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銀子走不走？”唐無病開門見山。
閣陀斯眼睛瞬間放亮，“說好了兩千兩，你送我出城。怎么變成一千兩了？”
唐無病嘿嘿一笑，“一千兩要就要，不要拉倒?！闭f著轉(zhuǎn)身就走。
有了離開西安希望的閣陀斯一跺腳，“你，回來！”
唐無病笑著轉(zhuǎn)身，閣陀斯道：“如果一千兩，你要的人帶不來?！?p> 唐無病道：“帶來，管用的人，路費每人給你二百兩?！?p> 閣陀斯藍(lán)色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道：“成交。但我那些貨怎么辦？這樣吧，三千兩給你了。”
唐無病心說，我有三千兩還用跟你在這扯淡，可臉上重新露出笑容，“行，三千兩成交?！闭f著吩咐莊河攤開筆墨紙硯，寫起了字句。
閣陀斯狐疑地在一旁看著，唐無病寫好打了個手指模，遞給閣陀斯，“今欠胡商閣陀斯貨款足色銀三千兩正，茲立憑證，欠債者米脂秀才唐無病，崇禎三年八月乙辰。”
閣陀斯臉都變清了，推開遞過來的字據(jù)，“不行，你，騙子，我要現(xiàn)銀?！?p> 唐無病往院子里一張椅子上一坐，“現(xiàn)銀？！你傻啊，拿了現(xiàn)銀還能出得了城？那個什么王寶寶的，拼了命也要你留下錢?！?p> 小弟弟被人拿住，閣陀斯臉色頓時有些難看，可是在西安呆了兩年，貨一件賣不出去，還欠了五千兩外債的他，面臨的選擇并不多。眼前這個人給自己一千兩路費，然后再把自己從王寶寶的魔爪中救出來，還給三千兩的欠條，這或許是最好的結(jié)果。
至于他說的那些工匠，在威尼斯、裴冷翠一抓一大把，隨便給個十個德拉馬克就能騙到東方冒險淘金。如果能拉攏二十人，就是四千兩銀子，五十人豈不就是一萬兩銀子嗎？一萬兩銀子再買上茶葉和瓷器回去，一個來回，至少能賺兩萬兩銀子，等于四萬個德拉馬克啊，這筆買賣怎么算怎么有賺頭。
閣陀斯咬咬牙接過唐無病的欠條，臉上又露出憂慮之色，“王寶寶，厲害，西安一霸，手下百十個兄弟，他不會讓我走?！?p> 唐無病問道：“你為什么欠他錢？”
閣陀斯嘆道：“賭錢，被他騙了，一開始是五百兩，欠了三個月變成了三千兩?！?p> 唐無病點點頭，這就好辦，不是正路上欠的，“這不是你擔(dān)心的，我自有安排。”
閣陀斯如釋重負(fù)，“什么時候送我出城？”
唐無病翻起眼皮想了想，“三日，三日送出城。那你什么時候能帶人回來？”
閣陀斯想了想：“快則一年半，慢則兩年，只要我不死。”說著哈哈大笑。
唐無病點點頭，“好，我等著你帶人來向我討債?！?p> 閣陀斯道：“我千辛萬苦把人帶來了，你不要怎么辦？不行，得訂條約，就是你們說的字據(jù)。”
唐無病道：“訂就訂，怕你不來?！闭f著又寫了兩份合約，約定雙方的商業(yè)買賣，以及價格，在時間上唐無病給他放寬了一些，三年之內(nèi)有效，過此期限，價格另議。沒錯，在這個年頭，和西方做生意的時間以年來計算?？纯礇]問題，雙方都打上指模。
忽悠完閣陀斯，唐無病開始尋找下家，這些火器不是不好，也真想要，但以秀才目前的經(jīng)濟(jì)狀況實在是玩不起。不說別的，光是火yao和鉛彈，就能把那破舊小長峁村給熬破產(chǎn)了。唐無病倒是沒有唯火器論，也不那么流口水，干脆找軍營里那些朋友尋個買家。大明朝募兵的許多武器都是自己置辦的，每個將領(lǐng)誰沒有個小金庫？
