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墨鴻云和閻珩走進竹屋時,就見祿適還在邊大笑著邊逗弄著被自己牢牢抱在懷里的欽皓天,旁邊將義偶爾插上一兩句,那一臉看著慈祥和藹,但說出來的話卻每每都能將欽皓天堵得說不出來話氣個半死的模樣,真是讓欽皓天恨得快咬碎了一口“嫩”牙——他長到這么大還從來沒這么丟面子過?。?!
“毛都還長齊的小娃娃要學(xué)的就是乖乖聽長輩的話,不要胡鬧。”
和話的內(nèi)容相反的是滿是包容與帶著一點無奈的慈愛的語氣,將義笑得一臉慈祥。
“你才毛還都沒長齊!!”
欽皓天怒瞪著將義,連掙扎都忘了。
“喲,小娃娃不服輸啊,那要不要比比?來來,咱們來脫了衣服數(shù)數(shù)看誰的毛比較多?!?p> 將義臉上的笑容和藹可親得很,但他用盡是包容與慈愛的語氣說出來的話,卻能把人氣得半死。
欽皓天臉漲得通紅,他怒瞪著將義,氣呼呼地喘著氣,卻是緊咬著牙一聲不吭——誰的比較多?廢話!他才六歲,這個老頭都六、七十歲了,不用數(shù)都知道誰的汗毛比較多??!
“哈哈!將義,你這就不對了,你這個提議完全是在以大欺小嘛,要比也得比誰的毛少才對,這也是年輕的象征嘛!”
祿適哈哈大笑著,大手在欽皓天的腦袋上一通亂揉,那對他來說完全微不足道的力道,卻讓欽皓天此時只顧得呲牙咧嘴的用手去拽他的手臂,完全顧不得嘴上回?fù)簟?p> 將義笑著瞇起了雙眼,頓時,那張蒼老的面容立刻變得好似狐貍臉,上一秒的慈祥和藹早已經(jīng)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旁坐在椅子上的朝詩看著這兩個越玩越上癮的為老不尊的摯友,眼里眉間皆是無奈——他的阻止只會讓這兩個摯友變本加厲的逗弄那個倔強驕傲的孩子。
墨鴻云看看祿適懷里已經(jīng)氣得咬牙切齒的開始恨恨地磨牙的欽皓天,他臉上的表情雖然氣憤惱怒,但眼中卻沒有對這兩位老人的絲毫厭惡之情。
看來皓皓也明白這兩位爺爺只是在逗他而已——老人們對于自己喜歡的孩子,似乎總是喜歡時不時就用逗弄來表達自己的喜愛之情,而這兩位爺爺,咳咳,只是太喜歡了而已,嗯——只是而已。
朝詩看到閻珩牽著墨鴻云的手進來,見那張平時不茍言笑的臉上表情放松中微微帶著淺笑,便知道這個可愛的小丫頭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他這個摯友的提議。
視線對上眼中有著掩飾不住的喜悅的摯友,朝詩勾起嘴角溫和地笑了,眼中是滿滿的祝賀笑意。閻珩只朝著他微微一頷首表示謝意,他們之間的過命交情和那幾十年的互相了解與信任,讓他們四人之間有時根本無需開口,便能從一些眼神和動作上知道彼此的心意。
有些時候,一個動作能表達出來的感情更勝過千言萬語。
等到祿適和將義終于停下了對欽皓天的逗弄,并放開他笑看著他飛速“逃”到墨鴻云身邊時,距離墨鴻云和閻珩進來的時間已過去了十五分鐘。
朝詩看一眼正氣憤地?fù)]舞著拳頭朝墨鴻云懊惱地訴苦的欽皓天,和他身旁邊笑著聽他說邊點頭的墨鴻云,再看看坐在茶幾旁慢慢沏茶的閻珩,和他身旁正端著茶杯潤喉的祿適和講義,搖著頭無奈地笑嘆了一口氣。
這三個人啊,每次都是這樣,但凡是收拾善后的工作,自從認(rèn)識他們以后,似乎都是他在做。
