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洲譯下午去了墓園,又回原來的房子里拿了東西。
那房子里基本上值錢的都被抵押了,他房間鎖著,所以暫時沒人動過,他把所有東西都搬到這邊,整理完東西洗了澡,已經(jīng)九點多了。
拉開窗簾往對面看了一眼,全黑的,沈林意還沒回來。
他寫了會兒題才給沈林意發(fā)了信息,對方卻直接打電話過來。
今天確實比之前都更想見她。
他想,新年見到的第一個人,是沈林意。
今晚那個男生對她的表白一字不落的傳到了他的耳朵里,他沉默了一會兒,在沈林意反應過來之前便掛了電話。
之前那段告白在他腦海里重復了不知道多少次,每每重復一次,內(nèi)心那個不可見光的想法就將他的心臟攥緊一分。
沈林意說喜歡她,但不能是好像。
所以他沒有答應。
—
平常他的生活很規(guī)律,十二點前就會休息,今天也不例外。
零點時,也就是新年的第一秒,窗外煙花絢爛綻放,是新年的歡呼。
不知過了多久,煙花綻放的聲音逐漸變得零碎,遠去直到銷聲匿跡,城市又歸于深夜的沉靜。
恍惚間,他聽見了在腦海里回蕩了一個晚上的聲音。
窗戶并未關(guān)緊,他聽力尚可,在聽見那聲壓在嗓子里的那聲“意姐”時,就知道那不是他的錯覺。
沉浸了一個晚上的心臟忽然跳動起來,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平復著心跳,走到窗邊,便看到了扒上他窗臺的那只手。
他往后退了幾步,直到沈林意翻進來,他才往下瞥了一眼。
“唔……好黑…”沈林意剛剛翻進來時被自己絆了一腳,差點摔地上,眼前一片黑,再加上酒精在腦子里逐漸發(fā)酵,不由得有些迷茫。
聞言,陳洲譯內(nèi)心一緊,關(guān)上了窗后徑直走向床,打開了房間里的燈。
一時間,沈林意被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得睜不開眼。
迷迷糊糊往前邁了幾步就摔進床里,扯過被子就要給自己裹上。
鼻息間全是熟悉皂角的味道,沈林意舒服地瞇了瞇眼,感覺全身都被浸在溫水里。
空氣安靜了幾秒,她忽然聽見頭頂傳來一聲輕笑:“哪里來的強盜?”
陳洲譯的聲音!
沈林意蹭的睜開眼,就倒著和坐在床邊的人對上了視線。
女生面色酡紅,眼神有些許迷茫,直愣愣的裹著被子坐起來,看著他不說話。
過了許久,她嘴巴一癟,像是很委屈的樣子:“陳洲譯,你為什么掛我電話?!?p> 沈林意喝了酒沒多少思考能力,只知道這些話她憋了一路,一咕嚕全說了出來:“我沒有答應他的表白,我說我有喜歡的人了?!?p> 說完,她眼巴巴看向陳洲譯,像個討糖吃的小孩。
之前倒是不知道,這姑娘喝醉了這么會撒嬌。雙眸似乎闔著水汽,神態(tài)都是軟的。
陳洲譯視線鎖著她,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嗯,然后呢?”
“但是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沈林意語氣弱下去,低下頭,手指攪在一起,看上去委屈的不行。
原本整齊的床單被蹭的很亂,陳洲譯也不在乎,甚至繞到了沈林意那邊,低頭給她脫了鞋。
沈林意怕冷,出門前又洗了澡,所以是換了小棉鞋出門的,沒走幾步路,還是很干凈。
她呆愣地看著面前的人給她脫鞋,眼神很清澈,但實際腦子里已經(jīng)團成了一團漿糊。
鞋子被脫下,藏在棉襪里的腳趾縮了縮,自覺的揣到了被窩里。
女生的小動作落在了陳洲譯眼底,他不自覺染上了笑意,視線和她齊平,眼神中似乎有什么東西要沖出來,卻在下一秒被他藏匿的很好。
陳洲譯看著她,眼神中的情緒深不可測:“沈林意,你喜歡誰?”
被點到名的沈林意不自覺挺了挺腰桿,可總覺得和她交錯的視線像是一個漩渦,要將她卷進去。
“喜歡…你?!?p> 陳洲譯手指蜷了蜷,掩去心底的躁動,一句一句將人逼到最后,也不在乎面前的人是否清醒。
“我是誰?”
女生的眼神清明了一瞬,喊道:“陳洲譯?!?p> 陳洲譯看出來了,停頓了一下才應道:“嗯,為什么喜歡我?”
