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二章

　　佳夢家里。廚房。

　　“放醬，對，炸一下，火不要太大，對，”鄧慧芙在一邊調(diào)教，佳夢在學做菜。

　　娘倆配合做的是一道紅燒魚，案板上一條大大的草魚被洗的干干凈凈，旁邊的小碗里整齊的擺放著各種佐料。

　　佳夢則是全副武裝，腰上系著媽媽的大圍裙，頭上戴著一頂高高的廚師高腳帽，赫然一副大師派頭。

　　可惜，手上功夫差了太多，這不，剛一上手就打碎了一只碟子，碎片濺的到處都是；開火了之后就更亂了，首先是油滾開了之后佳夢怕燙，右手拿著鏟子，左手端著需要油煎的蔥花和姜末，誰知越是怕燙，左手就往鍋里倒的越迅速，這下倒好，小料飛到鍋里，濺起了油點直接落到手上，差點連鏟子都飛出去……

　　驚心動魄的忙活了半下午，佳夢總算在日落之前完工了，端著自己煮的兩道菜，美滋滋的送上桌。

　　之所以學做菜，是佳夢在聽了媽媽講完她和爸爸的事情之后，才做的決定。

　　原來爸爸是移情別戀，在佳夢剛出生不久，就放棄了家里所有的資產(chǎn)，和媽媽的一個閨蜜siben去了美國，好在媽媽鄧慧芙性格堅毅，一面撐著整個公司，一面一人撫養(yǎng)佳夢長大。

　　佳夢是在聽完媽媽不屈的奮斗史和艱辛的愛情史之后，心有所觸才恍然長大，決定要學做菜，想在媽媽工作辛勞的時間，親手為她做一頓香噴噴的晚飯。

　　聽了媽媽的情路曲折，佳夢頓時覺得自己受的這點委屈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佳夢決定明天回學校繼續(xù)上學。

　　“媽媽，你在公司給我安排個職位唄，我課余有空了還可以幫忙賺錢哦，”佳夢回學校前給媽媽留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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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yī)院。

　　李子飛躺在病床上，望著天花板，心事重重。

　　葛文陪在病床邊，不停地翻著手機。

　　李子飛媽媽在一旁望著兒子，臉色枯黃，頭發(fā)凌亂，兩枚干枯的眼球上布滿了血絲，就像兩只將殘的燈燭。

　　“媽，你回去吧，沒事的，再說爺爺也需要照顧，”李子飛對媽媽說，“別讓爺爺再跟著擔心了?！?p>　　“對，阿姨，”葛文收了手機，幫著勸，“我們宿舍里的哥四個呢，能照顧子飛的?！?p>　　子飛媽媽眼淚又下來了，伴著哭腔囑咐，“子飛，你好好的呆在醫(yī)院，我先回去照顧爺爺一段時間，回頭再來看你?！?p>　　“放心吧，媽媽，沒事的，我都二十四了，放心吧，”李子飛安慰著媽媽，更心疼媽媽。

　　終于，子飛媽媽邁著傷心的腳步，離開了醫(yī)院。

　　“葛文，告訴大夫，出院，”李子飛從床上爬起來，扯好了被褥，就像通知自己的仆人一樣。

　　“喂喂喂，”葛文連忙勸阻，“你干嘛，阿姨才剛走你就不聽話，我答應阿姨好好照顧你的……”

　　“收拾東西，”李子飛異常的平淡，甚至還故意拉長了聲調(diào)，“腫瘤，有家族遺傳病史，還是惡性的，呆在醫(yī)院干嘛？”說罷，回過頭，微笑著看一眼葛文。

　　葛文一愣，“你……你都知道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命該如此，怕有何用？”李子飛一副坦然接受的模樣。

　　“子飛……”葛文轟的眼淚就流下來了，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來，或者說，第一次，他眼睜睜的看著一個生命隕落，自己卻又無能為力。

　　“吁吁~”李子飛就像沒事人一樣，“我說漢子，咱能別這樣嘛，還有，”子飛伸出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尖，“我，我是病人?！?p>　　葛文的難過，和子飛媽媽一樣。

　　李子飛才二十四歲，一個年輕的生命，一個活力四射的少年，可得了腦瘤，還是惡性的。

　　那天一個個確診的醫(yī)標的出現(xiàn)，就像一枚枚讓人難以接受的炸彈，大學即將畢業(yè)，人生的航帆才剛剛張開，就遇到了命運撞礁的不公待遇，葛文一行作為同學都接受不了，更何況是一位要承受前喪夫后又將喪子的悲苦母親？

　　葛文擰不過李子飛，只好收拾好東西，一千個不愿意和一萬個無奈的復雜情緒交錯著，離開了醫(yī)院，回到學校。

　　對于李子飛的再次返校，宿舍的其他室友做出了重大的調(diào)整部署，他們私下商議，凡李子飛想做的事，他們一定要全力幫助其實現(xiàn)，也算陪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不僅如此，他們還把一周排成三班，每人一班陪著李子飛，也算保護工作，以防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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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李子飛不一樣的是，佳夢的返校，重新帶給樂樂和室友們歡笑，至于那次表白事件，就像沒發(fā)生過一樣，大家誰也不愿再提起。

