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誰爬上了誰的床
四月底的安陽,斜斜的夜風輕拂,月光微瀾下的C大,還有情人攜手夜游,時有清淺的微笑漫入耳際。顧清河雖下了宿舍樓,但一直靜靜地站在銀杏樹底下,兩手慵懶的插在兜里,袖口微微往上卷起,總是那樣的神清氣爽。目光落在還亮著燈的303寢室,淺淺的笑容浮在臉上。
時雨總羨慕他家境殷實,羨慕他從不用擔心自己的未來,卻從未有人想過,他要的其實不是唾手可得,而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可惜,沒人給他這個努力的機會,早上爸爸的電話還在耳邊,那么嚴厲地斥責。顧家唯一的孩子的責任,哥倫比亞建筑系的誘惑……
于是,也無人知曉,他有多羨慕,出生在一個平凡的家庭,不用事事顧全顧家的面子,不用事事都努力做到最好。
似乎,從小到大,就沒有什么事情是自己真正能決定得了的。
顧清河正嘴唇微抿,想得正出神,全然不知,一個女子貓著腰,已經(jīng)躡手躡腳的走到了他身后。
“清河?!?p> 一聲溫柔的呼喚后,冷清悠嬌笑著,從顧清河身側將她纖細的手臂塞進顧清河的臂彎,身子主動的欺了上去,靠在他壯碩的臂膀上。
顧清河微微一愣,側眸看了一眼身側忽然出現(xiàn)的女子,適當?shù)皿w的淺笑再次出現(xiàn)在臉上,聲音溫柔清淺,“怎么這么晚出來了?不是十二點關寢室門?”
“這不是千里迢迢趕過來為了見你顧大才子一面么?”冷清悠掰開他的手,輕輕地偎在他的懷里,頭微抬,眼里含著笑,對上他清澈如水的雙眸。
“是么?就沒有人告密?”眸色里掠過別樣的光彩,顧清河故意沉了聲。也不知道為什么,在米菲面前,這樣的表情明明很是自在,隨時隨地都可以表露出來,在冷清悠面前,卻總是這么僵硬,還得時刻告訴自己,要柔和。
“好啦,是我事先發(fā)過信息給亞昆了,他說你下了樓來,然后我才跑過來的。”冷清悠也放緩了說話的速度,略微沉了點音色。一副委屈連連的嬌俏模樣,儼然是古時候的那些大家閨秀的樣子。
顧清河見狀,在心里微微嘆了口氣,怎么,今天忽然這么想看霸道刁蠻呢?
煩躁的攏了攏眉心,強打起精神整理了下自己的心情和臉上想必已經(jīng)僵硬了的表情,顧清河伸手攬住她的肩,帶著她轉身。
“走吧,我有點累了,送你回寢室休息吧?!?p> 上午才跟爸爸起了爭執(zhí),下午又畫了一下午的設計稿,晚上被時雨一個電話叫到寢室送吃的,還打了差不多三個小時的副本,他是真的累了。
“清河……”誰知,冷清悠卻收住了自己的步子,在顧清河轉身之際,完完全全的撞進了他的懷里。
溫潤的唇,隔著薄薄的襯衫輕觸上他結實的胸膛,霎那間,一股電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的席卷了她全身,微微的醉意涌上心頭,深深的紅,擠上耳垂,她下意識地就伸手抱住了顧清河纖瘦卻有力的腰身。
顧清河眸色一沉,正要說話,卻見冷清悠頭低垂,自顧自的埋在他的胸膛,除了淺淺的呼吸,還有她低如蚊蠅扇翅的聲音傳來。
“清河,我……我,我跟你回去,好不好?”
“嗯?”似是不確定他聽到了些什么,顧清河問了一聲。
“清河……”冷清悠的連卻紅得更加厲害,害羞似的跺了跺腳,似乎在氣顧清河明知故問。
“清悠,更深露重的,我送你回寢室吧。”
顧清河這下倒完全聽明白了,微微不耐的推開了她些,將胸膛空了出來。
“清河……我們又不是……沒有過……”
大概是難為情,說話的時候,冷清悠將頭偏向了別處,不知是不敢看顧清河,還是怕他會看見自己眼里閃躲的眼神。
如果說,原本顧清河的心里對冷清悠還有些什么不舍或者憐惜,那么,一切就隨著這句我們又不是沒有過而分崩離析了。深藏在心里的對自己深深地厭惡忽然像破了堤的河水,奔騰洶涌了起來。
如果不是那次酒后誤事,他何須把自己逼上這么狼狽的局面?如果不是一失足,又哪來的千古恨?
