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二品術(shù)士
就算江蕤和巫夢寒聯(lián)手,他也不過多費一番工夫,倒是無關(guān)緊要。可若巫夢寒當(dāng)真參透了云水鏡的什么秘密呢……這一思量,申遠鳴倒有幾分相信,畢竟少年這手天賦寒氣,他自己就自愧不如。
“巫小子!”申遠鳴盯住他,慢慢道:“本以為你被人掠了去,誰知竟和這明祥的細作沆瀣一氣!你竟要背叛云夢不成?”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到了這個地步,我這魚肉還不能蹦上兩蹦么?”巫夢寒冷笑一聲,又道:“況且‘背叛’兩字從大師嘴里出來,倒也奇了!”
申遠鳴一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聰明人不說假話,既然挑明了,我也不用顧及!”巫夢寒只是冷笑,并不答話。申遠鳴又道:“你現(xiàn)在隨我走,應(yīng)了先前之約,我保證沒人找得到你。從此再也不用怕什么密防司的追捕?!?p> “大師當(dāng)真好盤算!”巫夢寒冷笑道:“漫說先前我并未應(yīng)你,便是應(yīng)了,這大牢也是我自己逃出,和你全無半點關(guān)系!也好意思提這個?”
“那也罷了。”申遠鳴想了想道:“如今我不想和你動手,一時半刻擒你不下,只會平白便宜了密防司。你且走吧!”江蕤張大眼睛看著兩人,心中一陣發(fā)愣。申遠鳴又指了指江蕤道:“只是這女孩兒聽了秘密,卻留她不得!”
“這個好說,我替大師動手便是!”巫夢寒右手一彈,憑空出現(xiàn)一直冰雪長槍,徑直朝江蕤刺去。兩人距離極近,那長槍頃刻已到眼前。江蕤毫無防備,眼睛都來不及眨上一眨,她心中一片空茫,只是想:“他竟要殺我不成?”
誰知那長槍堪堪刺入少女的身體,突然倏然反身飛向了申遠鳴,就像一只拉到盡頭的弓箭驟然釋放,去勢比閃電還疾!申遠鳴略一怔,探手將那長槍凌空抓碎,怒道:“小子!你這是何意?”
“就是要你的命!”巫夢寒冷笑一聲,左手藏在袖中連續(xù)掐動法訣,無數(shù)細小的冰晶突然在申遠鳴背后凝結(jié),悄無聲息聚攏過來。這才是少年真正的殺招。申遠鳴卻如背后長了眼睛,也未見有何動作,只是隱于長袖中的手指暗掐靈訣,一道水光閃過,將背后的冰晶卷得干干凈凈。
江蕤看他們談笑間暗藏殺機,不禁張大了眼睛。水術(shù)本身就講究陰柔靈動,人性命之際,偏又姿態(tài)優(yōu)美灑脫。江蕤雖是云夢人,卻是少小離家,未曾見過這等對決,一時竟看得有些呆了。
巫夢寒大喝一聲:“還不動手么!”卻是說給江蕤聽得。少女一怔之下,登時會意,雙手一搓,大團的火焰直朝申遠鳴襲去。
隨著火焰的到來,巫夢寒凌空結(jié)成萬道冰錐,紛落如雨,萬點寒光將申遠鳴籠罩在了其中。申遠鳴單手一揮,一張半透明的水罩張開,將那無數(shù)冰凌擋住,另一只手彈出一縷極細的水箭,生生破開江蕤的火柱,反襲了過去。
極細的一縷水線便將火柱全然湮滅,本身不見任何損耗。江蕤心中知其利害,突然也伸出纖指緩緩點出,她指尖似凝了千斤之力,面色也隨之蒼白無比。陡然,整棵燃燒的巨木突然晃了一下,仿佛所有火焰都在一瞬間集中于少女指上。極亮的光華閃過之后,一道赤白火線從指尖穿出,同那水箭撞在一處!
這一下卻是無聲無息,只見相交之處起了一片奇異的光芒,雙雙湮滅無蹤,就似被無形的空洞吞噬了下去。申遠鳴倒無甚關(guān)系,江蕤突然趔趄兩步,猛噴出一口鮮血來。那殷紅的鮮血才自噴出,周邊的火焰轟然竄起,比之前更加猛烈。
這一瞬間功夫,巫夢寒突然已竄至申遠鳴立足的樹冠之上,他右手執(zhí)了一柄晶亮閃耀的冰劍,疾朝申遠鳴背心刺去,這凝冰劍堅逾金剛,決非一般水壁可以阻擋,申遠鳴陀螺般轉(zhuǎn)身,一道雪亮的光芒在手中閃過,只聽“叮”的一聲脆響,巫夢寒被撞擊之力擊退,飄飄然退回冰樹之上。
低頭一瞧,手中冰劍只剩下了半截,斷口處刀削般齊整。巫夢寒訝然抬頭,見申遠鳴手中同樣持了冰劍,卻是完好無損。
“巫小子,也好讓你知道!”申遠鳴嘿嘿笑道:“莫要以為入了三品,變算得上是高手了?!?p> “這話也送了給你!”巫夢寒突然詭秘一笑,雙手掐作蓮花狀,默念法訣。申遠鳴忽覺背后一涼一麻,扭頭看去,那斷開的半截劍尖正刺在自己背后!
