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木根不知從哪兒鉆了出來了,跑到了楊澤的身后,滿臉興奮,他叫道:“少東家,案子破了嗎?怎么破的?”
楊澤瞪了他一眼,道:“你亂跑什么,還大呼小叫地,就聽你咋呼了!”
木根撓撓后腦勺兒,道:“這不是著急少東家快點破案么,我剛才和捕快說了是你的學(xué)徒,他們說只要你點頭,也可能給他們當(dāng)學(xué)徒的,那我不也成捕快了么!”
這半大小子不好好當(dāng)藥鋪里的學(xué)徒,卻成天想著當(dāng)捕快,這話要是說給楊百秋聽,早一巴掌抽他臉上了,吃里扒外的東西,白養(yǎng)活他了,可楊澤卻只是哼了聲,并不跟他解說什么,但也不責(zé)怪他想當(dāng)捕快的遠(yuǎn)大理想。
李樁趁著這功夫,把官老爺要給死去的兒子再送一次的怪事說了,長孫李多田聽了,幾乎嚇得要暈倒,難不成父親冤死,所以陰魂不散,想再等著娘給他送飯?亡父陰魂不散,怕不是能托生,做兒子的豈有不傷心之理。
李多田撲到大車上李大郎的尸體上,嗚嗚痛哭起來,那些閑漢自然要上前來詢問,傳來傳去,變成了楊家大姐要去給陰魂送飯,而齊大老爺本事不但通天,還能通地,這是要審陰間之案啊!
不知誰叫了聲:“只要能讓李大郎的陰魂開口,這案子不就破了嘛!”
又有人叫道:“今天才知齊司法好本事,佩服佩服!”
更有閑漢思維靈活,心中打起盤算,如果把今天這事賣給茶樓說書的,說不定能成為一段好書,說書人肯定不會小氣,說不定能給自己幾吊大錢呢!
齊大老爺能審陰間之案,這話一出來,越傳越走樣,不但閑漢們跟著不放,就連李家村里的村民也都跟了上來,想要看看齊大老爺?shù)降资窃趺春完幓旯赐ǖ模?p> 在一片贊頌之聲中,齊進(jìn)思老臉上滿是油汗,他小聲對楊澤道:“小楊先生,這事越傳越邪乎,你有把握破案嗎?”
楊澤一撥楞腦袋,道:“沒有把握!”
齊進(jìn)思咝地抽了口冷氣,急道:“沒,沒把握?”
“總得試一試吧,這個要是沒把握,咱們再換別的法子!”楊澤安慰道。
齊進(jìn)思苦著臉道:“那,那也只好如此了!”他是啥法兒沒有的,只能靠楊澤給他想辦法了。
李家的田地離著村子有段距離,雖不算太遠(yuǎn),可二里地總是有的,楊家大姐步子不大,胳膊上還挎著籃子,那籃子說輕可也不算輕的,走出一里來地的時候,她便有些走不動了。
楊澤一直跟在她身后,邊走邊觀察附近鄉(xiāng)間的情況,他見前面有一片小樹林,便問道:“李楊氏,你那日給丈夫送飯,可是一口氣走到田間的?中間有沒有休息過?”
楊家大姐回過頭,道:“回官人的話,小婦人每次走到前面那片小林子,都會休息一會兒,那天也是如此?!?p> 楊澤嗯了聲,望向那片小樹林,道:“那你今天還進(jìn)去歇一下吧,那天坐在哪里,今天還坐哪里?!?p> 楊家大姐雙手疼痛,她一直是咬牙堅持著的,雖然不明白官老爺為什么這么折騰自己,可總比對她用刑要好得多,至少沒有被屈打成招的危險了。
她勉強抬起受傷的手,指向小樹林,道:“那林子里有一片荊樹,小婦人那天便是坐在樹旁的,從那里可以望到先夫干活兒的地方。”
楊澤聽了荊樹二字,頓時啊地叫了出來,他臉上露出驚喜之色,道:“荊樹?你確定那里有荊樹?”
荊樹沒什么稀奇,但如果和楊家大姐送的魚湯聯(lián)系在一起,那這案子就稀奇了,而且?guī)缀蹩梢哉f是能立即破案的!
從醫(yī)學(xué)角度上來講,荊花如果混入了魚湯里,會產(chǎn)生巨毒,人吃了這種食物,便會中毒身亡!
