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宸單手抵在殷茹后背,另一只手并指成刀,在殷茹腕間劃開一道傷口,眾人便見有鮮血帶著黑金色絲線狀物流出。葉清宸在殷茹臂上疾點(diǎn)了幾下,止住傷口不斷涌出的鮮血。幾息之后,便有一條團(tuán)成細(xì)長條的噬靈魔蟲從腕脈傷口處逃出,旋即被一個雷球擊成一團(tuán)黑炭。隨后,葉清宸又在殷茹體內(nèi)清理出了五六條魔蟲,方才放開抵住殷茹背后的手。
“殷茹姑娘只是氣血略虧損了一些,并無大礙!”葉清宸一邊將昏睡過去的殷茹交給殷離,一邊小心翼翼的將被雷擊呈焦炭的魔蟲殘骸收到玉瓶中。世間萬物,相生相克,噬靈魔蟲的灰燼恰是許多陰邪之物的克星。
。此時的殷茹面色蒼白,額頭上沁出的冷汗涔涔打濕了一綹秀發(fā),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像是蝴蝶輕輕扇動的雙翼,平素奪目明艷的臉上,竟顯出一種楚楚堪憐的柔弱之態(tài)。
方晴靜靜站在臺下,凝視著靠在葉清宸懷中的紅衣少女,心中驀然涌起一陣酸澀。臉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一滴鮮血順著臉頰從下頜流下,方晴卻似泯然未覺。
“師妹,你臉上的傷口在流血?!迸赃叺哪行掭p輕碰了碰發(fā)愣的少女。
“呃,謝謝!”方晴回過神來,對著那名男修溫和一笑,心頭卻在意識到方才的心情時驀然一驚?!安?,我不可能對葉清宸動心,我答應(yīng)過娘親,一心求證大道,不為情愛所擾。方才,只是我一時失察,如此而已,如此而已。”方晴在心中對自己一遍遍的說,試圖把那一點(diǎn)悸動從心上剔除,卻忘了,有時候,有些妄念,愈是掙扎,便糾纏的愈是緊密。
“大恩不言謝,這件事,是我們殷家欠清宸公子一個人情。日后清宸公子但有所求,請盡管開口。”殷離鄭重承諾道。
殷茹身上的魔蟲若不及時被發(fā)現(xiàn),必然會侵染其他人。而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殷家人。葉清宸此舉,救下的不僅僅是殷茹,更是整個殷家。是以殷離許下的承諾雖重,卻并無不妥之處。
小心的接過與平常迥然不同的女兒,殷離看著女兒蒼白的面容,仿佛一方透明的琉璃,輕輕一碰就會碎掉,心下大慟。記憶里,女兒總是一副桀驁不馴的姿態(tài),不似續(xù)弦生下的小女兒那般乖巧可人,再加上大女兒天賦杰出,是罕見的天火靈根,又一向跟著父親,與自己并不親近,是以,自己一向更心疼小女兒。曾幾何時,自己竟然忘了,自己的大女兒,也還不過是個孩子,也會受傷,會疼,會難過。
“殷真人放心,他日若有所求,清宸定當(dāng)不吝開口?!比~清宸明白,對方不想欠下因果,且殷家與世家一向關(guān)系不睦,如此處理最好不過。遂斂了神色,起身還禮。
直至黃昏時分,在余下的十幾名弟子體內(nèi),又陸續(xù)清理出了十幾條魔蟲。這些弟子體內(nèi)大多只有一條魔蟲,少數(shù)幾個有兩條。所幸侵染時間尚短,對身體還沒有造成嚴(yán)重?fù)p害,不會影響日后修煉。
殷離早已傳下掌門令喻,各位弟子已經(jīng)陸續(xù)回到自己所在山峰的峰主大殿中,等候執(zhí)法堂弟子查驗(yàn)是否還有其他人感染噬靈魔蟲。隨著最后一名弟子和殷茹被同伴接走,偌大的執(zhí)事堂只剩下葉清宸、殷離、方晴與葉清月四人。
葉清宸取出之前裝有活的噬靈魔蟲的玉瓶,起身對殷離說道:“噬靈魔蟲雖然難纏,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diǎn)。整個族群只有一對蟲王與蟲后,蟲后負(fù)責(zé)繁育子蟲,蟲王則可號令整個族群。一旦蟲王死亡,整個族群就會滅亡。”
“既然這只噬靈魔蟲還活著,那就說明,蟲王還逍遙在外!”殷離佩服的看著葉清宸,不愧是葉家嫡系傳人,單這份學(xué)識就罕有人及。
“不止如此,子蟲對蟲王有特殊感應(yīng),當(dāng)它感知到蟲王時,就會變得格外興奮?!比~清宸接著道。
“所以,它能帶我們找到蟲王!”殷離大喜。
“清宸欲先往慕陽峰一行,不知殷真人可否同往?”葉清宸抱起葉清月,同時向方晴示意。
“久聞景嵐真人茶道是天音閣一絕,殷離心向往久矣?!币箅x微笑著說。
“兩位前輩放心,方晴定不會將剛才之話外傳!”方晴一見殷離看向自己,立即說道。
葉清宸握住方晴的一只手,低聲說道:“閉上眼睛。”
方晴依言而行,只覺耳邊呼嘯生風(fēng),卻又不覺得絲毫不適,一眨眼間,便覺的自己似乎是落了地,耳邊便傳來一聲“可以睜開眼睛了,我們到了?!?p> 方晴睜開眼睛,抬起頭,便見到懸掛在正殿上的匾額上,“慕陽殿”三個大字筆墨淋漓,氣勢洶涌。
大殿中或坐或站留了許多人。景嵐真君端坐在正中,其他幾位元嬰期的真君分坐兩側(cè)。眾位弟子均按師承站在下首,有一列執(zhí)法堂弟子正挨個查看。
“見過峰主,見過諸位前輩!”葉清宸放下清月,恭聲道。
“清月(方晴)見過諸位前輩,見過師尊!”
