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眼前一陣陣發(fā)黑,耳朵里嗡嗡狂鳴,她咬牙強(qiáng)忍劇痛,扶著桌沿慢慢站起身:“我當(dāng)紫竹真如爹所說一般深不可測,今日方知,原來爹并非指你的武功,而是指你卑鄙齷齪到深不可測?!?p> 紫竹不為所動:“別再妄圖抵抗,我不想多震斷你兩條肋骨?!?p> 雪夜輕聲一嗤:“好意思說出口,虧你虛長我?guī)资畾q,堂堂神侍統(tǒng)領(lǐng)對付十一歲的晚輩,竟不敢光明正大!趁我不防,非但親自出馬,還埋伏這么多蝦兵蟹將,也不怕天下人恥笑!”
“郡主,你說再多也不可能激怒我,省省吧。”
雪夜心臟突得一跳,她的意圖被他看穿了……目光依次掃向門口與窗欞,雪夜暗暗著急,若不能激紫竹撤掉圍堵的神侍,就算施展醉影幻夕步也很難闖出去,何況……她的步法還沒練到娘那般精純。
怎么辦?怎么辦!
面對紫竹步步逼近,雪夜心一橫——賭了!
只見她足尖輕點(diǎn),詭異的步伐如同踏蓮起舞,下一瞬,七八個雪夜晃動在神侍們眼前,哪個是幻影,哪個是真身,竟根本無從分辨。
“哼。我就知道,楚笑幽必將這套保命的步法傳授給你?!弊现癜l(fā)了個暗號,圍在殿外的另八名神侍立刻上下翻飛,不知用什么質(zhì)地編成的密網(wǎng)把寢殿四面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與此同時,雪夜二指重創(chuàng)西窗下某神侍風(fēng)池穴,躍窗一跳,卻直沖進(jìn)網(wǎng)中,幻影消散的瞬間,神侍們還沒適應(yīng),紫竹欺至近前,閃電般封去雪夜周身大穴。
雪夜在網(wǎng)中縮成一團(tuán),仰頭冷冷看向紫竹:“這個圈套你究竟布置了多久?抓我對你有什么好處?”
紫竹淡淡道:“沒多久,十幾天而已,但這套步法在你尚未出生時我便見識過了,比起你娘的收放自如,你的火候還差得遠(yuǎn)。再者,醉影幻夕步雖詭異難測,卻也并非天下無敵,這天下從來都沒有無敵的武學(xué)?!?p> “用不著你教訓(xùn)?!?p> 紫竹微震,這丫頭,好硬的骨頭,內(nèi)傷加外傷,她竟沒喊一聲痛,沒掉一滴淚,還有精神還嘴,那雙眼睛里亦看不到恐懼,滿滿全是對他的蔑視與嘲諷。他平靜轉(zhuǎn)身:“十二、十四,你倆帶她去天欲明神殿,謹(jǐn)慎看守。十三,去王府請瑞王和王妃入宮?!狈愿劳?,紫竹獨(dú)自去向羽帝回報,接下來還有一場重頭戲呢!
雪夜被扔進(jìn)后殿靜室,兩名神侍守在旁邊,眼睛一刻不離,雙腳一寸不移,好似她是個殺了千百人的欽命要犯。斷裂的肋骨折磨著她的神經(jīng),第一次受傷……這滋味真的不怎么好受,但她沒心情擔(dān)心自己,爹說過,神侍只聽命于皇伯父,顯然,紫竹肆無忌憚打傷她必得了皇伯父的許可,皇伯父為什么要這樣對她?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答案,皇伯父擒她矛頭直指爹和娘!
那么云天音呢?云天音也是受皇伯父指示嗎?
還記得和紫竹交手前,云天音承認(rèn)的確是她遞的貼,緊接著她被紫竹打傷,視覺和聽覺那一刻全被疼痛淹沒,待她緩了口氣,云天音便不見了……
半柱香過去,她還沒想明白,紫竹突然推門而入,定定看了她一眼道:“瑞王和王妃到了,就在后殿?!痹捖洌笫肿プ⊙┮诡i后衣領(lǐng),輕輕松松將她提起,右手抵著她背心死穴,只要稍一用力,取雪夜的命就像殺只小雞那么簡單。
雪夜的心瞬間沉到谷底,看來皇伯父和紫竹當(dāng)真要用她威脅爹和娘!
