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被灌了幾口酒的野狗不到一刻便斷了氣,鄧樺不由臉色蒼白,我則是苦笑著搖頭,心有余悸的想,“若非家中所余好酒尚多,且自己限制了李忠那個家伙,如今躺在地上翻白眼的還真說不準是誰了?!?p> 因為大概已經料到了酒里的問題,所以為了避免讓幾個新進的家仆恐慌,所以我只帶著鄧樺到窖中驗酒,這時他也似乎鎮(zhèn)靜下來,當下就要處理掉這些毒酒,我卻擺了擺手阻止了他,沉思不語。
雖然那蕭枕說此酒乃是劉備所賜,但若真信他的話而懷疑劉備才是蠢笨到家,如今我在竟陵他的地盤上,絕對是大大有利于他,而且似乎歷史上也沒有記載劉備謀害過什么不肯歸從于他的人,因此假托于劉備,恐怕司馬多是讓我放松警惕而已。
這毒酒我自然可以簡單的處理掉,但假若被司馬懿得知我察覺了他的陰謀,必認為我會提高警惕,他這次是冒充從蘇雙那里來,繞了個大圈,下次恐怕就更是讓人防不勝防,而且從那信中透露出來的意思,司馬懿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放手的人,況且這個能與諸葛亮對抗多年的人,在神亭嶺刺我不成之后,以他的性格若再動手,定然不會完全寄托在那些毒酒之上,畢竟我喝不喝不是他能決定的事,因此我很是懷疑他還有后招,但若要想出是什么也實在是傷腦筋的事。而把希望寄托在那不知何時才能出現(xiàn)的莫名信箋上,明顯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這次倘若我在未收其警告時就喝了那些酒,現(xiàn)在恐怕早就死透了。
一面讓鄧樺將這些酒另找一安全地方存放,我一面回書房琢磨對策。
雖然面對的是司馬懿這牛人,想想就讓人心里發(fā)寒,但仔細分析了一番之后,我還是勉強縷出了些頭緒。眼下看來和司馬懿對抗我無疑多在下風,似乎無論才智和實力都只能招架而無還手之力,但其實卻也不是一點優(yōu)勢皆無,這優(yōu)勢其一便是我目前身在劉備所轄之地,地利這一條自然是我占了,此外無論是在曹操那里還是劉備這里,司馬懿做的這些恐怕都是見不得光的吧?而我則可以明目張膽的請張素幫忙,他行么?不說別的,如果僅僅讓曹操聽到些風聲,對他不惜花費如此大力氣來對付我這一個小人物的行為產生懷疑,恐怕就夠司馬牛人喝一壺的了;若是再知道他私練死士,嘿嘿,曹操應該不會有啥留戀他這個尚未冒頭的大才吧。因此日后我若請諸葛亮幫個小忙,發(fā)揮我擅長造謠的特點,在許昌給他造造聲勢,我就不信他不收斂收斂,不過那是今后的事了,應付了眼前或許要有的麻煩才是重點。
略微有了些信心后,我想,既然司馬懿不敢大張旗鼓的對付我,那除了陰謀詭計外,恐怕就只有暗中刺殺這一條最為可能,那么恐怕還是要勞動一下縣宰張素了。
第二天,我讓鄧樺親自將那些毒酒送到張素府中,表面上只說是劉備贈于我后,我再轉贈于他,當然暗地里要把實情相告,只說是不明勢力所為,另外請他幫我在暗中留意這幾日竟陵城中身帶兵刃的陌生面孔。
張素聞此事大驚,立即布置人手四下暗查,甚至以回拜為由來見我,提出一面稟報劉備,一面來個全城大搜。但我因為不能肯定自己的判斷,因此謝絕了他,只說不想打草驚蛇,自有妙計。
張素自然被我的名頭所惑,因此點頭答應而去,我則暗中吩咐孟剛做了些準備,之后只等消息。