　　就在佳夢返校的當晚，妍麗提議要聚餐，為佳夢的歸來洗塵。

　　佳夢自然是樂呵呵的答應，她天生就不安分，對一切熱鬧的事情感興趣。

　　這天的聚餐地點是妍麗挑的，在離學校比較遠的一家海鮮城，四人都饒有興趣的樣子，一開鍋，就頻頻動筷子，涮的開心，吃的更開心。

　　“佳夢，你都缺課幾個禮拜了，回頭可要補補功課，不然考試都過不了，”樂樂是個好學生，任何時候都不忘記學習。

　　“嘻嘻，”佳夢打著馬虎眼。雖然聰慧，但對于學習，佳夢從來都是得過且過，仗著年齡偏小和嘴巴靈巧，佳夢可沒少拍輔導員和代課老師的馬屁，老師們才不和她過多的計較，況且舞蹈專業(yè)理論學習的部分本身就不如實訓的多，而佳夢從小底子不錯，所以考試對于佳夢來說，馬馬虎虎混過去不是難事。

　　但樂樂是個勤于學習的好學生，她對學習的態(tài)度是要不得一絲馬虎，見樂樂態(tài)度嚴謹，佳夢連忙轉移話鋒：“蒙蒙，這幾個天不見，你的膚色越來越好了?！?p>　　王蒙則是一臉的笑嘻嘻。記得從開學以來，自己因為長得黑受了多少委屈，現(xiàn)在有人說自己膚色好了，自然開心。

　　其實，這膚色的改變，王蒙可是私下來沒少使勁，從洗面奶到護膚霜，再到面膜，王蒙省吃儉用都用的是護膚品中的中高檔產(chǎn)品，臉是白了不少，可經(jīng)常腹中空空，有時甚至一連吃方便面好幾天。有時候王蒙也覺得自己有些死要面子活受罪，可沒辦法，她從心里受不了這種因為臉色而帶來的這么多不如意。

　　所以當妍麗提出要聚餐時，王蒙從心里開心，好幾天沒見佳夢，她也挺想和她聚聚。另外，她可以借此機會給自己的優(yōu)待一下自己的胃而不用擔心花費超標，因為宿舍聚餐的時候，從來都是佳夢買單，只要開心，沒心沒肺的佳夢不在乎把卡刷空。但這些，王蒙需要很小心隱藏起來。

　　“給樂樂，生魚片，很鮮的，嘗嘗，”妍麗還是一如既往的對樂樂好，自從那幅《希望》獲獎之后，妍麗就對樂樂青睞有加。

　　“謝謝妍麗姐，”樂樂又夾了一絲海帶，涮了涮，“給，我知道你怕胖不吃葷的，海帶總可以吧，”說著夾給了妍麗。

　　妍麗也是欣然接受，剛送到嘴邊，忽然覺得胃中倒泛，猛地一陣惡心，扔下筷子急奔洗手間。

　　這一舉動驚了樂樂幾人，匆匆追過去。

　　妍麗扶在馬桶邊上一陣狂嘔，樂樂在一旁撫背輕拍。

　　“妍麗姐姐，我知道你看到我開心，但你也不至于開心到吐吧……”佳夢的嘴總是最快最貧的。

　　“行了，佳夢，你就別拿她開心了，她都這樣了，”樂樂制止，她總是滿懷天下太平的菩薩心腸。

　　王蒙在一旁看著，心中泛起一陣疑慮，好在她什么都沒說。

　　妍麗一直吐到胃中空空如也，又干嘔了一陣，才結果樂樂遞過的紙巾?！板?，我陪你上醫(yī)院吧？”樂樂說。

　　“恩，去看看吧，對了，佳夢，你和王蒙接著吃，別忘了結賬?！卞惵曇粑⑷?。

　　佳夢用同情的臉上寫滿嫌棄，“你都這樣了，我們哪能吃得下?！彼餍越Y了賬，和王蒙回宿舍等消息。

　　樂樂陪著妍麗到了醫(yī)院看急診，掛號排隊好半天，才輪到妍麗。剛坐下，大夫伸手一摸額頭，對身邊的小護士一比劃：“niao檢。”

　　不一會兒結果就出來了：紅紅的加號，呈yang性，huaiyun！

　　樂樂驚呆，而妍麗直愣愣的傻眼。

　　“你先去開單子拿藥，然后去輸液房輸液，”大夫吩咐樂樂說。

　　慢吞吞的，兩人挪到輸液室，不知所措的雜亂心情讓她們不知道說什么。

　　等點滴打到一半時，妍麗才緩緩的對樂樂說道：“樂樂，你陪我來做吧？”

　　“做？”樂樂一時間腦子沒轉過彎來，半晌才接話：“陪你是沒問題，可是妍麗——給男朋友打個電話吧？”

　　“算了，他最近在找工作，壓力挺大，就別再給他添麻煩了?！?p>　　“給他添麻煩？”樂樂一時氣不打一處來，“沒他你能成這樣？現(xiàn)在問題來了，還怕給他添麻煩？你不打我打……”

　　“不用了，這是我和他的事，我自有主意，”妍麗淡淡的說著，右手彈了彈輸液管，“再說我們的事，他家里不是太同意，我不想再給他添負擔?！?p>　　樂樂再一次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