“好……好……”申遠鳴捂著嘴咳嗽兩聲,緩緩道:“難為你小小年紀,心機竟到了這個份上?!?p> 巫夢寒目無表情,道:“你們既然不仁,就休怪我不義?!?p> “又何必與他廢話?”江蕤本已負了傷,此刻漸漸回轉(zhuǎn)過來。她見申遠鳴后背中劍,便竭力提聚靈氣,推出一股火柱直沖過去。這少女有著自己的信念,絕不對普通人猛下殺手,但對上同樣的術(shù)士,卻從來不會容情。
申遠鳴仍舊低頭輕咳,對這火焰看也未看。猛烈的火勢到了他身邊數(shù)尺之地,便再也無法推進,仿佛被什么看不見的屏障隔開。江蕤猛一咬牙,雙手一分,火柱轉(zhuǎn)為一片烈火,將申遠鳴圍在當(dāng)中。
申遠鳴于烈火中緩緩抬頭,火焰竟似怕了他一般,目光所及之處,頓時退縮。再看他背后,那支冰劍也漸漸縮小,終于不見蹤跡,仿佛融入了空氣之中。
他站直了身子,仿佛伸了個懶腰,白茫茫的水霧不知從何而起,周邊火焰立時熄滅!他理也不理江蕤,一雙混濁的眼眸突然閃爍精光,盯著巫夢寒絲毫不放。
“三品之流何足道哉?”申遠鳴哈哈一笑,忽的一揮袖,只聽喀喀數(shù)聲,巫夢寒立身的冰樹突然劇烈抖動起來。少年大驚,朝腳下連跺三下,冰樹才不再搖晃,只是那斜伸出的枝蔓都已斷裂,亂瓊碎玉般散落下來。
江蕤更加狼狽,申遠鳴這隨手一擊,七分針對巫夢寒,只留下三分襲向少女。只見那獵獵火木突然矮了一分,猶如狂風(fēng)吹動燭臺,只抖了幾抖便陡然熄滅。江蕤渾身一顫,如遭重擊,身軀直往后仰去。她勉力化出一道火環(huán)擋在身外,任憑身體東倒西歪,卻不肯后退半步。
“這是……”巫夢寒目中一閃,心頭大為震驚。他霍的一閃身,已移至江蕤立身之處。那棵大樹本還有些未熄的余火,少年這一落腳,便都徹底滅了下去。巫夢寒右手抵住江蕤的背心,運靈氣護住了她的全身。左手同樣揮動袍袖,卷起一陣帶著雪花的寒氣,抵住了這股龐大的力量。只是他力有不及,額頭上面已滿是細汗。
他倒也不是多么關(guān)心江蕤,只是怕失去了一個盟友,自己定不是對手。江蕤再也站立不住,身子一軟,倒在了少年的臂彎里。
“這般的力量……”巫夢寒驚訝的看著申遠鳴,那個老者挺直了身子,反不顯得當(dāng)初那般衰老。依舊皺紋密布的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巫夢寒目中精光閃了幾閃,冷笑道:“你果然裝的好,光憑這份力量,早已躋身二品境界了吧!”
申遠鳴也不答話,他突一閃身,已落到兩人棲身的樹上。手中那柄晶瑩剔透的凝冰劍徑直朝江蕤眉心刺去。巫夢寒抬手化出冰劍,“?!钡囊宦晫鈸荛_,申遠鳴身隨劍走,反手又是一劍,依舊指向江蕤。巫夢寒就這般叮叮當(dāng)當(dāng)連擋十幾劍,竟不及攻出一招。申遠鳴繞著他二人盤旋數(shù)周,忽又撤劍后躍,落回適才立足之處。
巫夢寒持劍在手,冷冷看著申遠鳴,心中卻是疑惑:他這般到底是在做什么?
江蕤依在巫夢寒身上,只覺得神情恍惚,眼中只見人影倏來驟去,根本不及出手相助。但她對敵經(jīng)驗終究豐富,輕咳兩下,低聲道:“小心,他……他在布陣……”
只聽申遠鳴哈哈大笑,道:“小丫頭倒有些見識,卻只怕來不及了!”話音才落,巫夢寒就見周邊幾聲異響,定睛看去,申遠鳴踩過的腳印深陷枝條之內(nèi),本是紛亂繁雜,此時一起閃出銀光,隱隱似含著什么奇異的規(guī)律。眨眼工夫,那銀光突地連成一片,形成一圈銀色光華,無盡的水流呈環(huán)形噴涌上來,仿佛憑空漲起一圈巨大的水幕。
巫夢寒一怔,他揮手彈出數(shù)顆冰箭,卻聽嗤嗤幾聲,猶如泥牛入海,再無蹤跡,連那水壁也未穿透。巫夢寒大感驚訝,他這冰凌堅如鉆石,卻穿不透最為柔弱的水流,當(dāng)真是咄咄怪事。這一試探,高下立判,巫夢寒的三品境界全靠碎靈訣支撐,并無與之相稱的微妙操控,既不能以力抗衡,那便真的束手無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