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入秋的時節(jié),叢林中大部分樹木上的葉子都開始變黃并且掉落下來,在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走在這層落葉上面,即使腳步再輕微,也會有簌簌的聲響,而僅僅是這樣細微的聲響,都會引起周圍的某些異動。
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正午,可是陽光透過細密的樹冠,落在地上的只剩下大大小小的光斑,沒有多少熱度,而叢林特有的陰冷潮濕則更讓她們感覺到身上的陣陣涼意。
米婭一手持著匕首在身側(cè),一手拿著細長的木棒來回的揮動,偶爾看向跟在她身后的維羅妮卡,以及維羅妮卡背上的迪迪,心情很復(fù)雜。
昨天晚上,當睡夢正酣的米婭被驚醒,然后被告知需要馬上離開這里,她和維羅妮卡一樣,雖然肚子里很多疑問,卻都是懵懵懂懂地跟上,沒有多說一句話。
可是危險臨近的速度非常的快,還沒等她們離開木屋太遠的距離,就被一隊艾維坦士兵包圍住,從那幫面容猙獰的艾維坦人的表情來看,這絕不是可以和平解決的會面。
對于殺人,米婭并沒有太多的排斥,一來這陣子她也經(jīng)歷了不少實戰(zhàn),二來身為伽蘭人,她本就是跟這些艾維坦人是有仇的,而且看得出,那些士兵在對阿雅背上的迪迪指指點點之后,各個都眼神發(fā)亮,大聲地叫喊呼喝著,似乎是在召喚著遠處的同伴,告知這里的發(fā)現(xiàn)。
米婭很緊張地攥了攥手里的匕首,往前走了兩步,想要先下手為強,卻又擔心人太多,自己被圍住脫不了身,所以又往阿雅那里看了過去。沒想到阿雅卻示意她們都往后退,就連自己也往后退了兩步,把眼盲的莉莉安孤單地留在前面的位置,這樣的情景,不僅讓米婭和維羅妮卡大惑不解,就連那些包圍著的艾維坦士兵們也都哈哈大笑,一副不屑的模樣。
而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是米婭終生都無法忘記的場景,米婭站在莉莉安的右側(cè)后方,雖然看不見莉莉安的正臉,不過她瞧見有水漬從莉莉安的下巴處滑落下來,莉莉安在哭泣,而緊接著,就在一瞬間,如墨一般的黑暗突然降臨,而在夜晚散發(fā)著些微亮光的星星和月亮,就在這一瞬徹底消失。米婭張大著嘴,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那些剛剛還在忘形大笑的艾維坦士兵們,就在這黑暗中,如煙塵一樣的泯滅了,是的,就是泯滅,就像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好了,走!”阿雅上前攙扶著有點虛軟無力的莉莉安,然后沖著齊齊發(fā)呆的米婭和維羅妮卡低喝了一聲,回過神的兩人趕緊跟在阿雅的后面,三步一回頭地離開了原地。
這是怎么回事?米婭和維羅妮卡對視了一眼,都看出對方眼神中的疑惑,又齊齊把目光調(diào)轉(zhuǎn)到前方,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陣涼氣。
等眾人走到一處相對比較隱蔽和安靜的地方時,阿雅語氣堅決且不容置疑地說道,“我知道你們的心里有很多疑問,不過現(xiàn)在不是解答疑問的好時機,現(xiàn)在,聽我的話,帶著迪迪,回伽蘭去?!?p> “可是我們都不認得路?!本S羅妮卡在驚訝過后,很坦白地說道。米婭也回過神,贊同地點了點頭,她們倆都還沒有習(xí)慣在叢林里的生活,方向感很差,就算是有明確的地圖,恐怕也很容易迷失方向。
不過阿雅并沒有指望她們能夠認路,伸手撫mo了一下還趴在她背上的迪迪,淡淡地說道,“迪迪認路,所以你們要帶著他,他會帶著你們離開這片叢林,找到回去的路?!?p> “可是,迪迪的傷......”
“他的傷沒事了,不過,”阿雅瞟了一眼靠坐在一旁低頭不語的莉莉安,表情很嚴肅地說道,“我想你們兩個人需要有一個來背著他,短時間內(nèi),他沒有辦法走路?!?p> 維羅妮卡很爽快地接下這個任務(wù),她沒指望瘦瘦小小的米婭能夠背得動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小男孩,可是她并不知道,米婭的力量和耐力比她想象得要多得多,與目前剛剛突破五級瓶頸的她相比,并沒有太大的實力差距。
“好了,你跟我來。”
交代好接下來的事情,阿雅又把米婭叫到了一邊,先是神色深沉地打量著米婭,隨后略帶遺憾地說道,“克羅斯蒂亞,原本我很看好你的進步,同為神族,我也希望你能夠接受到族內(nèi)的傳承,而不是學(xué)習(xí)那些低級粗陋的東西,可是時間不允許我有太多的想法,對于你,我有太多的不滿意,甚至在剛剛的那一刻,我覺得殺死你是一個更正確的選擇?!?p> 米婭的心里一緊,極力讓自己的情緒保持平靜,她緊抿著嘴唇,努力平緩聲線地說道,“那么,夫人,您的決定并不是這樣的吧?”