下一秒,沈林意眉頭一皺,腮幫子鼓了鼓,輕哼了一聲:“你…你為什么不喜歡我?”
她小姨都擋不住她撒嬌,有這么多人喜歡她,為什么偏偏面前這個面癱臉一點都不喜歡她?。?!
想到這兒,她委屈極了,借著酒勁,直接一個猛撲,雙手環(huán)住了面前人的脖頸,整個人都要貼在他的身上,嗓音有些不同于往常的嬌憨:“我不好看嗎?我不可愛嗎?我不厲害嗎?為什么你不喜歡我?”
陳洲譯毫無防備,整個人靠到床頭,鼻息相聞的距離,他聞到了少女唇齒間不是很濃的酒氣,他抬眸看向女生,喉嚨一陣發(fā)緊。
聽到一連串的疑問,他不免得愣了一下。
“我有一房間的金牌,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全部都送給你?!彼抿湴?,見面前的人沒反應,以為他不喜歡,又繼續(xù)道:“不喜歡?那我給你做純金的金牌?!?p> “陳洲譯,你喜歡我好不好?”沈林意說累了,腦袋暈乎乎的,就著這個姿勢,全身一放松,頭一歪就砸進了陳洲譯的肩頸。
好熱,好舒服。
她又往里蹭了蹭,就像一只撒嬌的貓,完全不顧身下人的感受。
陳洲譯原本虛扶著女生腰的手不自覺收緊,沈林意每說一句話,他的心臟就被攥緊一分。
平常面對多難的競賽題都能泰然自若的他,一時間也不知作何反應。
對這時候的他來說,整個世界都是虛無縹緲的,只有懷里的她,和內(nèi)心止不住的悸動是真實的。
“不用了?!辈挥盟鸵晃葑拥慕鹋疲膊挥米黾兘鸬慕鹋?。
因為在你喜歡我之前,我就已經(jīng)喜歡上你了。
不過幾秒的反應時間,在他說出那句話后,才發(fā)現(xiàn)埋在他懷里的女生已經(jīng)睡著了,平穩(wěn)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脖子上,睡衣的衣領(lǐng)也被蹭下去許多,露出一截鎖骨。
他僵直了幾秒,才陡然放松下來,頭微微仰起,另一只手臂蓋在眼睛上,不自覺輕笑出聲。
像是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喜悅。
有沒有醉的不省人事都不重要了。
她知道是他。
喜歡的是他。
這就夠了。
沈林意是耀眼的,他一直都知道。
她從來不缺追求者,自由瀟灑,像是誰都抓不住的風。
可他很自私,想把她留在身邊。
在今天之前,他不想,也不敢把她鎖在自己身邊。
他新年的愿望,實現(xiàn)了。
——
翌日清晨。
沈林意感覺飄散的意識逐漸回籠,太陽穴突突的疼。
迷迷懵懵地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床邊坐著一個人,而他的手被自己攥在手里。
她驚了一下,立馬抽回手,原本靠著床頭淺眠的陳洲譯瞬間睜開眼,垂眸就看見女生像是受到驚嚇的表情,像是恍惚了一下才抬手揉了揉眉心。
睡著了勁還這么大。
保持著這個姿勢一晚上,手臂和背都有些發(fā)麻。
“陳…陳洲譯,我怎么在這兒?”沈林意一夜好眠,睡得頭發(fā)都炸開了,再配上現(xiàn)在一臉懵的表情,不知道的真以為昨晚干壞事的不是她。
陳洲譯聲音有些啞,開口道:“你說呢。”
沈林意環(huán)顧四周,又是陳洲譯家,答案想也不用想。她自知理虧,張了張嘴,有口說不出。
怎么一喝醉就偷摸到別人家去,這也不是她的作風啊,而且……怎么好像抱著人家的手睡了一個晚上。
陳洲譯見人看著一處發(fā)呆沉思的模樣,突然開口道:“昨晚發(fā)生了什么,還記得嗎?”
而后又特地補充道:“凌晨,你爬窗進來的。”
不說還好,一說沈林意就炸毛了。
喝醉了?!
又爬窗???。?p> 還是凌晨????。?!
她她她應該沒有那么色膽包天吧。
表白了?抱了?還是親了?
不是也沒人告訴她新年第一天醒來就要出這么大一個糗啊。
不過幾秒的時間,沈林意的表情變了又變,臉色更是不知道是疑惑還是懊惱,讓人看了忍俊不禁。
而后,沈林意面色變得沉重,像是鄭重考慮了十秒:“陳洲譯,我……我會對你負責的!”