“葉公子與殷真人來的正好,此間之事還仰賴兩位辛苦!”景嵐真人說道。整個天音閣只有兩位雷靈根修士,一位是越陽老祖,另一位便是眼前之人。此時能看到葉清宸,景嵐也安心許多。
“前輩盡管吩咐!”殷葉兩人連聲道。
彼此之間又客套了數(shù)句,葉清宸便帶著清月走向蕭衡所在的內(nèi)門弟子處,暗地里卻在給殷離傳音:“蟲王就在大殿中,小心!”
“殷離即可通稟家父,葉公子小心?!?p> 素問座下幾名弟子,只有大弟子蕭衡和二弟子梁平之在,其他幾人俱在外歷練。蕭衡身著青色長袍,手中一把青玉折扇,端的是玉樹臨風(fēng),瀟灑**。相較之下,梁平之便遜色多了。一身灰藍(lán)色道袍,被滿身肥肉高高撐起,整個人圓圓滾滾的,像個球,實(shí)在有愧于名字里的“平之”二字。好在此人生性樂觀開朗,總是掛在臉上的笑容,很難讓人生出惡感來。
梁平之一見到方晴與葉清月,便眉開眼笑:“兩位師妹,我是梁平之,筑基后期修士,以后會是你們二師兄,我這人,沒什么別的長處,但有一手好廚藝,兩位師妹平時喜歡吃什么,盡管與我說……”
葉清月一邊聽一邊想:“我總算知道你為什么這么胖了!”
葉清宸似乎與蕭衡越聊越投機(jī),悄然帶著蕭衡遠(yuǎn)離了其他修士,站在內(nèi)門弟子與外門弟子之間的空地上。葉清月本想留在梁平之處,掙了掙,葉清宸卻恍若未覺,始終沒有松開手。清月知道,葉清宸是不放心自己,便安心跟在葉清宸身邊。
“慕陽峰并未有人被魔蟲寄生,景嵐真君請放心!”執(zhí)法堂弟子檢查完畢,恭聲稟報道。
就在這時,葉清宸看了殷離一眼,指著蕭衡腰間的玉佩道:“蕭真人,可否將你腰間玉佩借清宸一觀?!?p> “不過尋常物件而已,不值葉公子一看!”溫聲道。
“裝著噬靈魔蟲蟲王的玉佩,怎么會簡單!”葉清宸橫身擋在清月身前,語聲清淡。同時出現(xiàn)在掌心的透明玉瓶中,黑色的噬靈魔蟲正興奮的竄上竄下。
蕭衡的臉色終于變了。
“清宸公子好手段!先是放出消息迫使我不得不將蟲王逼出體外,然后又做出所有被發(fā)現(xiàn)的魔蟲都被殺死的假象,使得我安心的放任蟲王在體外休眠,暗中卻帶著活著的魔蟲找上門來,而我卻因蟲王休眠一無所覺,被你們抓個正著!”
看著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自己身側(cè)的執(zhí)法堂黑衣弟子,蕭衡立即明白了整個事件的前因后果,周身的氣勢開始發(fā)生極大改變。修為也從結(jié)丹中期一路攀升,最后停留在元嬰中期。
“看來,你幕后之人是助你結(jié)嬰了。”葉清宸說著,同時護(hù)著清月退出數(shù)丈。一圈黑衣執(zhí)法堂弟子圍住蕭衡,景嵐真君等人也趕來相助。
蕭衡情知此番絕無幸理,手中青玉折扇擺出攻擊之勢,人卻神色平靜,一動未動,似是正在思量如何突圍最好。
“不好,他要自爆!”