阿雅突然展顏一笑,隨即搖了搖頭,“當然不是,我說過,那是一瞬間的想法,很快我就該注意了,你應(yīng)該活著,活著才能繼續(xù)進步,才能有所改變,才能讓我看到不一樣的東西,同樣也是為你爭取活下去的理由?!?p> “那么,”米婭略帶緊張地抿了抿有點干澀的嘴唇,努力勾起一抹笑容,“我應(yīng)該怎么做,才能爭取到活下去的權(quán)利?”米婭問得小心翼翼,因為她很明白,哪怕自己逃過了這次,以阿雅的神秘和強大,她都未必有機會逃得過下一次,更何況,她剛剛見識過莉莉安的可怕能力,心里說不膽怯,那都是假的。
“想要活下去,那么就要聽我的話,按照我說的話去做?!?p> 米婭連連點頭,然后安靜地聽下去,可是阿雅所說的條件,是那么的......簡單,卻又透著匪夷所思。
阿雅對米婭所說的條件并不復(fù)雜,只有四點:第一點,對待敵人,必須果斷直接地解決,不能保留一絲一毫的猶豫和同情;第二點,對待那些對自己有善意的人,必須同樣給予善意,并且給予回報和關(guān)心;第三點,對待那些對自己有惡意的人,不動聲色,保持警惕,時刻不要忘記,不能被短暫的甜蜜所迷惑,影響自己的判斷;第四點,如果遇見黑發(fā)黑眸的人,無論他對自己是善意還是惡意,都要想辦法殺死他,不能有絲毫的心軟,如果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足夠的力量殺死他,那么就不要出現(xiàn)在那個人的面前,避免與那個人有任何接觸。
對于前三條,米婭很容易就能夠理解,那都是為人處事的道理,以前米婭只知道對人防備,卻忘記給予真心關(guān)懷的回饋,現(xiàn)在經(jīng)歷了許多事,她也漸漸明白自己性格的不足,所以所謂的這三條條件,并沒有太大的問題,而問題就在第四條。
“黑發(fā)黑眸?”米婭不禁把眉頭皺了起來,黑發(fā)黑眸對她來說,是最最親切的顏色,而阿雅卻讓她毫不留情地下殺手,這不禁讓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如果對方是完全無辜的,我也要動手嗎?不,我做不到?!?p> 阿雅冷冷地勾起唇角,搖了搖頭,“不,你會做到的。黑發(fā)黑眸是神族的特有膚色和眸色,自從三千年前神族在這里的一脈被滅之后,出現(xiàn)過很多黑發(fā)黑眸的半神族,你就是半神族的一員,不過很可惜的是,在這片大陸上,所有的半神族都是你的敵人,因為......唔,至于理由,現(xiàn)在你還沒有必要知道的太多,不過,我沒有說謊話的習(xí)慣,你如果想活著,就照我說的做?!?p> 米婭咬了咬嘴唇,略帶猶豫地點了點頭,可是心里依然沒辦法平靜,任誰知道了這個世界存在著很多的潛在敵人,而且自己必須先下手為強,去殺死那些可能很無辜的人,心里都不會太舒服,可是人類的劣根性就在于此,當牽扯到自身安危的時候,所有的道德感都可以暫時拋在一旁,米婭也不例外。
對話很短暫,結(jié)束對話之后,阿雅帶著一直無聲無息的莉莉安先行離開了,米婭和維羅妮卡也不敢耽擱,追兵還在后面,她們還必須趕路,回到了伽蘭才是最安全的。
就這樣,三個人開始了回家以及躲避追兵的旅程,但凡是遭遇了一點風(fēng)吹草動,她們就會立即躲藏起來,好在夜晚的異獸非常少,她們只遇到了幾只被驚醒的松鼠,一直有驚無險地堅持到了天色發(fā)白,黎明初現(xiàn)。
白天的叢林跟夜晚的叢林大不一樣,夜晚的叢林里雖然道路不清楚,不過好在異獸少,旅途清凈,走起來并不比白天慢多少,可是一到了白天,那些危險性極高的異獸們都開始出沒,一只兩只的米婭還能夠應(yīng)付,可是一旦數(shù)量超過三只以上,她的應(yīng)對就會陷入麻煩,好幾次維羅妮卡都不得不先放下迪迪,幫助米婭消滅那些異獸,才能繼續(xù)前面的路。
“在這樣下去可不行呢!”又消滅了一波狂躁麋鹿,米婭氣喘吁吁地跟著維羅妮卡走到不遠處的灌木叢后面,看了一眼還趴在維羅妮卡背上的迪迪,黝黑的小臉上還是沒有多少血色,嘴唇微微抿著,還在昏睡中?!霸蹅冞@么沒有方向感地在林子里打轉(zhuǎn),異獸我還算勉強能夠?qū)Ω?,可是一旦撞上艾維坦的人,可就麻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