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盤笑了,控制下屬最好的兩個途徑就是,要么讓屬下有所求,要么有所忌,如果兩者都有,那支使這個屬下辦事,就會很順心了。
向成衛(wèi)忽道:“這人在瓜州算是有些根基?”
解文秀雖然在司法房里算是一號人物,可卻并不能入刺史和長史法眼的,衙門里好幾百人,能和一把手和二把手匯報工作的,最低也得是各房的頭頭,是輪不到解文秀的。所以向成衛(wèi)對他并不了解,他以前也沒興趣去了解,但現(xiàn)在自然是有興趣了,今時不同往日嘛!
楊澤一聽向成衛(wèi)話里的意思,立時就明白了,向成衛(wèi)這是要找心腹呢,找心腹當然要找有根基,能幫得上忙的,普通貨色,向成衛(wèi)又怎么能看上眼呢!
楊澤道:“有點兒根基,卻不是太大,他有個外甥名叫付丙榮,剛剛拜了我做師父,聽說他是個神箭手,而且還有個捉生將的爵位。”
向成衛(wèi)笑了笑,擺手道:“捉生將不是爵位,只是朝廷賞給良家子的名號,有這個名號的良家子,邊關(guān)有戰(zhàn)時,參軍入伍,可以直接當什長,管十個小兵?!?p> 韓盤卻道:“根基不太大,但還是有根基的,至少捉生將的名號,也不是隨便什么人就能得到的,看來解文秀還是比較重情重義的,又很懂事!”
向成衛(wèi)點了點頭,道:“小楊,你去叫解文秀來,本官要看看他有多懂事!”
韓盤道:“不必多說什么,只說陪我們喝兩杯?!?p> 楊澤心道:“以前還叫人家小楊先生,現(xiàn)在成了上下級,就叫人家小楊了!”他答應(yīng)一聲,站起身去叫解文秀了。
公事房里,解文秀默默地坐在桌后,兩眼發(fā)直,盯著桌上的書冊,好半天也不翻一下,只顧著想心事,并不和周圍的同僚說話。同僚們也不打擾他,就事論事,其實大家心里還是挺同情他的,拼死拼活地干活兒,可到頭來,隨便來一個人就把他給頂了,他還得使勁去巴結(jié)。
“解兄,還沒吃飯吧?”楊澤沒進公事房,站在門口叫道。
解文秀一個激靈,忙道:“還沒,要不咱們一起出去吃點兒,我請客?!?p> 楊澤笑道:“沒吃就好,刺史和長史兩位大人叫你過去吃飯,讓你陪他們喝兩杯?!?p> 解文秀啊地一聲,騰地站起身來,道:“什,什么,誰叫我去喝兩杯?”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刺史和長史請他吃飯喝酒,這怎么可能!
楊澤道:“刺史大人說了,讓你過去吃中飯,陪他喝兩杯,長史大人也在,特地叫我過來喊你的,這便去吧。”
解文秀茫茫然地道:“這,這可不是誆我……”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去和刺史同桌喝酒的,官場上講究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大了好幾級。
楊澤催道:“解兄不要磨蹭,莫讓兩位大人久等,現(xiàn)在就等著你去好開席呢,兩位大人有話要和你說,速去速去!”
解文秀這才回過身來,頗有些跌跌撞撞朝外走,連撞了好幾張桌子,磕得不輕,卻不見他有叫痛的意思,走到了門口,竟然有些傻傻地問道:“我,我穿這身合適嗎?”
楊澤道:“官服,怎么會不合適呢!”拉起解文秀,往后面花廳走去。
他們倆一走,整個公事房里轟地一下子,官員們?nèi)颊?,大聲議論,無不吃驚,解文秀竟然被叫去陪刺史和長史喝酒,這可不得了,這年頭陪上司喝酒,可是明顯要升官的前兆啊,難不成解文秀要升司法功曹了?
一個官員驚呼:“這過江龍和地頭蛇,難不成真成自己人了?”喊完后,才感不對勁兒,他怎么能說這話呢,沒準兒解文秀馬上就會成他的頂頭大上司,說大上司的閑話,很容易被穿小鞋的,那滋味兒可不好受。
幸虧這時別人都沒注意他,而且人人都在說著閑話,震驚啊,沒法再鎮(zhèn)定了,本以為水火不容的兩個人,現(xiàn)在竟然穿一條腿的褲子了,誰能鎮(zhèn)定得下來。
有個官員道:“解大人好手段,厲害,厲害,佩服之極!”