葉清宸心中閃過一絲警兆,迅速拋出一件碗形靈器。靈器迅速變大,將葉清宸與身后的外門弟子罩在其中。
“轟!”一聲巨響,震得人耳膜生疼,清月的雙耳一直被葉清宸捂住,親眼見到防護(hù)罩內(nèi)許多弟子被震得耳中出血。防護(hù)罩外,煙塵迷亂,聲音嘈雜。
元嬰修士自爆,相當(dāng)于出竅后期修士全力一擊。景嵐真人也不過是出竅初期修士。
風(fēng)煙散盡,葉清宸撤去防護(hù)罩,慕陽殿已是一片凌亂。
大殿正中被炸出一個深約丈許的深坑,土石碎塊灑滿了整個大殿。
景嵐真君面色有些蒼白,在他身后,橫七豎八倒著一堆內(nèi)門弟子。雖然景嵐真君及時出手,替他們攔去了絕大部分攻擊,但爆炸的余波依然將他們沖擊的七零八落,狼狽不堪。
其余幾位真君退得及時,只是形容狼狽些,倒是都無大礙。
梁平之毀了一件高階防御法器,并未受傷。方晴一直被梁平之?dāng)堅(jiān)趹牙?,耳中一片嗡嗡聲,什么都聽不清。待到煙塵散盡,一眼便看到身上干干凈凈,完好無損的葉清月,站在銀衣墨發(fā),清華絕倫的葉清宸身邊,只覺得本來就有些發(fā)懵的腦袋更暈了。
葉清宸見此間事了,與景嵐真君等人打了個招呼,便帶著葉清月,直接回了越陽峰。
當(dāng)晚,葉清宸告訴清月,素問真君自請去北荒靈石礦看守十年,方晴跟著梁平之修煉,清月便暫時留在越陽峰。
次日一早,葉清宸正在和清月用早飯。葉清宸本身可以辟谷,但清月還未筑基,每日都需吃些東西,葉清宸便也隨著吃一些。
“公子,殷茹殷姑娘求見。”隨侍的侍女前來稟報。
“請殷姑娘到前廳。”葉清宸放下筷子,淺聲說道。
“二哥,我也去!”清月也放下碗筷。
“也好!”葉清宸沉吟了一會兒,伸手揉了揉清月的頭發(fā),說道。
“葉公子,葉姑娘,之前殷茹多有得罪,還請兩位看在殷茹情非得已的份上,多多海涵。”殷茹依然是一身艷麗的紅裳,長長的頭發(fā)只用一根紅色的絲帶束起。五官明妍,身材妖嬈,仿佛一朵怒放的紅玫瑰。
“算計(jì)到我的身上,可是要付出代價的。”葉清宸淡淡的看了下首端莊有禮,落落大方的殷茹一眼。明明沒什么表情的眼神,卻讓殷茹感到莫大的壓力。
“果然瞞不過葉公子!”殷茹微微一笑,直接認(rèn)下了。
“既如此,殷姑娘有何以教我?”
“一年前,繼母說服父親,意欲為我與蕭衡訂下婚約,我本是不愿意的。后來,我在**險,被蕭衡救起。那時的蕭衡,溫潤如玉,風(fēng)度翩翩,修為、師承都無可挑剔,我動心了。后來,繼母再提起此事時,我便同意了。我以為,那是我有生以來,繼母做的最合我心意的一件事。結(jié)果,恰恰相反?!币笕憧嘈α艘幌拢又f道:“后來,我們就成為天音閣公認(rèn)的一對有**,直到一個月前,我發(fā)現(xiàn)了蕭衡洞府中的密室。一時好奇之下,我居然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一名女子,那名女子形容枯槁,腕脈處有一道傷口,一條黑色的蟲子,正隨著鮮血流出。我大吃一驚,然后便發(fā)現(xiàn),蕭衡就站在我身后,神色莫名。為了穩(wěn)住蕭衡,防著他殺人滅口,我立即發(fā)下心魔誓,只要蕭衡活著,我就絕對不會把這件事告知任何人。我甚至主動讓蕭衡在我體內(nèi)種下了蟲后,繁育子蟲,以此取信蕭衡。因此,蕭衡答應(yīng)我,不把此事透漏給他背后的‘主子’知道?!?p> “所以,昨天,你便買通方薇,主動挑釁兩個小輩,引出我后,又故意昏迷,留下線索,引我們追查到底?”葉清宸接口到。
“不錯,我翻閱了許多玉簡,終于在祖父的書閣中找到它的資料,明白只有雷靈根修士出手才能驅(qū)除魔蟲時,便想請公子出手?!?p> “為什么不在你祖父眼前來這么一出戲,他那般疼你,只要你身子不適,再在身邊留下一只噬靈魔蟲,他也一樣會追查到底的?!比~清宸問道。
“蕭衡與我殷家之人太熟悉,我身邊說不定就有他的棋子,我便是做了什么,也很可能被迅速掩蓋掉,反而打草驚蛇。再者,蕭衡及其幕后之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使用異蟲,所圖定然非小,而我殷家修為最高者,不過是才出竅中期的祖父,我不想給祖父惹麻煩。”
殷茹神色平靜的說。
“主峰如有大事,我要你與我互通有無?!比~清宸看向殷茹。
“葉公子放心,殷茹定當(dāng)盡力。”殷茹松了一口氣,笑著回應(yīng)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