陳洲譯沒忍住輕笑了聲,眉稍微挑:“嗯?負責?”
沈林意原本單手撐著坐在床上,看他時要微微抬著下巴。
陳洲譯放輕了呼吸,靠近她:“你想怎么負責?”
沈林意呼吸一滯,雙眸微微睜大,看著面前靠近的男生,原本清冷的雙眸中含著笑意,像是忽然下了凡,沾了世俗。
好想把他撲倒,但是怕他會生氣。
不過,怎么感覺,今天的陳洲譯和以前的不太一樣,而且,上次不是還直接把她拒之門外了嗎?
難道是昨晚喝醉了酒的她做出了什么驚天駭俗的事將人鎮(zhèn)住了?
她想不通。
幾秒后,陳洲譯站起身,不再深究結(jié)果,唇畔還掛著笑:“起來,昨晚數(shù)學題沒講,現(xiàn)在補?!?p> 沈林意:“……”
數(shù)學題,還真是煞風景。
——
元旦過后,接踵而至的是第三次月考。
為了證明每天為了追人而挑戰(zhàn)的數(shù)學題沒有白費,沈林意沒有考一門睡一門,甚至沒有一門是睡過去的。
原本每次都是潔白的答題卷也被填滿了不少,草稿紙上也零零散散列著豎式。
成績下來后,沈林意由倒一變成了倒二。
數(shù)學整整考了42分。
比程遠高了一半。
月考用的是聯(lián)盟卷,附中負責出數(shù)學,每一次都特變態(tài),甚至好幾次年紀均分都沒有及格。
沈林意從前都只是個位數(shù),現(xiàn)在一門數(shù)學就考了之前數(shù)理化加起來都考不到的分數(shù)。
看著比之前多了將近100分的分數(shù),不僅張榮華連連夸贊,辦公室的其他老師也有意無意的開始抓起沈林意的學習。
上課睡覺會被叫起來,作業(yè)不交也會被提醒,而沈林意也只是皺皺眉,覺得麻煩,卻每次都照做了。
深知其原因的程遠對此目瞪口呆又大表敬意。
他們意姐,為了追男人,把自己先整出息了。
不行,得通知兄弟們也加把勁,不然要高攀不起他們意姐了。
——
在一連好幾次轉(zhuǎn)賬陳洲譯都沒有收過之后,沈林意便托小姨給辦了張卡。
因為這種事情她不知道怎么和陳洲譯提,感覺怎么說出口都不太好,而且還是為了給她這種心思不在學習上的人補習而放棄了兼職,少了收入來源。
她思來想去也只找到這個解決方法,偷偷把卡塞給他,就不怕被拒絕了。
林芷雯知道事情原委后,二話不說給打點好了一切,還給卡里匯了四萬塊。
想學習是好事,而且還是個品學兼優(yōu)好學生,能陪陪沈林意也不是個壞事。
雖然一個人住了這么些年都沒出事,但有人陪伴終歸也是好的,這樣她也能放心一點。
她思想開放,初中就支持沈林意早戀,怕她一個人憋出什么事。
自從那天之后,沈林意發(fā)現(xiàn)她和陳洲譯之間的相處氛圍變了,但具體怎么樣,她也說不上來。
只知道陳洲譯不僅除了數(shù)學題之外的話變多了,笑容也變多了,讓她著迷了一次又一次。
最重要的是,陳洲譯對她從被拒絕之后對他不依不饒的表白,也再不是置之不理的狀態(tài)。
就比如,她最直白也最不害臊的一句:“陳洲譯,我喜歡你?!?p> 之前的他,抿唇,沉默,翻卷子,而后面無表情道:“下一題。”
現(xiàn)在的他,停筆,抬眼,和她對視:“為什么?”
或者:“怎么喜歡的?”
沈林意被反問的說不出話,因為她沒打過腹稿,以前又沒有這么調(diào)戲過一個人。
又比如,她問:“陳洲譯,今天有沒有喜歡我一點?”
之前的他,當做沒聽到般繼續(xù)講題,而現(xiàn)在的他:“做完這題,做對了就告訴你答案?!?p> 結(jié)果就是,她被套著做了一道又一道數(shù)學題,沒有一道答案是對的,自然也沒得到過他口中的答案。
而她也并未察覺,在那些訴說情事的言語中,少年的耳朵也在昏暗的光線里染上了緋色。
是他不止一次心動的證明。
這天晚上,沈林意將四十二分的答題卷一拍拍在陳洲譯面前,努了努鼻子,下巴微抬,面色有些許驕傲。
陳洲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