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小鎮(zhèn)
“吃人?”聽到這個詞,我腦子里第一時間認(rèn)為這只是一種比喻,一種修辭手法,亦或者是那座森林中存在著某種肉食性的動物,而琴接下來的話將我所有的猜想推翻,就如同一把推散了我精心構(gòu)筑的沙圖一般開口道:“并非有某種窮兇極惡的野獸,而是那座森林本身?!?p> “或許是因為安東的失蹤才有了這種說法,”我反駁到,“況且在森林中失蹤的人口數(shù)以萬計,每年都有人在全球各地的森林中失蹤,在我看來,這片森林就跟其他森林沒有任何區(qū)別?!背嘶钗?,我小聲呢喃。
琴嘆了口氣,“并非你想象的那樣,這座森林對本地人而言就如同禁忌一般的存在,甚至還有專門的教會去供奉這座森林,這個地方的信仰并非所謂的神,而是這座森林本身,這座森林本身就是當(dāng)?shù)厝诵闹械纳??!甭牭浇虝辉~,我下意識地想到了某種崇拜撒旦或某種更邪惡存在的邪教,但單單參拜森林本身這種行為即便放在邪教當(dāng)中也是十分罕見的,這不由得讓我想起中國的民間傳說,用童男童女去供奉河神,或許這個地方的教會也會做同樣的儀式?又或許,安東并非是失蹤,而是作為祭品被獻給了這座森林?
琴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慮,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教會本身并沒有問題,也并沒有所謂活祭等血腥的儀式,教會就跟天主教的教會一樣,只是信仰對象從神變成了這座森林本身。這個鎮(zhèn)子上的老人以及男人每周末都會去教會上禮拜,女人和小孩們則是呆在家閉門不出,從我出生起就是這個規(guī)矩,至于為什么,我也不清楚?!比毡∥魃?,夕陽最后的光輝撒在了琴的亞麻色頭發(fā)上,他那雙翠綠的眼睛在夕陽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生動,我意識到時間已經(jīng)不早,便起身和琴道了別,順帶一提,我和琴互換了Facebook以及電話號碼。當(dāng)我回到家里的時候,朱迪已經(jīng)在家門口等著了,看到我時她的臉上立刻浮現(xiàn)出喜悅的神色,但很快意識到自己應(yīng)該生氣,于是便故意扳起了臉。“又去找那個狐貍精了?”我連忙陪笑,“只是問問她關(guān)于這個地方更多的信息?!彪S后我便打開了房門,學(xué)著紳士彎著腰做出了一個請進的手勢,朱迪哼了一聲,隨后便像房子的女主人般一邊踱步一邊打量起了客廳。“你家真的很大,”朱迪開心地到處看,像一只到了新環(huán)境的小狗般熟悉著四周。“看夠了就去我的房間吧,二樓最右邊的房間,對了冰箱里有果汁和薯片?!眮G下這一句話,我便先回到房間去等朱迪了。
有了朱迪的陪伴,我難得過了一個充實且愉快的晚上,我們一起看電影,吃著爆米花和薯片,朱迪一邊被恐怖片里的情節(jié)嚇得直縮頭,一邊還要被我的惡作劇嚇得尖叫,隨后將抱枕用力地扔在我的臉上,電影演到最精彩時我們卻又無人注意幕布里的情節(jié),而是緊緊抱在一起激烈地?zé)嵛侵?,感受彼此舌尖纏綿的感覺。當(dāng)朱迪玩累依偎在我懷里睡著時,我輕輕地?fù)崦斓辖瘘S色的秀發(fā),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美好。我們兩個蜷縮在單人沙發(fā)上,感受著懷中朱迪柔軟溫?zé)岬纳眢w和她平穩(wěn)的呼吸,意識也漸漸朦朧了起來。
當(dāng)我再次睜開眼時已經(jīng)是次日清晨了,懷中的朱迪還在酣睡,我小心翼翼地起來下樓給朱迪準(zhǔn)備早餐。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琴,我一邊思考著她的目的一邊接起了電話?!拔也履阋呀?jīng)起床了吧。”電話那頭是琴的聲音。“剛起,怎么了嗎?”
“我做了些新鮮出爐的曲奇餅干和檸檬紅茶,一會想給你送過去?!?p> “太好了,樂意之至。”掛斷了電話,我把還在睡夢中的朱迪搖了起來?!扒僖粫^來,她還給我們帶了曲奇餅干和檸檬茶?!彼坌殊斓闹斓下牭竭@個消息立刻就驚訝地跳了起來,再加上她睡的凌亂的頭發(fā)活脫脫像極了一只炸了毛的貓咪?!澳憔尤桓医心莻€狐貍精來家里!”朱迪用手指著我的鼻子,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澳銈兪遣皇且呀?jīng)上過床了!”