并且,歷史上真的有這種案子發(fā)生,還被寫入了小說當(dāng)中,《施公案》里就有專門這樣一個案例,荊花和魚湯案,由施公將此案破解,沒有冤枉嫌疑人。
雖然那個案子是發(fā)生在另一個時空的清朝,可和現(xiàn)在大方帝國這個案子,雖不能說一模一樣,可也極其相似。
同樣是一個婦人給自己在田里干活兒的丈夫送飯,丈夫吃了婦人送去的魚湯之后暴死,官府判定丈夫是中毒而死,便將那婦人抓了起來,可婦人說什么也不承認(rèn)她害死了丈夫,不肯畫押認(rèn)罪,不管怎么用刑她都不招,所以這案子遲遲不能結(jié)案。
此后這個案子交給了施公來審,他用的便是案件重演這個招術(shù),帶著婦人按著送飯的原路走,在經(jīng)過一片荊樹林時,婦人說那時她送飯時,荊花開得正旺,她還在樹邊站了一會,花朵掉到了魚湯之中,她給撿了出來。
這是此案唯一的疑點,施公立即派人去查,魚湯和荊花是不是相忌,果然查出來了,這兩樣?xùn)|西如果混到一起,會產(chǎn)生巨毒,這案子便即告破,婦人并非謀殺親夫,只是陰差陽錯罷了,那婦人后來出家為尼,這個案子也被做為經(jīng)典案例,寫入了書中。
今天,同樣碰到了類似的案子,楊澤想起此事,他趕緊把齊進(jìn)思拉到一旁,把荊花和魚湯相忌的事說了。
齊進(jìn)思聽完大喜,他道:“這么說來,這案子是破了啊,李楊氏不是謀殺親夫!太好了,這個結(jié)局正好,正是我想要的,也是刺史和長史想要的呀!”
只要不是謀殺親夫就好,就不會引發(fā)一系列的麻煩,齊進(jìn)思這顆心便算是落到肚子里了。
邊說邊走,這時已到了樹林,果然在林子邊上,有小片的荊樹,站在樹旁,可以望見遠(yuǎn)處的農(nóng)田,和楊家大姐說得一模一樣。
齊進(jìn)思心里著急,指著荊樹道:“李楊氏,你那時是不是就在這里休息的?”
楊家大姐點了點頭,心想:“我剛才不是說了么,我就是在這休息的呀!”
齊進(jìn)思哈哈大笑,轉(zhuǎn)過身,對著李家眾人,還有楊哲老漢夫婦說道:“此案已破,李楊氏并沒有謀殺親夫,而是陰差陽錯,她在休息的時候,樹上的荊花落入了魚湯之中,荊花與魚湯相忌,混在一起會產(chǎn)生巨毒,食者立斃,這是無心之過,并非謀殺,連過失殺人都算不上,來人啊,將人犯當(dāng)場釋放!”
這通結(jié)案陳詞說得可太粗糙了些,只因齊大老爺過于心急,不但說得粗糙,也實在驚爆了些,莫說李家和楊家眾,就連那些看熱鬧的人,也都聽得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然。
破了案,難題解決,齊進(jìn)思可以說是興奮無比,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把楊澤剛跟他說的話,添加了不少的醬醋,說了出來。
李家和楊家的人幾乎不敢相信他們的耳朵,怎么還會有這種事,荊花和魚湯相忌,以前從沒聽說過?。?p> 可閑漢們卻也跟著興奮起來,這可真是峰回路轉(zhuǎn),這案子竟然是這么回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
楊澤卻拉了下齊進(jìn)思,道:“不如當(dāng)場驗證一下吧,找條狗來,把荊花和魚湯混在一起,讓狗吃了,看看狗的反應(yīng)……”
齊進(jìn)思正要點頭答應(yīng),讓人去狗,可那楊家大姐卻說話了。
楊家大姐道:“大老爺,不是這么回事,小婦人給先夫送飯,用的都是蓋碗,從來都是要把飯菜蓋上的,不只是怕飯菜涼了,更怕有臟東西掉到里面。再說,那天也沒有荊花掉到魚湯里!”
接著,她一指那幾棵荊樹,又道:“荊花早就開過了,沒有花了呀!”
實在是讓人沒有想到,這種話竟會是楊家大姐自己說出來的,如果她隨著齊進(jìn)思的話說,沒準(zhǔn)兒這案子就這么結(jié)了,就算沒有荊花又能如何,以齊進(jìn)思的脾氣,糊里糊涂能結(jié)案就行,干嘛要深究呀,她這條命也就保住了,可她卻把能讓自己無罪的證據(jù),親口給推翻了!
楊澤啊地一聲,臉色大變,他先入為主,照搬書上的經(jīng)驗,認(rèn)定是魚湯和荊花相混,從而出現(xiàn)的問題,興奮之余,竟忽視了樹上無花可落,荊花已經(jīng)過了花期,早就凋謝了!
齊進(jìn)思也是愣住,他看向荊樹,道:“沒花,那,那樹葉成不?”
可關(guān)鍵是,楊家大姐自己說了,沒有任何東西掉進(jìn)了魚湯,別管是花還是葉。
大喜之后,便是大怒,齊進(jìn)思喝道:“你是非要讓自己變成謀殺親夫的兇手嗎?這可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楊家大姐嚇得不行,她是一個誠實的婦人,沒說謊的習(xí)慣罷了,可哪想到一句實話說出來,反而給自己添加了莫大的麻煩!
羅縣尉也道:“真是老實過頭了,這就是命?。 ?p> 木根也搖頭嘆氣,完了,這回少東家也判斷錯了,這可咋辦吶!
楊澤卻呆呆看著荊樹,這案子竟和經(jīng)典案例不同,那么,會是怎么一回事呢?
楊家大姐不過是帶了雞和魚而已,魚是年年有余,雞是大吉大利,多好的口采,可是如不是魚有問題,那么會是雞?那只養(yǎng)了十年的絕版老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