，已遭靖難功勛厭惡的解縉一定會被群起而攻之，而皇上也不會再忍耐解縉留在京城，必將他派往地方！”
聽完水葉先生之計，漢王點頭微笑。等解縉倒了，沒有這個*第一功臣在，接下去就輪到太子了。只是，漢王依舊有些不滿，他說道：“只是逐出京城，便宜他了！”
“這點漢王可以放心。一個從權(quán)力巔峰跌下來的人，是不會甘心的。他越不甘心，只會讓皇上越厭惡，到時他就是漢王打獵的獵物，一頭自己跳進陷阱的蠢獵物！”
這下，漢王終于是放聲大笑！漢王覺得，他離儲君之位似乎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