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蟄伏少年（下)

　　　　“小娘，沒事啦。我現(xiàn)在全身都是汗，一點(diǎn)都不冷?！蓖跚к娺吔忉屵叢寥ヮ^上的汗水，聽到王千軍這么說，劉雪沁立刻就知道自己做錯事了，趕緊又把強(qiáng)套在王千軍身上的衣服拿開，但也從身上拿出了手帕，幫著王千軍擦了擦身上的汗水。

　　前段時間天氣還不冷，需要砍的柴也不多，劉雪沁每次只過來看下就走了。只是現(xiàn)在天氣冷了，需要儲存的柴火多了，這才鬧了這么一出。身上的汗被擦得差不多了，劉雪沁的手帕一擰都是水，王千軍又開始劈柴了。這劈柴的活可不好干，不僅全身是汗，干久了雙臂和后背都會無比酸疼，兩雙手掌都是死皮。王千軍突然很想手上能有一把電鋸，那事情可就好辦了，不管多少木柴刷刷幾下就都搞定了。

　　終于，夠一個月用的柴火都劈好了，王千軍也松了一口氣，先用粗麻布把身上的汗水擦干凈，等下還要去擦藥水。燕梓也認(rèn)為砍柴可以幫助王千軍鍛煉身體，也讓王千軍學(xué)會一個男人該擔(dān)當(dāng)?shù)氖虑椤？赏跚к娛冀K才十歲，身體還在發(fā)育，為此即便藥水再貴，燕梓都會買來幫王千軍擦遍全身。

　　看到王千軍擦完汗水，劉雪沁趕緊把手上的衣服套在王千軍身上，幫著王千軍穿好衣服，就怕王千軍受涼。等王千軍穿好了衣服，劉雪沁才松了一口氣。

　　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王千軍調(diào)皮地問道：“小娘，明天父親就回來了，想父親了沒有？”

　　明天就是三個月的最后期限，被趕出家門的王叢云終于是可以回來了，家里兩個女人可是很想他的，只是都不肯說出口。特別是燕梓，這些日子時常站在門口向外看，可每次王叢云出現(xiàn)又都避而不見，而難得回家看看的王叢云也不敢進(jìn)屋，就算有話對燕梓說也是通過王千軍傳話的，這樣的父母讓王千軍真的是不知道該怎么說好。

　　被王千軍這么一問，劉雪沁有點(diǎn)不好意思了，她還是黃花大閨女，也沒跟王叢云圓房，突然被王千軍這么一問，劉雪沁當(dāng)然會害羞。不過劉雪沁現(xiàn)在可是王千軍的小娘，有管教王千軍的權(quán)力，十歲的小孩不乖就要打屁股！

　　“啪！”王千軍的屁股被劉雪沁狠狠地來了一下，不過劉雪沁的力氣小，王千軍不感到疼。

　　劉雪沁拉下臉，讓自己看起來有點(diǎn)生氣的樣子，說道：“小孩子家的，問這么多做什么？”

　　屁股被打了，雖然不疼，可吃虧了就要還回去，王千軍繼續(xù)笑著問道：“為什么小孩子家不該問？其實(shí)我更想知道，小娘什么時候幫我生個弟弟、妹妹，還有小孩子是怎么生下來的？！哈哈?！?p>　　王千軍太調(diào)皮了，劉雪沁是真的又羞又怒，想要狠狠打王千軍幾下。不過人小鬼大的王千軍早已快速地跑開，笑呵呵地跑進(jìn)房里。

　　三個月時間相處下來，劉雪沁也漸漸知道王千軍這個人人小鬼大，小腦子里似乎有很多東西。可是讓劉雪沁感覺奇怪的是，王千軍這個只有十歲大的小孩子似乎隱藏了很多事情，好像心里藏了很多小秘密，這一點(diǎn)燕梓也感覺到了，但卻從來不問，因?yàn)閷ρ噼髡f，王千軍不管變成什么樣，都是她的親生兒子，十月懷胎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既然燕梓這個當(dāng)母親的都不去管，劉雪沁這個當(dāng)小娘的也就裝作什么感覺都沒有，跟著這個調(diào)皮孩子鬧一鬧就行了。

　　王叢云終于是回家了！長久在外的男人回來，一般都是會買些女人化妝的胭脂水粉啊或者是做衣服的絲綢棉布啊回家，用這些來討女人的歡心。就算沒什么錢，也會想辦法讓全身看起來很精神，很干凈的樣子進(jìn)家門。可王叢云倒好，背著一筐木炭進(jìn)的門，搞得全身上下都是碳灰，都快成黑人了。

　　看到王叢云這個樣子回家，劉雪沁終于忍不住大哭了起來，一切都是因?yàn)樗?，因?yàn)樗@個女人，王叢云才失去了榮華富貴，才要如此的辛苦。想當(dāng)初，劉雪沁只是為了活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哀求王叢云幫助她，那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當(dāng)時的她根本就沒想過會成功，但為了活下去，為了不被發(fā)配到教坊司，她不得不試一試！結(jié)果她成功了，但也因此害了王家一家人，這是她欠王家的。