另一個官員點頭道:“能把自己的外甥送給別人當徒弟,走這條路攀關(guān)系,聞所未聞啊,可是跟他學(xué)了一招?!?p> 有官員疑惑地道:“攀關(guān)系這種事不稀奇,可為什么送的人是外甥,而不是外甥女呢?按常理來講,送美女才是正常招術(shù)??!”
官員們一起點頭,是啊,送美女才是傳統(tǒng)套路,送個男人……這個可就不好理解了!
忽地,先前那個官員道:“解大人的外甥不就是付丙榮么,此人長相陰柔,男生女相,是個小白臉兒呀,而且還聽說他這個風(fēng)流之極。哎呀,哎呀,我多嘴了,該打該打!”
一部份官員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感情兒小楊先生好這口啊,收了解文秀的外甥做徒弟,是別有原因的,不不,錯了,是收了個女徒弟,這個當然是別有原因了。解文秀果然會揣摩上意,這可不就討好了小楊先生么,轉(zhuǎn)眼就要升功曹了呀!
另一部份官員,也就是腦筋轉(zhuǎn)得比較慢的那部份官員,沒往這方面想,他們還在后悔呢,早知道送外甥給楊澤當徒弟,就能變成自己人,那自己也應(yīng)該走這條路啊,如能升為司法功曹,掌管一房,別說是送外甥當徒弟,就是送兒子也無妨啊,實在不行,自己拜師,自己給楊澤當徒弟,也不是不行,是完全可以考慮的!
公事房里的人各種表情都有,各種想法也都有,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甚至已經(jīng)有人開始想怎么給解文秀送禮了,該送多少,怎么個送法兒,才能讓解功曹注意到自己,順便提拔提拔。
楊澤帶著解文秀去了花廳,花廳里已然擺上了酒菜,沒啥大魚大肉,很普通的家常菜,但做得很精致,四菜一湯,外加一壺酒。
楊澤看了眼解文秀,見這位向來很有風(fēng)度的解大人,現(xiàn)在竟是手足無措,一副小媳婦見公婆的表情,他忍不住有點兒詫異,不至于吧,怎么緊張成這個樣子,汗都流下來了!
韓盤和向成衛(wèi)也看到解文秀那一腦門子汗了,他倆卻沒有楊澤的詫異,反而非常滿意,這樣的下屬才行嘛,對上司有敬畏之心,只有這樣辦起事來才會聽話,好指使!
韓盤招呼兩人坐下說話,吃點喝點,他倒是沒說什么,主要是向成衛(wèi)問話,卻也沒楊澤想象的那樣,考察什么忠心啊、辦事能力啊什么的,而是問的家庭狀況,像是查戶籍一樣,把解文秀祖宗三代都問了一遍,現(xiàn)有親戚也都問了,把解文秀問得汗如雨下,楊澤眼睛一瞥,發(fā)現(xiàn)他的后背全濕了!
這頓飯吃的,對解文秀來說當真是痛苦之極,他幾乎沒吃啥,每當向成衛(wèi)問他一句,他都要先想一下,才敢回答,生怕回答錯了。楊澤倒沒啥,悶聲發(fā)大財,吃了個酒足飯飽。
終于,這頓飯吃完了,韓盤微笑著讓楊澤和解文秀回去,待兩人離開后,他問向成衛(wèi):“這個如何,你可還滿意?如不滿意,咱們再換別人!”
向成衛(wèi)眨眨眼睛,道:“先對付用著吧,好不好用,總得用過才知道?!?p> 出了花廳,向公事房走去,楊澤低聲道:“解兄,回了公事房,多喝點兒水,我看你出汗出得太多了,小心脫水,這么熱的天,要是中暑,可不是鬧著玩的?!?p> 解文秀道:“是出了不少汗,但中暑倒不至于?!彼皖^看去,卻見官服變成了兩種顏色,貼身的部份竟然全濕了,水滋滋的顏色發(fā)深,而不貼身的部份卻還是正常顏色。
“哎呀,怎地會出了這么多的汗!這這,這豈不是在兩位大人面前失禮了!”解文秀說完這句,只感一陣頭暈?zāi)垦?,身子一軟,竟然跌倒在地?p> 楊澤大吃一驚,見次領(lǐng)導(dǎo)竟然能暈倒,這位解兄是個官迷?平常風(fēng)度翩翩的,看不出來啊!
他們此時正好在公事房院子的門口,解文秀突然暈倒,里面的官員和捕快可都看到了,還沒等楊澤去察看解文秀,忽聽里面腳步聲響,呼啦啦竟然跑出一大群人來,人人高呼:“解大人,你怎么啦,快救解大人,叫醫(yī)生叫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