他托人到軍營里了解了一下，最近半個月沒有軍事行動，幾位相熟的武官都在。唐無病首先去找了李卑，向他兜售一批弗朗機(jī)的火器。
后世對于明朝火器的認(rèn)識有很大誤區(qū)，比如某些無良史學(xué)家忽悠明朝火器很先進(jìn)，什么獨步世界，領(lǐng)先于天下。其實純屬扯淡，如果明朝所產(chǎn)火器很先進(jìn)，為什么要從海外引進(jìn)火繩槍？為什么要向葡萄牙人買弗朗機(jī)炮？為什么要從西人的沉船打撈大將軍炮來仿制？在仿制不成的情況下，為什么徐光啟和孫元化要耗費了幾十萬兩銀子在山東延請弗朗機(jī)人為明朝打造一支由大將軍炮和火繩槍裝備的火器軍？
關(guān)于明朝的火器，一個普遍存在的誤解，把在袁崇煥——吳三桂一段時期內(nèi)明軍火器運用水平的飛躍，看成是漢民族軍事科技史上自在發(fā)展的必然，于是孤守寧遠(yuǎn)，號稱擊傷努爾哈赤的戰(zhàn)果便與之前的明成祖、戚繼光，還有那一長串好聽的名詞“雷飛炮”“虎蹲炮”……相輔相成，成為中國歷史上的一個繁榮的假象。
實際情況呢？從最熟悉的袁崇煥開始說。天啟六年袁崇煥守寧遠(yuǎn)抵抗努爾哈赤建立大功的時候，他城頭上有十一門大炮，皆非自有知識產(chǎn)權(quán)，謠傳是依照從澳門運來的海盜沉船上的“舶來品”翻版而成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其中威力最大的一門紅夷大炮乃是泰昌元年由天主教人士李之藻和楊廷筠二人合議捐資，自澳門購得。面對于這些相對先進(jìn)的重型火炮，初時明軍中無人懂得如何善加利用。如何設(shè)定三維標(biāo)尺，如何提高發(fā)射效率，皆一竅不通。
還有那個被人吹噓若干年的被喻為左輪槍鼻祖的三眼銃，就是那種三根鐵管澆注道一起綁在一根大棒槌頭上，打二十米遠(yuǎn)無法穿棉甲的那種。到了關(guān)寧鐵騎手里倒很受歡迎，不為鉛仔打人多有威力，那玩意“砰砰”地只是為了壯膽。唐無病記憶中到了現(xiàn)代，許多中國鄉(xiāng)下迎娶新娘時，還放兩家伙增添些喜慶氣氛，對，就是那玩意。通常鐵騎們讓建奴聽過響，掄起來可以當(dāng)狼牙棒使，重點是后者的功用。
還有什么震天雷，虎蹲炮，一個號稱古代手榴彈，一個號稱迫擊炮前身，震天雷就是土地雷，到了抗戰(zhàn)的時候裝了黑火yao的邊區(qū)造土地雷也就一炸聽個響，變兩半不傷人，更何況四百年前乎？而虎蹲炮更有趣，除了炸膛，以及打出滋尿那么遠(yuǎn)的距離，卻不見任何效用。
還有一些吹噓為最早應(yīng)用于軍隊的火箭，“神火飛鴉”與球形帶雙翼的“飛空擊賊震天雷”。這玩意更多是存在于明朝科幻作家筆下，真按照其法制出來，指不定是向前還是向后飛。這就是國貨當(dāng)自強(qiáng)的悲慘事實。
明末最懂火器的孫元化曾于天啟六年正月上疏請用西洋火器，曰：“弓矢遠(yuǎn)于刀槍，故敵嘗勝。我銃炮不能遠(yuǎn)于敵之弓矢，故不能勝敵。中國之銃，惟恐不近，西洋之銃，惟恐不遠(yuǎn)，故必用西洋銃法。”
專門做過大明火器真相專題的唐無病，對大明朝那些聽個響而已的火器真是太清楚不過了。所以他斷定，對于這些西洋貨，大明的將軍們肯定十分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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