搖了搖頭,朝詩臉上盡是無奈的笑,眼中卻沒有一點不耐,只有包容與縱容的笑。
相對的,沖在最前頭打頭陣的永遠(yuǎn)是祿適,時刻負(fù)責(zé)著保護他們的安全的永遠(yuǎn)是閻珩,出謀劃策的也永遠(yuǎn)是將義。
正因為他們這個四人小團隊從來都是分工明確,且彼此都有著足以互相交托性命的信任,他們才能從這幾十年來數(shù)不清的任務(wù)里一次次的活下來,直到現(xiàn)在,隱居深山,過著悠閑安然的自在日子——即使,他們也曾受傷,也曾悲痛,也曾生不如死……
低嘆一口氣,拉回跑遠(yuǎn)的思緒,朝詩轉(zhuǎn)頭看向還在聽欽皓天抱怨訴苦的墨鴻云,微微地笑了,溫文而慈愛,爾雅而安詳。
“云云,我們還有件事要跟你們說?!?p> 朝詩的聲音永遠(yuǎn)都是那么的溫和輕緩,一如百花盛開時暖暖的春風(fēng),能給予人無比的安然。
墨鴻云聞聲抬頭向朝詩看去,臉上帶著點疑惑。欽皓天也停下了訴苦,轉(zhuǎn)頭朝著朝詩看過去,眼中有著微微的好奇。
聽到朝詩說話,正在喝茶的將義在茶杯后面勾起了一抹和藹可親的笑容。祿適放下了茶杯,一雙透著笑意的眼看著坐在茶幾前的三個人。閻珩頭也沒抬,依然垂著眼細(xì)細(xì)地品著自己手中的清茶。
朝詩看著墨鴻云和欽皓天,慈愛地笑著道:“我們四個老家伙在這幾天商量了一下,決定搬去你們的家鄉(xiāng)居住。”
墨鴻云一驚,張開嘴剛要說話,就被抬起手朝著她擺了擺的朝詩阻止了。
“云云,先聽我說完。皓天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我和祿適的弟子,你也接受了閻珩指導(dǎo)的提議,接下來的幾年,甚至是十幾年里,你們主要的任務(wù)就是學(xué)習(xí)和積累經(jīng)驗,而這離不開師傅、導(dǎo)師的教導(dǎo)和指導(dǎo)。
“你們還是孩子,我們不可能讓你們天天晚上騎著仙獸來回于山里和家中。讓你們住在這里更是不可能,先不要提你們父母答不答應(yīng),單是云云的身份,也不適合現(xiàn)在透露。所以思來想去,還是我們搬過去比較適合。
“一來,住得近了便于平時對你們修煉的教導(dǎo)和指導(dǎo);二來也方便照看你們,我可不想哪天突然跑來個人來跟我說,‘你徒弟闖大禍了,快去收拾善后吧!’”
朝詩帶著調(diào)侃笑意的話剛說完,欽皓天就瞪大了眼大聲喊了一句,“我們才不會!”
“嗤!是不會,不會闖小禍,就會闖大禍!”
祿適嗤笑了一聲,雙臂抱胸斜睨著欽皓天翹著嘴角說道。
“我們才不會!”
欽皓天漲紅著臉轉(zhuǎn)頭怒瞪著他。
“得了,小子,先別說你這毛還沒長齊的年紀(jì)有沒有那個自控力,就只沖你脾氣和我有八分像這一點,我就不信你會一直這么老老實實下去!”
祿適笑得囂張無比,那半是嘲笑半是自豪的表情直看得欽皓天想噴火,但是,在視線觸及到祿適那雙眼中隱隱透出的關(guān)愛、關(guān)懷,和那看著他時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喜愛和驕傲?xí)r,欽皓天的火氣又突然沒了。
他不屑地哼了一聲,高傲的把頭扭了回去,抬高了下巴不去理會祿適,只是耳朵似乎有點發(fā)紅?