竟陵城中的細微變動雖然一般百姓不得而知,但想瞞過黃壽那老狐貍顯然是不可能的,因此我自然也主動通知了他,請他也代為關注。
黃壽很爽快的答應下來,同時還關切的問我是否需要他派些家仆到我府中,我聽了感激的婉言拒絕了。當初在南徐我沒法判斷那暗中送信之人,但如今在竟陵我自然不免懷疑到這老狐貍頭上,能在這一畝三分地上耳目靈通的人,恐怕就只有他了。
兩天之內,張素便派人來秘密的通知我,的確發(fā)現(xiàn)了七八個可疑之人,問我是否需要將他們捕獲。
我笑著搖頭,倘若那樣,先不說他們是不是真的殺手,縱是無誤,這些人到時若要失口否認,死也不招,恐怕一向以公正自詡的張素還真不好辦。因此我另有打算,既然司馬懿逼上門來,為了日后的安穩(wěn),讓他不敢再輕舉妄動,是一定要給他一些震撼的。
靜靜的等了三天,雖然我早已做了準備,但卻風平浪靜,非但沒有人在夜里暗殺于我,甚至連我坐著吩咐孟剛于車廂內加了鐵板的馬車,故意訪友深夜回府,提心吊膽的親做誘餌,那幾個可疑的人依舊沒有動靜。這還真是讓我頭疼,莫非是我估計錯了不成?若真是如此,“天機”的招牌砸就砸了,我到還高興,不過那些一到夜晚就都繃著神經,隨時準備撕殺的軍卒,恐怕背地里定然把我罵個狗血噴頭了。
坐在家中苦思了一整天,我才讓鄧樺拿著我的親筆信去找黃壽。
兩天之后,忽然原本平靜的竟陵城中,客棧酒祀里均有人低聲議論傳言,道因在江陵發(fā)現(xiàn)有曹軍奸細,故劉使君命所轄江北各城鎮(zhèn)均需排查陌生人口,若攜有兵刃則暫為收繳,待出城時再歸還,周遍城鎮(zhèn)都已有動作,張縣宰近日將出榜文,命非居本地者速至縣府備案,上繳所帶兵刃,同時亦會在全城派軍卒查驗。
果然,第二天一早,竟陵城四城門外和城中繁華之地,均有蓋著縣宰大印的榜文貼出,其內容與傳言接近,只是還加了限期三日之內,即便是立即要走的,也需先到縣府登記領取出城路引,否則發(fā)現(xiàn)將以曹軍細作論處,同時竟陵縣所轄村鎮(zhèn)也需對非本地之人進行登錄。
榜文貼出的同時,竟陵四門已開始對進城之人所攜帶的兵刃進扣出還。一時間,得到確切消息的一些外來商賈、百姓紛紛往縣府而去,雖然略有不滿,但卻非不可接受。
又過了一天,街上已有縣內官吏帶著軍卒開始于城中各處查看。
聽了張浩從外面帶來的消息,我命他下去,隨后微微一笑,心道:“我到要看看你們這些司馬家的殺手能忍到什么時候?!彪m然也不排除他們知難而退的可能,但他們若真去了縣府,我便會放他們離去么?況且直覺告訴我,這些人絕對會鋌而走險。當然,其中最好的方式便是他們妄圖隱匿兵刃而不報,而張素自然也會“照顧”一下,裝做疏忽,只等三天一過,管你什么原因,縱然真不是司馬派來的殺手,光是故意不登記上繳兵刃,就足令人可疑了。
榜文發(fā)出后的最后一天夜晚,云厚星稀,僅有微弱的月光自云縫間穿過,雖然只有微風,但在漆黑夜色的掩護下,放火或許不成,但殺人卻是極佳之選。
三更過后,先是三只綁了麻布的鉤鎖幾若無聲的搭上墻頭,接著靜了片刻,三道黑影自中院一側高墻外而入,落地無聲,靜靜的貼著墻根站了,黑暗之中實難察覺。
似乎是彼此望了望,三人各自從背后拔出了一把渾身涂墨的斬馬劍,呈三角型矮身而行,直奔依舊燃著火燭的書房而去,至廊下十五步外,自窗外看去,只見燭光之下,窗紙上映出有人影于房中來回走動,隱約亦聞讀書之聲,間或還停下微微晃頭。
