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倒打一耙
李虎越激動，突然一拳砸到案幾上，把個黃涉嚇了一跳。
“你去告訴他們，當(dāng)初我們有約定，聯(lián)手攻遼，他們要提供錢糧、武器和戰(zhàn)馬，但如今仗都打完了，東西呢？東西在哪？我為什么沒有看到東西？”李虎憤怒地說道，“不要以為我在野牛原一仗吃了虧，不堪一擊，你去告訴他們，我各路大軍正在橫掃上京道，我親率大軍坐鎮(zhèn)山城，如果粘罕那個狗娘養(yǎng)的雜種還不把東西送過來，老子馬上兵發(fā)懿州，殺進東京。”
黃涉口干舌燥，兩腿打顫，窒息難當(dāng)，再也堅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的娘嘞，我這顆腦袋算沒了，我這么跑去一吼，金狗還不把我生吞活剝了。
李虎罵得酣暢淋漓，痛快啊，好象事實就是那么回事，自己上當(dāng)了，受騙了，受委屈了，要報仇了，一時間豪氣干云，意氣風(fēng)發(fā)啊。
黃涉這時候應(yīng)該配合一下，扯著嗓子跟在李虎后面罵幾句，以證明李虎所言不虛，這樣就更能說明義軍受到了金狗的欺騙和愚弄，誰知黃涉沒腦子，偏偏垂頭喪氣地坐下了，這讓李虎大為生氣，又一拳砸到了案幾上，“你個狗娘養(yǎng)的跛子，給我滾，馬上到懿州去。”
李虎臉上的肉又在抖了，連續(xù)抽搐著，看得人頭皮發(fā)麻，黃涉哪敢停留？連滾帶爬，飛一般跑了，去懿州了。
臨走時，跛子估計自己回不來了，特意找到柴云，把老霍送的錢財和女人都托給他了，“我要是死了，這些東西就是你的了?！闭l知柴云第一眼就看到熟人了，龍化州節(jié)度使耶律西易的孫女，還有刺史蕭寞的女兒，過去在南京的時候都見過面。柴云痛苦啊，巨大的罪惡感就象一根狼牙棒，狠狠砸在他腦袋上，幸好他帶著面具，名字又換了，那兩個可憐的姑娘沒有認出來，否則柴云哪還有臉活下去？他掉頭就跑了。跛子這才意識到自己觸及了柴云的傷痛之處，看著柴云踉蹌而去的背影，無奈長嘆，兄弟啊，既已成魔，那就放開心懷，不要再自責(zé)了，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只怕你會吐血而亡啦。
?。?p> 百十里路，放馬狂奔，一天也就到了。
徐大眼帶著五十個鐵衛(wèi)護送，到了城邊，鐵衛(wèi)們停下了，大家都看著黃涉，很欽佩，不要看這個骷髏是個跛子，有種啦，竟敢單人匹馬去拜會金狗，人才就是人才，果非常人。
黃涉豁出去了。當(dāng)年狂放不羈，把南京城里最漂亮最有才華的女人睡了，哪料天有不測風(fēng)云，這個女人給南京城里最有權(quán)勢的親王看中了，被親王娶回了家。沒事，我雖然沒錢沒勢，但我有膽子啊，娶不到這個女人，我就偷，就算你是王爺，但你搶了我的女人，我也絕不放過你，睚眥必報，老子讓你做個綠帽子王爺。
當(dāng)年何等豪氣？相比起來，這算什么？不就是去見金狗嘛，腦袋掉了不過碗大一個疤，怕個屁啊。
“你們回去吧?！秉S涉拱手告別，“不要再這里等了，進了狗窩，我就出不來了。大伙兒都回去吧，多謝相送?！?p> “長史好膽氣。”徐大眼抱拳為禮，“虎帥說了，長史此去，多則半月，少則十日，必定回來，所以，十天后，我們再來，若等不到你，半月后，我們再來等候?！?p> 黃涉大笑。狗娘養(yǎng)的豬頭，你現(xiàn)在不得了了啊，真的成神仙了，瞧這幫土賊，你放個屁，他們都當(dāng)天雷，就你連騙人的話，他們都當(dāng)真了，好啊，我偏偏不信這個邪，假若我有幸不死，我非要挨到第十六天出來，讓你丟個大大的臉。
“走了?！秉S涉也不多說了，拍馬走人。
?。?p> 金人還算客氣，聽說是李虎的長史，馬上把他放進了城。黃涉一看，心里高興了，有門啊，或許真能撿條命。進了城，抬頭就看見金兀術(shù)了。
金兀術(shù)兩眼圓睜，怒極而笑，“呵呵，你還敢來？”