“沒有!”我立刻開口反駁,“我只是昨天把我的那個頭盔給了她的弟弟肖,她可能想登門感謝一下。”
朱迪沒有聽我的解釋,頭也不回地下了樓,正巧此時門鈴響了。我心說不好,為什么偏偏琴在此時過來了,正當(dāng)我怕兩個女人打起來時,朱迪一把拽開了房門。
餅干甜美的香氣瞬間彌漫了屋子,我連忙沖下樓,連鞋都顧不上穿?!爸斓夏銊e......”正要開口,發(fā)現(xiàn)琴迎面撞見了朱迪,她只是稍微驚訝了一下,便禮貌地和朱迪打起了招呼,“你好,姐妹,我是邁爾斯的鄰居朱迪?!敝斓洗藭r正要發(fā)作的臉一下因為這一句話愣住了,小小的臉上寫滿了尷尬。“你好,琴,邁爾斯跟我提起過你?!币庾R到我在她身后,她又嘟起了臉宣誓主權(quán)般地補充道?!拔沂沁~爾斯的女朋友,昨天晚上剛到這來,”仿佛炫耀般說出了后兩個字?!斑^夜?!?p> 琴并沒有太過驚訝,也許是鄉(xiāng)下人的淳樸讓他養(yǎng)成了良好的教養(yǎng)?!笆沁@樣啊,朱迪,邁爾斯昨天送了我弟弟一個玩具,我今天烤了點曲奇特意來感謝邁爾斯一下,也請你享用一番......”話沒說完,琴的身后便傳出了一聲小男孩的大喊,“達斯維達,我來找你玩XBOX了!”隨后一個戴著風(fēng)暴兵頭盔的小男孩從琴的身后沖了出來,路過朱迪身邊時不忘禮貌地喊了一聲姐姐,隨即便向我沖來。我蹲下一把抱住了肖,“好的風(fēng)暴兵,讓我們一起征戰(zhàn)星球!”安頓好肖之后,我跟朱迪和琴來到了花園的座椅上,朱迪似乎早就饑腸轆轆了,饑渴地盯著琴挎著的籃子,當(dāng)琴把一大盤香氣四溢的曲奇拿出來時,朱迪已經(jīng)迫不及待將曲奇送入口中?!罢婧贸?!”似乎是受到美食的影響,朱迪看琴的目光中多了一絲崇拜?!笆悄阕约鹤龅膯幔俊?p> 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頭抓起自己的連衣裙,羞澀地點了點頭。琴今天沒有穿那件標(biāo)志性圍裙,而是穿了一件綠色碎花連衣裙,頭上戴的園丁帽倒是沒有變,看得出她很喜歡這頂帽子,雖然衣服很樸素但她穿著有一種說不出的合適?;蛟S是味蕾得到了滿足,朱迪的心情也變好了,漸漸的和琴有說有笑起來?!皩α饲伲P(guān)于這座小鎮(zhèn),我還有些問題想問你?!甭牭竭@話,原本嬉笑著的兩個人都不說話了,琴變得糾結(jié)了起來。我懷疑自己此時問這種問題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但既然話已經(jīng)出口,索性就問到底。“關(guān)于我家后面那座森林以及這個小鎮(zhèn),我想了解更多。”
琴沉默了一會。“你為什么一定要糾結(jié)于那座森林過去發(fā)生的事呢?只要你不踏足它的領(lǐng)地,一切都如平常一樣安靜祥和?!?p> “如果不去探究,我住不安心,如果真如你所說那座森林會吃人,換做是我你會住的安心嗎?即使知道自己離那座吃人的森林僅一步之遙?”我頓了頓,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有些尖銳了,于是便緩和了一下,“雖然我希望那一天永遠不要發(fā)生,但是如果是肖因為好奇走進了那片森林......”
“夠了?!鼻偻蝗淮驍辔艺f話,她的眼眶里又泛起了淚光,朱迪見狀放下了手中的曲奇,一邊輕拍琴的后背安慰著她一邊給我一個眼神示意我不要再說了。
“對不起,我只是擔(dān)心會有更多好奇的人踏足那片森林,你也不希望再有無辜的人像安東那樣迷失在森林里吧?”我語氣有些沉重,但我意識到如果不弄清這件事,當(dāng)?shù)氐氖й櫚妇筒粫V??!鞍矕|是什么時候失蹤的?”
“三年前,就在你搬來的那年。”
“警察真的沒有找到任何痕跡嗎?”