祿適“咦”了一聲,摸了摸鼻子,有點搞不清這個小徒弟咋不回?fù)袅?,卻聽兩聲“嗤嗤”的嘲笑從旁邊傳來,轉(zhuǎn)頭一瞧,將義看著他的眼中盡是“你真丟臉”的不屑眼神,直看得祿適兩眼冒火地怒瞪著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挽袖子給他一拳。
“嗯咳!”
朝詩在那邊發(fā)出了帶著點警示性的聲音,這邊夾著閃電雷鳴的對峙立刻化成了朝他綻放的燦爛ju花——這兩張老臉笑起來可真不怎么好看,朝詩在瞥見那兩朵老ju花時有點黑線地想到。
不去理會自己那兩個總是為老不尊的摯友,朝詩看向墨鴻云和欽皓天,臉上揚起了慈愛的笑容,溫和的聲音繼續(xù)之前的話題。
“這三來么,我們住過去了,也能在你們平時出去歷練的時候為你們做些掩飾。這點對于云云尤為重要,雖然以云云現(xiàn)在的能力能接的任務(wù)大部分都會是在晚上進行,但以云云的天賦,只怕過不了多久就要開始接觸其他過程更復(fù)雜的任務(wù)了。那些任務(wù)可不是只要晚上出去一趟就可以了,有些任務(wù)的任務(wù)目標(biāo)甚至需要靈異者長達十天半個月的追蹤,和跟隊友有計劃性的圍剿,所以到時候怎么跟云云身邊的人解釋她的突然失蹤,會是個不小的難題。
“而我們過去后,可以先制造機會在你們父母在場的場合跟你們‘巧遇’,透露給他們我們在現(xiàn)世世界的身份,讓他們相信我們。然后再提出收你們?yōu)橥降氖拢⒏嬖V他們你們學(xué)習(xí)之后會需要出去歷練的事,這樣等你們需要出去時,有你們的父母幫忙遮掩著,其他人也就好糊弄過去了。當(dāng)然,這個跟你們父母說的歷練和你們真正經(jīng)歷的歷練,還是有所不同的?!?p> 說到這里,朝詩看向了墨鴻云,慈愛的笑容漸消,取而代之的是認(rèn)真和肅穆。
“云云,你該知道靈異者的身份之所以不能隨便透露給血緣親人的原因。”
第一次見到朝詩這么嚴(yán)肅的表情的墨鴻云怔了一下,隨后她那雙清亮杏眸長長卷卷的睫毛輕顫了一下,眼神微黯。
“嗯,我——知道?!?p> 墨鴻云垂眸輕聲說,然后抬眼看向朝詩,雖然眸光微黯,但那雙清澈的杏眸里,依然充滿了堅定。
“靈異者的能力不管再怎么隱藏,對于非人類來說都是完全沒用的。就好像是黑夜里的一盞孤燈,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而非人類里從來不存在瞎子——就算、就算有眼瞎的,也能通過感覺感知到。
“靈異者有靈異能力保護,那些能力在非人類眼里,就好像是發(fā)光的絲線,靈異者就是被一團一團的發(fā)光絲線纏繞保護在最里面的線頭。
“靈異者平時與血緣親人接觸,并不會讓那些跟自己有部分相同血脈的親人身上也沾染上這種發(fā)光的絲線,但靈異者如果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了血緣親人,那么在被告之的對象得知這件事的第一時間,被告之的人身上也會自動纏繞上告知者本身帶著一縷發(fā)光絲線。
“這是靈異者的能力給予自己的主人的血緣親人的一種自動保護措施,當(dāng)被纏繞上發(fā)光絲線的人遇上了被非人類傷害的事情時,發(fā)光絲線會在第一時間對自己的原主人發(fā)送求救信息且告知方位,并在同時發(fā)動能力保護被其纏繞的人。
“但是,這種保護也同樣是一種危險。被發(fā)光絲線纏繞上的人,在非人類眼里雖然不如光絲線團般的靈異者顯眼,但那仿佛是黑夜里的一絲亮光的明顯程度,也足以引起非人類的注意。而對于非人類,特別是陰魂、魔族來說,靈異者幾乎就等同于天敵——在遇上的時候只要能殺就絕對不會錯過!
