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家鄉(xiāng)之后,我又成了斷了線的風箏,不知道該飄到何處去,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回識字村再作下一步打算。
于是,翻山越嶺,花了幾天時間,我又回到了識字村,身上的錢也使得差不多了。王深似乎知道我要回來,老早就在村口等著,看到我的那一刻,樂呵呵地跑過來,把我手中的行李接過去。
回村的路上,我忽然偏頭問他:“你這是在村口等我?你知道我要回來?”
“昨晚做了一個夢,夢到你今天要回來??!”王深嬉皮笑臉。
我白了他一眼,冷聲道:“神神叨叨,正經點!”
王深哈哈大笑,隨后才說了原因,原來是村里有人昨天去鎮(zhèn)上趕集的時候看到了我,回來同村里人聊天提到了我,王深料想,今天肯定能回來,所以才在村口等我。
當初一起下鄉(xiāng)的五個知青,目前已經離開了兩位,那兩位來這里后,談上了戀愛,在我回鄉(xiāng)的那一個月中就回去見父母結婚去了,我們還沾了點喜氣,吃了喜糖。剩下王深、我,還有另一個女孩子留在村子里,我同王深交情自然好,平常有點什么事都一起做,睡過同一張床,就差穿同一條褲衩了!
我問王深,這一個月村子里有什么變化沒?言外之意就是這一個月村子里有沒有發(fā)生過什么怪異的事,王深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樂呵呵地說道:“有啊,村里的寡婦偷漢子了!”
“額……”我竟無言以對,當即換了一個話題:“有時間我想出去闖一闖!”
“???”王深被我突然說的話弄得有些發(fā)懵,反問道:“怎么突然想出去闖一闖了?”
許是王深安逸日子過得舒暢了,淡忘了我們身為大學生背負的使命,不過我的這個覺悟,也是因為我回鄉(xiāng)的這一個月,爸媽在耳邊的教誨。
聊著聊著,我們便到了村長的家中,回來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村長家報備,想當初剛來的時候,村長對我們的照顧那可是再生父母般。不巧的是,村長有事外出了,只有村長夫人在家,于是同村長夫人寒暄了幾句,我和王深便回到了住的地方,一直到傍晚時分,村長才回來,知道我回來了,特意叫村長夫人做了一桌好菜,一起吃飯……
回識字村的這幾個時日,閑來無事,便翻來從家里帶來的幾本冊子,尤其是那本名為“民間怪異奇聞”的冊子,里面的內容晦澀難懂,研究了好幾天都沒弄懂幾句話。王深則翻看著另外兩本筆記,他對上面所記載的故事尤為感興趣,,一邊看還一邊問我:“這些都是真人真事?”
“不然呢?”我隨口回答道。
“民間怪異奇聞”,倒像是貼著羊皮的狼,我以為里面講述的是一個個故事,結果一看才知道,書中介紹的是陰陽風水方面的內容,開門見山第一句“觀相設卦,扐閏成爻,歷數之原,存乎于此”,后來我才知道這句話是選自《周易》,也是我最容易讀懂的一句話。
正當我扣著后腦勺糾結書中意思之時,村里卻突然傳來鞭炮的聲響,我和王深對視了一眼,心中已有了些許答案——平日里突然放鞭炮,一般都是誰家有人過世,放鞭炮代表兩種含義,一來是通知周圍的人有人過世了,二來是驅走一些所謂的邪祟。
我心說,難不成村里有老人過世了?王深也納悶,喃喃自語道:“聽這聲音,好像是村西劉德成家,莫非是劉德成他爸劉友順過世了?”
我也疑惑:“劉老前幾天我見著他身子骨還很硬朗啊,也沒聽說他生病了之類,怎么會突然……”
午飯過后,我和王深才出了家門,決定一探究竟。剛出門沒多久,就聽到村子里有人議論,一個大娘嘆著氣說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你說這劉老大咋個就……可是苦了他的兩個娃娃!”
一聽這話,我頓感不妙,大娘口中所說的劉老大,不就是劉德成嘛,莫非是他去世了?