“我們能做的一切努力都做了,包括安東的父母,但很可惜,沒有,我們甚至至今不知道安東的死活?!鼻僭僖踩滩蛔?,小聲啜泣起來。“最開始所有街道上都粘貼了失蹤的告示,但是漸漸地人們仿佛淡忘了此事,安東的死活也變得無關(guān)緊要了,除了他的父母......安東變成了人們茶余飯后的議論話題,但我不希望這樣?!闭f到傷心處,琴掩面哭了起來。
朱迪連忙將琴攬在自己懷里低頭小聲和琴說著什么,漸漸地琴的哭聲變小了,但還是輕輕抽泣著?!笆O碌氖虑槲覍嵲诓恢懒耍绻阆胫廊枩丈壬?,他人很好,是個很樂意和別人聊天的老先生,因為他現(xiàn)在孤身一人所以很樂意找人說說話呢?!鼻購闹斓系膽牙锾匠鰝€頭來,自言自語般地對我說到。這情報對我來說如同一道閃電撕碎了夜空一般,來不及多想,我囑咐朱迪照顧好琴和肖,穿上鞋就動身前往那個紅房頂?shù)姆孔樱槺阍诟浇谋憷曩I了一瓶最好的威士忌。
當(dāng)我敲響同樣是紅色的紅木門時,湯普森仿佛是等候多時般立刻打開了大門,的確,湯普森老先生是那種看上去就很容易相處的老人,盡管天氣很熱但是他依然穿著一件長袖的襯衣戴著一頂類似剃刀黨一樣的帽子,雖然歲數(shù)很大胡子花白了但給人感覺身體十分硬朗。見到我來,他瞇起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澳闶牵俊?p> 我還給他一個標(biāo)志性的假笑,這個假笑可以說是我的外交手段之一,會讓人覺得我很禮貌很舒服。“您好湯普森先生,我是住在那邊那座森林的鎮(zhèn)民。”我用手指了指家的方向。“我們家三年前搬到過這里來,當(dāng)時還邀請了您來我家參加晚宴但是您因為身體原因沒能出席,還記得嗎?”
湯普森捋了捋胡須想了一下,“是有這么一回事,我記得你是叫邁爾斯吧?!?p> “您老人家記性可真好,”我將手里的威士忌送了上去,“沒什么拿的出手的便給您帶了瓶酒以表心意。”
湯普森看到威士忌瞬間眉開眼笑,連忙邀請我進家門來。“我正準(zhǔn)備烤肉呢,你可一定要來嘗嘗我做的烤肉。”一番推脫后,我還是答應(yīng)了湯普森先生的晚宴邀請。湯普森先生的家雖然不大,但是布置的井井有條,看得出這位老人對生活細(xì)節(jié)要求十分之高。“此次前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想問我吧,我猜是那座森林以及這個小鎮(zhèn)的歷史?!?p> 我心中暗自驚訝于這位老人的嗅覺如此敏銳,“正是,不知您方不方便告訴我這方面的一些事情?!?p> “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這座小鎮(zhèn)的歷史就跟許許多多的小鎮(zhèn)一樣,最開始是森特羅利亞那邊的人搬過來的,于是便在這邊發(fā)展了起來。那場大火你應(yīng)該也知道,燒毀了整個鎮(zhèn)子,這座算是衍生出來的小鎮(zhèn)反而成了幸運兒,在那場災(zāi)難中幸免遇難,漸漸的森特羅利亞沒落了,于是那邊的幸存者們搬來了這邊的鎮(zhèn)子,整個鎮(zhèn)子便繁榮了起來?!甭犞鴾丈壬鷮@座小鎮(zhèn)的娓娓道來,我大致對小鎮(zhèn)的歷史有了初步的了解。“但是那座森林呢?為什么說那座森林會吃人?”
湯普森先生聽到這話臉一黑,“你是聽誰說的?”
于是我便把這兩天發(fā)生的事告訴了湯普森先生?!笆乔倌呛⒆影?.....”湯普森臉色柔和了下來,“那孩子的確可憐,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只要跟這座森林扯上了關(guān)系,便會一生都不幸?!睖丈D了頓,點了一根煙,“你大概不會相信吧,但事實確實是如此,既然你已經(jīng)聽說了,那么告訴你也無妨,就當(dāng)是給你一個警告了?!闭f完,湯普森先生示意我從書架最上面取下一個鐵盒子,“看了這個你就明白了?!?p> 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鐵盒了,但它給我的感覺很危險,仿佛打開了它就如同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打開它,世間最黑暗的角落就會被我窺見。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我最終還是打開了蓋子。
那是一卷錄像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