“所以,除非是覺得自己的能力已經(jīng)足夠在保護好自己的同時也能保護好家人了,否則,靈異者是絕對不會把跟自己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們也置于危險之地的。不過,靈異者只是不能隨便把自己的身份告之血緣親人,畢竟雙方都有一部分相同的血脈,一旦告之,能力便會自動給予保護,若是只是告之跟自己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則沒事。這些,就是我知道的了?!?p> 墨鴻云看了看朝詩略帶著贊賞的眼神,微微有些苦笑地開口道:“這些都是我從那些稚子初級教程的書里看來的?!?p> “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笨粗櫾莆⑽Ⅶ鋈坏纳袂?,朝詩忍不住起身走到她身邊蹲下,平視著那雙清澈的眼睛。
“云云,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你才六歲,即使你,嗯,心智上有些不同于普通的六歲孩子,但是能在這個年齡,能在無人指導(dǎo)靈異界事情的情況下做到這個地步,真的已經(jīng)很好了!”
墨鴻云睫毛輕顫的杏眼看著朝詩眼中的真誠與關(guān)愛,心中不由一暖。
朝爺爺說她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那就是真的很好了吧?她,并沒有很差勁,對不對?
“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總是帶著威嚴(yán)的低沉聲音,此時卻帶著溫暖與慈愛。那輕柔地?fù)醡o著墨鴻云頭頂?shù)拇笫终菩睦铮桥诵撵榈臏囟取?p> 墨鴻云回頭仰首看向身后的閻珩,那雙平時如刀般的厲眼里,現(xiàn)在是溫溫的暖意。
再轉(zhuǎn)首看看圍過來的祿爺爺和將爺爺臉上帶著鼓勵的笑容,和剛剛跑過來緊握著她的手的欽皓天臉上的信任與緊張,墨鴻云心中突然一松。
有這么多人關(guān)心自己,她還在沮喪自卑個什么勁兒呢?即使不能告訴父母,她也依然會把這條路走下去,這不是她早就決定好的嗎?更何況現(xiàn)在還有這么多人關(guān)愛、信任著她,帶給她溫暖,讓她不再孤獨,她還在這里傷春悲秋個什么呢?
既然選擇了,那就堅定地走下去!不要讓自己在以后才后悔自己的懦弱!
墨鴻云攥了攥拳頭,抬起頭,朝著圍在她周圍的人們璨爛地笑了。
請放心,既然我選擇了,那么我就會堅定不移地走下去,不管將來會遇到怎樣的困難和艱辛,我都不會放棄!
朝詩、閻珩、祿適、將義四人松了一口氣的彼此對視了一眼,不由得都揚起嘴角微笑起來。
這個孩子啊……
“也許身為一個靈異者,讓你在生活中感到孤獨與寂寞,感到壓力與沉重,感到許多不能承受的離別與死亡。但是,請直起脊背,挺起胸膛,告訴自己,所有的一切終將會過去的,在你的身邊,還有很多與你生死與共的伙伴在關(guān)懷著你,在想盡辦法只希望能讓你重展笑顏!
“所以,即使只是為了回報他們的努力,也請不要放棄對生活、對人生的希望。你要相信,幸運永遠(yuǎn)伴隨著我們,而幸福,即將在我們下一次放肆大笑的時候來臨!”
——1965年4月26日,一個百花爭艷的晴朗上午
——《靈異界告后輩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