三個全身黑衣之人,四周打量了一下,隨后相互點了點頭,其中一人將劍挎于腰側,又自身后取弓搭箭,無聲無息的拉滿弓弦,只等那人影一停之際,箭離弦去,快若閃電,不到二十步之距,瞬間即至。
似乎對箭法很有信心,手一松弦,三人便迅速轉身想往墻邊去,誰知卻只聽“當”的一聲金屬聲響,隨后房中有哈哈大笑聲想起。
與此同時,在三個黑衣人驚愕之中,前后院紛紛一陣呼喝聲起,隨后分別涌進眾多軍卒,與此同時院墻外也有喊殺聲起,院中院外剎那間火把晃動,亮如白晝。
當近百兵卒各持刀槍將三人圍在當中,面無表情的注視著他們的時候,我自書房而出,面帶笑容的看著三人不語。
這三人黑布蒙面,火光下其眼神已沒了先前驚色,極其漠然的望著我和周圍的軍卒。
這時張素自我身側而出,恭敬的道:“先生果然妙計,不知欲如何處置此三人?”
微微嘆息一聲,我早自他們眼中看出了決然之色,耳聞墻外接應自己同伴被困,面對近百軍卒卻絲毫懼色,我還能說些什么?勸他們投降?恐怕只能惹來一陣譏笑吧。
墻外突然吼叫喊殺聲一頓,隨后只聽一陣歡呼聲起,接著一人大叫一聲“老子和你拼了!”,接著就是李忠那大嗓門的一聲狂叫“來的好!”,之后只聽兵刃交接和慘哼聲起,接著又是一陣軍卒的歡呼。
相比于院外的喧囂,我面前卻顯得氣氛壓抑,上百人靜悄悄的各持兵刃站著,只有火把“噼噼啪啪”燃燒的聲音。
所有人都在等著我的決定,而當墻外那慘哼聲和歡呼聲響起之時,我發(fā)現(xiàn)面前的三個黑衣殺手中的一個似乎身子微微一動,暗自點了點頭,我淡漠的道:“汝等三人可活其一,至于誰可不死,便由汝等自定,吾將以五數(shù)為限?!?p> 說完,也不理三人彼此對望一眼,以及在場其他人所露各種神色,冷冷的伸出一手道:“一!”
“二!”
“三!”
“四!”
在場的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我身旁的張素竟然額上有汗,面上肌肉微微顫抖,這個方法或許的確殘忍,但作為司馬懿下的死士,我有必要憐憫他們么?既然他欲除我而后快,那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何況我若不留個活口給司馬牛人帶個信去,讓他知道兄弟我也不是好惹的,請他收斂一些,彼此和氣生財,還真不知這種事什么時候是個頭了。
“五!”
兩柄斬馬劍下血光迸現(xiàn),一聲大喊幾乎同時響起,明亮火光下一柄劍閃起一道寒芒,直向我飛斬而來。
我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早有所料的從容閃開,隨后看著那個剛才身子微動的蒙面殺手,見他滿眼怒火,微微一笑道:“汝即便欲死,亦需先為汝主帶一信去,此事之重,關系其家族性命也。”說著從懷中取出事先寫好的書信,讓一個軍卒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遞了過去。
“千古艱難為一死”,自殺更是尤其之難,既然之前沒有勇氣自己解決而希望激怒我和其他人而求一死,那如今我更不信眼前著家伙有勇氣自決,因此當看著他猶豫了片刻,接過信后,我便請張素命軍卒放開一條道路,讓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