“清悠,我送你回宿舍?!彼查g,顧清河的聲音,變得冰涼冰涼。
“顧清河!我都這么拉下臉來了,你又矜持個什么勁?米菲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為什么你卻始終裝作看不到?”這下,冷清悠也怒了,顧不得什么矜持不矜持的,顧不得自己在他面前維持了那么多年的淑女形象,一把將顧清河推開,隨之,生氣的話忽然就沖出了嘴,眼淚也不爭氣的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這樣的冷清悠,讓顧清河有一小會震驚。
即使再難過,她似乎也從未哭過。那件事情,本來就是他對不起她,是他讓她失了貞潔,一個女子最重要的東西都交付給了自己,他還有什么好說的?難道,還要責問,到底是誰爬上了誰的床?
太過殘忍的話,無論是對誰,顧清河都不可能從容的說出來。更何況,受傷的不是他。
微微握緊了五指,顧清河走上前,長臂一掃,將冷清悠用力的攬進了自己的臂彎里,溫熱的呼吸打在冷清悠的耳側,“清悠,我沒辦法,至少,現(xiàn)在還沒有辦法,別逼我,我們的約定,還沒有到期,對不對?”
顧清河的聲音很輕,夾雜著厚重的無奈。
“清河,我到底是哪里不好了,你告訴我,我改,好不好?”
用力踮起腳尖,努力將下巴抵在他寬厚的肩上,背對著顧清河的地方,冷清悠的眼眸里,閃過得意的笑。她知道,他忘不了,她也知道,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丟下她。他從來都這樣,從不會推卸自己應擔的責任。
單憑這一點,她就可以放心的等下去,她知道,她會贏,無論對手是誰,她一定會贏。她要做的,只不過是時不時提醒一下,他曾經(jīng)所犯的錯,提醒他,他還有她。
三年,再過一個三年又怎樣?再來多少個三年都沒用,他只會是她冷清悠的。
見好就收這么個大道理,冷清悠從未忘卻,任顧清河抱了一會,冷清悠用力吸了吸鼻子,小手在他懷里蹭了蹭,裝作戀戀不舍的將顧清河推開。
“對不起,清河,是我著急了。每次想到媽媽,我就會患得患失,我就總會胡思亂想。最近家里事多,你又總玩游戲,也不陪我,我很害怕,所以才會想要時時刻刻都待在你身邊,看你笑,看你畫設計稿,看你忙。我沒有想怎么樣的,我只是覺得,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能安心。對不起,總是只想到了我自己。”
冷清悠的頭垂得老低老低。聲音里沒有了往日的清高,變得卑微至極。
顧清河頓時覺得自己殘忍至極,拍了拍她削瘦的背,輕聲道,“是我自私了,清悠,我只是暫時還接受不了?!?p> “噗……”聽完顧清河的話,冷清悠適時的笑了出來。然后一改先前的棄婦模樣,半掩朱唇,繼續(xù)帶著薄笑說道,“清河,你這個樣子,真的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p> ……
顧清河瞬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好了,走吧,見一見你,我就心滿意足了,送我回寢室吧,我親愛的顧大才子?!币娝l(fā)愣,冷清悠率先一步,上前攬著了她的臂彎,拉著他轉身。聰明的女人,總是懂得適可而止。于顧清河而言,冷清悠就是這么個明事理識大體的女子。
顧清河愣了愣……看到這么快恢復了的冷清悠,忽然就覺得,丫頭已經(jīng)幸福了,那么這樣的女子,即使自己不愛,陪在身邊,也應該是一種美好的吧。
牽過她伸過來的手,顧清河默默地帶著她,送往她的寢室樓下。
三年之約,也許,只是浪費了三年而已。
身后,寬闊的學校建筑,依稀可以辨認得清楚的303寢室,半開了一扇窗戶的陽臺上,挺拔的身子扶欄而立,在微涼的夜色下,顯得格外的寂寞,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