懷著疑惑,我們漸漸地來到了劉德成的家門口,堂屋門口已經掛好了喪紙,堂屋中停尸板上躺著劉德成的遺體,不過是用白布遮蓋著,下面則燒著香燭錢紙。除了我和王深,村里的其他男人也陸續(xù)來了,用家鄉(xiāng)話來說這叫“相幫”,劉德成的媳婦兒眼角還帶著淚痕,她在廚房忙碌著,兩個小孩兒則跪在路邊,對來幫忙的人都磕一個頭。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劉友順坐在堂屋大門前一言不發(fā),面無表情的他卻有著無限的悲涼,單薄的身體也因此顯得更加蒼老。我和王深過去同他說了幾句話,隨后也加入了“相幫”的隊伍置辦喪事,村里的男人們聊天的時候我才得知,劉德成去世的前一天晚上喝了很多酒,喝完回家躺下就睡著了,結果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接下來的幾天就是辦喪事,有人去鎮(zhèn)上買物資,有人去通知遠方的親人,那個時候交通通訊都不方便,正所謂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好在人多力量大,兩天時間就置辦好了所有的事,劉家遠房親戚也通知了個遍。
棺材是村里的木匠做的,我和幾個年輕人就負責去抬木頭,棺材做好,再刷上一層漆,等請的陰陽先生和道士到了之后,才將死者送入棺中。死者入棺的那一天,劉家人都很傷心,劉德成媳婦兒和兩個孩子趴在遺體邊哭了好久,眼淚將白布都打濕了一片,只有劉友順坐在門前,抽著旱煙,望著遠方。
第四天的時候是坐夜,便是守靈夜,守靈夜之后便是出殯,劉德成的墳選擇在后山半腰,那會兒我還不懂風水陰陽一說,看不出陰陽先生選擇那個位置的含義,后來才知道那里四面環(huán)抱,可以很好的藏風藏水,也能吸收靈氣,是一個不錯的好墓穴。
人死入土為安,原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直到一個月之后,村里忽然來了一個牽著牛算命的老頭兒,路過劉家的時候,大驚失色。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彼忝项^兒連說了三遍,說著還掐了掐指。
劉家媳婦兒自然就問他:“老先生,咋個大事不好了?”
算命老頭兒佝僂著背,將牛套在一棵樹邊,才過去問道:“家中最近是否有人過世?”
劉家媳婦兒忽地皺了眉頭,臉上露出苦澀的表情,點了點頭:“家里男人前段時間……”劉家媳婦兒說著,不禁哭了起來,算命老頭兒見狀,連忙安撫,片刻后又問:“那家中最近是否發(fā)生過奇怪的事?”
她抹了抹眼淚,想了一會兒,才回答道:“最近我總是會夢到我男人,夢里頭不知道他變成了什么,見人就咬,還把兩個小孩兒咬傷了!”
算命老頭兒“嗯”了一聲,掐了會兒指,才又說道:“尸而不腐,腐而成僵,你家男人的尸體已經有問題了,需要及時處理掉,否則后果難料!”
劉家媳婦兒還在疑惑,算命老頭兒卻說要趕緊挖出來開棺將尸體燒掉,劉家媳婦兒自然是不同意,算命老頭兒拍著胸脯說:“老道我和你家無冤無仇,干嘛蒙騙你們,這事不好好處理,日后可別怪老道我沒有提醒你們!”
最后還是劉友順贊成算命老頭兒的話,于是叫來了村里幾個壯男,把劉德成的棺材掏了出來,開棺一看,果然同算命老頭兒說的一樣!
我和王深聽說了,挖墳那天我們也在場,只見棺材中劉德成的尸體沒有一點腐爛的痕跡,皮膚表面有一層淡淡的白毛,嘴角邊已經長出了獠牙,兩只手指甲有三四厘米那么長,已經完全發(fā)黑了!
后來算命人解釋,死者非正常死亡,口中自然含著怨氣,死后身上又粘到了活人的眼淚,就有可能變成毛人(僵尸的一種),開始的時候身上會長出一層細細的絨毛,犬牙變長,指甲、頭發(fā)瘋長,等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就會變成可以活動、具有傷人能力的僵尸。這類僵尸由于沾染的是親人的眼淚,會循著氣息傷害親人,劉家媳婦兒所夢見的,可能就是劉德成的魂魄托夢給她,相當于是給她一個預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