　　劉雪沁哭了，燕梓卻笑了。沒什么過不去的坎，為了燕王，兩人都從死人堆里爬了出去，與當(dāng)年的苦相比，現(xiàn)在的不算什么。燕梓相信，只要一家人一條心，所有的苦難都會過去的，王家一定會拿回原本應(yīng)該屬于他們的東西。

　　“別哭了，妹子你去準(zhǔn)備洗澡水，讓相公好好地洗一洗吧。千軍，還不去幫忙，小心別弄臟了！”在燕梓的吩咐下，劉雪沁去燒熱水了，王千軍則是一副很小心地跑去幫老爸，有這一筐木炭，省著點(diǎn)用度過這個冬天沒問題，而且南京比起北京來，也暖和了很多。

　　三個月了，這是兩個人在三個月后的第一次見面，但跟以前出征打仗比起來，三個月的時間不算長。兩人就這樣互相看著對方，王千軍在一旁乖乖地不說話，就等著父母開口。

　　最終，燕梓先開口問道：“這三個月，過得好嗎？”

　　而王叢云的回答就是：“好，只是有點(diǎn)想家了?！?p>　　不需要多說什么，也不需要什么擁抱，這些就夠了。王叢云從靖難功臣變成一個五軍都督府的看門老兵，雖然有很大的落差，但實(shí)際上的待遇也不錯，戰(zhàn)場上一起流血、流汗的兄弟幫了他很多，不僅讓他在五軍都督府有單獨(dú)休息的房間，不用跟其他人睡大通鋪，還在某些方面給了他很大的照顧。

　　雖然每個月的俸祿沒辦法增加，可比如每天的伙食，做衣服發(fā)的布料，還有現(xiàn)在需要燒的木炭，都是發(fā)雙人份的。在五軍都督府任職的兄弟，也會有事沒事的拉過去一起喝酒吃肉，這日子跟普通老兵比，真的很不錯。

　　在燕梓的特意安排下，王叢云由著劉雪沁伺候洗干凈了身子，桌上的飯菜都準(zhǔn)備好了，的確是夠豐盛的，王千軍可是三個月里都沒見過這么豐盛的菜，酒已經(jīng)在熱水里燙著了，三個大人一起喝上一杯。王千軍也想來上一口，不過被燕梓狠狠地在手掌上拍了一下，不到十八歲王千軍不需碰酒。

　　吃著吃著，三個大人聊著聊著就聊到了王千軍的身上，兩個女人對王千軍的評價都是王千軍很懂事，很會幫忙，可就是有的時候皮了點(diǎn)，可孩子就是要皮點(diǎn)。然后燕梓說起了王千軍的功課問題，以前都是王叢云教武，燕梓教文，因?yàn)閯⒀┣咭彩枪倩滦〗?，文的方面也能幫著教一點(diǎn)，可兩個女人越發(fā)地發(fā)現(xiàn)，王千軍學(xué)東西真的很快，她們兩人都快被王千軍問倒了，也是該給王千軍找個先生了。

　　王家的未來都寄托在了王千軍的身上，王千軍又比別的孩子聰明，自然不能找普通的教書先生?？蓡栴}是，王家現(xiàn)在的情況也請不起好先生，王叢云和燕梓內(nèi)心也看不起城內(nèi)的名儒，這些所謂的名儒很多都是建文的舊臣，都是一群失敗者，嘴上說得無比慷慨，最后又是那么的貪生怕死，真正能讓王叢云與燕梓看得起的讀書人，都已經(jīng)隨著方孝孺去了！

　　頭疼，很頭疼。劉雪沁本來想說點(diǎn)什么，可最后卻沒開口，她所能介紹的人，她自己也認(rèn)為不合適。看著大人們頭疼的樣子，終于是把雞腿啃完的王千軍擦了擦手上跟嘴上的油脂，一只烤雞就兩根腿，一根王千軍吃，一根王叢云吃，家里的兩個女人只吃雞翅膀。

　　擦干凈了油脂，王千軍又喝了幾口湯，然后問道：“父親、母親，我可以自己選先生嗎？”

　　一個十歲大的孩子要自己選先生，三個大人的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王千軍這個孩子還真是人小鬼大！可反過來想一想，眾人現(xiàn)在也沒有好的人選，那還不如聽聽王千軍自己的意見。

　　燕梓笑著摸了摸王千軍的頭，問道：“傻孩子，你想拜誰為師？告訴娘親，如果你說的人我們也認(rèn)可，就算是砸鍋賣鐵我們也會幫你辦到的。”

　　燕梓的話，也是王叢云的意思，一個好的先生，關(guān)系到孩子的一生。也許王叢云這輩子就這樣了，日后最多混個校尉當(dāng)當(dāng)?？赏跚к姴灰粯?，他的路還很長。

　　大家都在等王千軍的回答，不過王千軍內(nèi)心卻很清楚，他要是把人選說出來，肯定會嚇到所有人，可如果真的能夠拜那個人為師，那他日后的路就會變得很好走，而且那人的一生所學(xué)，也是王千軍十分感興趣的，在這個時代真正能夠當(dāng)王千軍老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