“當(dāng)然?！秉S涉笑道，“我們已經(jīng)兌現(xiàn)了約定，現(xiàn)在輪到你們兌現(xiàn)了，我當(dāng)然要來?！?p> 金兀術(shù)愣住了，嗬，這個跛子和那個豬頭真是一路貨色，殺了人還喊冤，劫了財還說那是自己的東西，無恥至極。他正想著，黃涉又說了，“先前約好的，你給我們錢糧武器和戰(zhàn)馬，我們幫你打耶律馬哥，現(xiàn)在耶律馬哥全軍覆沒，我們的諾言兌現(xiàn)了，輪到你們給我們錢糧武器和戰(zhàn)馬了。”
金兀術(shù)氣得差點吐血，土匪，真是土匪啊，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給我綁了?！苯鹭Ｐg(shù)掉頭就走，免得自己控制不住，一刀把那顆骷髏頭砍了。
扈從蜂擁而上，當(dāng)即把黃涉撲到在地，拳打腳踢，三兩下把他綁了個結(jié)實。
“完顏宗弼，你無恥，你堂堂女真人的四皇子，竟然如此下賤?！秉S涉扯著嗓子就吼上了，“我們幫你擊敗了耶律馬哥，你竟然過河拆橋，想賴賬，你還是人嗎？你個狗娘養(yǎng)的有沒有良心啦？”
“啊……”金兀術(shù)氣瘋了，縱聲咆哮，漢虜無恥，竟敢倒打一耙，天理何在？他拔刀就要砍黃涉的腦袋。
黃涉嚇了一跳，急忙叫道：“哎哎，慢點慢點，我話還沒有講完，講完了你再砍?！?p> “說……”金兀術(shù)刀舉半空，蓄勢以待。
“哎，完顏宗弼，你能不能把刀收起來，我看著害怕，把那句話忘記了?！秉S涉骷髏眼亂轉(zhuǎn)，一邊尋找救命的機會，一邊張嘴胡扯，看上去非?；?，哪有半點使者的模樣？
黃涉的樣子太搞笑了，就象一只被抓住的小老鼠，驚惶不安，讓人忍俊不禁，有人忍不住偷偷笑了，這一笑，產(chǎn)生了連鎖反應(yīng)，大家都開始笑，連金兀術(shù)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一起，氣氛就不一樣了，金兀術(shù)把刀也放下了。殺這種無恥小人等于自降身份，辱沒了這把寶刀。
“你到底想說什么？”
“這個……”黃涉不想說了，這座城里是粘罕做主，要殺我也輪不到你，“我受總帥所托，要傳幾句非常重要的話，在這里說，有些不方便?！?p> 這倒也是。金兀術(shù)不再與他啰嗦，把他帶到了粘罕面前。
黃涉把李虎的原話轉(zhuǎn)述了一遍，粘罕一直沉默不語，直到黃涉說到“老子兵發(fā)懿州，殺進東京”之后，粘罕終于忍不住了，一掌拍向案幾，“給我拖下去……”
拖下去干什么？
金兀術(shù)問了，“是不是砍了？”
“關(guān)起來?！闭澈闭f道，“過幾天你二哥要來，看看他怎么說?！?p> “他不是去黃龍府了嗎？”金兀術(shù)奇怪地問道，“怎么？又出變化了？不打李虎了？”
粘罕笑笑，“估計是不打了。”
這世上的事情很奇妙，所謂有意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金人原先是打算利用李虎的力量攻打耶律馬哥，把虎養(yǎng)大，讓遼人頭痛，不得不答應(yīng)議和，誰知李虎打下龍化后，嫁禍于金人，逼得金人出手，聯(lián)手攻擊耶律馬哥。
野牛原一仗，李虎擺了一個野牛陣，出奇制勝，耶律馬哥全軍覆沒，這直接導(dǎo)致上京道陷入深重危機。金人以為連番大戰(zhàn)即將爆發(fā)，誰知這次遼人真的害怕了，不但即刻議和，而且還有意正式承認金國的地位。說起來，這都要感謝李虎，如果沒有他的嫁禍，遼國的皇帝還感覺不到金人正在利用遼東義軍，拼命地打擊遼軍，更不會主動向金人提出議和。
遼人最怕什么？最怕遼東又冒出一個漢人皇帝來，所以理所當(dāng)然要先打義軍，于是，遼東形勢頓時發(fā)生了變化。
此刻，金人攻擊李虎，已經(jīng)沒有任何報復(fù)意義，相反，只要把他堵在上京道，讓他和遼軍打個你死我活就是最好的報復(fù)了。這次遼軍不會收降了，你把龍化占了，把契丹人殺了，把契丹人的祖墳刨了，把契丹人的宮殿燒了，契丹人還能放過你？雙方勢不兩立，一番血戰(zhàn)，勢必兩敗俱傷，然后金人幾萬馬軍殺進上京道，上京唾手可得。
“這一次，我們也來撿個大便宜。”粘罕捋須而笑，“我倒要看看，李虎有什么通天徹地的本事可以逃得性命?！?p> ?。?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