一路被拎到正廳,臉陰沉到極點(diǎn)的瑞王和心急如焚的楚笑幽見到雪夜不約而同跨前兩步:“雪夜!”但對上紫竹的眼睛,兩人齊齊停步,不敢再向前挪半分。
雪夜努力扯出微笑:“爹、娘,我還好?!?p> 楚笑幽聽見雪夜柔柔的聲音,鼻子一酸,兩滴清淚如流星般滑落。而瑞王冷冷盯著紫竹的手,紫竹竟敢這樣拎著他女兒!典型不想活了!這筆賬一會兒再清算!他轉(zhuǎn)身怒視羽帝:“二哥,我們之間的事為什么要把孩子牽扯進(jìn)來,根本不像你的作風(fēng)。”
羽帝高坐正首,神侍里武功最拔尖者環(huán)繞四周嚴(yán)陣以待,他眼風(fēng)飄向楚笑幽:“朕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人,是你的好王妃先壞了規(guī)矩,她若沒有教唆天音背叛朕,朕也不會對雪夜動手?!?p> “二哥話中有話,笑幽什么時候教唆天音了?”
羽帝似笑非笑:“事到如今你們別演戲了,朕看得反胃?!彼暢τ某谅暤溃骸俺τ?,你若不想看著女兒在眼前喪命——”他沖平路打了個眼色,后者立刻捧著明黃緞子覆蓋的托盤上前兩步,掀開來,只見一壺毒酒,一條白綾靜靜躺在盤中。
瑞王深深吸氣突然爆發(fā),他揮袖將托盤打了個底朝天:“二哥,你不要太過分!毒酒白綾,你什么意思!”
羽帝也激動起來,抬手直指楚笑幽:“朕的意思很簡單!朕要她死!”話落,他略平復(fù)怒氣坐回椅中:“原本你與她同罪,朕念手足之情不殺你,今后你將幽禁于明神殿,直到你悔悟。雪夜,朕也看在你的面子上一并留下,無論如何,她也算云氏的骨血?!?p> “二哥,你不要逼我太甚。我不會任你擺布,更不會讓你動笑幽一根頭發(fā)。把雪夜還來,我當(dāng)今日什么都沒發(fā)生,若不然——”瑞王沒說下去,但危險的眸光已詳細(xì)傳達(dá)了他的意思。
“若不然怎樣?你還想弒君不成!”紫竹冷哼,一掌拍向雪夜后背,雪夜本就混亂的內(nèi)息肆虐沖撞臟腑,一口鮮血嘔出,楚笑幽指甲戳進(jìn)掌心,瑞王恨不得立刻將這里的所有人都碎尸萬段,就連羽帝都不自覺地皺了皺眉,虐待一個孩子逼敵人就范,終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作為,但……
他壓下阻止的沖動,暗暗告誡自己:沒有別的辦法了,要除去楚笑幽便不能心軟,這樣的機(jī)會只有一次。
雪夜轉(zhuǎn)頭嘲諷一笑:“有本事你再拍重點(diǎn)兒,廢人!畜生尚且有情,你卻沒有,變態(tài)扭曲一身冷血,連畜生都不如?!?p> “郡主,你怎么罵都不可能激怒我,不要讓我講第三次?!弊现竦氖致蕴Ц撸币暢τ模骸巴蹂?,您還不表態(tài),是否想等我一寸寸毀去郡主全身筋脈?!?p> “不要!”楚笑幽全身止不住發(fā)抖,這聲驚呼在極度恐懼下幾乎走音,她轉(zhuǎn)頭用目光哀求羽帝。
“不要求朕,朕曾懷著同樣的心情求過你們,別踩進(jìn)來,別背叛朕,可你們不聽,反而變本加厲?!庇鸬弁鴰捉z透進(jìn)窗子的午后陽光低聲道:“龍君并非孟途,而是樂安小王爺暮非塵一事,朕已清清楚楚。你們怎樣誘惑天音愛上暮非塵,朕再愚鈍也能猜到十之八九。朕明白告訴你們,失了心的天音,朕就算逆天弒神也不會交給星夜。今日朕若留情,他日你們可否會對朕留情?你們不會,你們只會想方設(shè)法算計朕,將天音搶走、偷走。朕看透了,所以六弟,不是朕狠心,是你們逼朕這么做。”
瑞王怔住,二哥全知道了……怪不得他會突然發(fā)難,打得他們夫妻措手不及,血液似乎在漸漸凝固,他的手越來越冷。兄弟間彼此存的體面已然撕破,二哥此番并非威脅,而是鐵了心要囚禁他,并且除掉笑幽,解釋、規(guī)勸對于二哥來說全是廢話。潛意識中最恐懼的一刻毫無預(yù)兆地來臨,最最糟糕的是,雪夜受制于紫竹,即便他云意初武功卓絕、韜略滿腹,軟肋捏在別人掌心,他也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