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噬人之樹
巍峨的山脈在眼中不斷放大。
橫臥于黑暗之中。
如沉睡的巨人一般。
鼬緩緩放慢腳步。
最終在山腳停下。
他微微仰面。
凝視著匿于蒼茫夜色中的高山密林。
身后蝴蝶忍姍姍來遲。
“鼬君,你還真是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啊?!彼醒獨獯跤?。
為了追上鼬,她可是壓榨了不少體力,此刻的她神色略顯蒼白,按著胸口,哮喘般呼吸著。
“抱歉?!摈S口說道。
其實他已經(jīng)放緩自己的速度了,可奈何速度差距太大。
“這里應(yīng)該就是那田蜘蛛山了吧。”蝴蝶忍走到鼬的身邊。
鼬不置可否。
風(fēng)幽幽的吹著。
送來蟲獸的低鳴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二人皆是眉頭微皺。
密林之間。
一道黑影逐漸放大。
蝴蝶忍叩著腰間的日輪刀。
待到近前。
借著稀薄的天光才是看清來者的模樣。
是名鬼殺隊劍士。
捂著鮮血淋漓的小腹。
步履蹣跚而來。
觸及蝴蝶忍的身影時,瞬間眼前一亮。
“柱...”
“柱終于趕來了...”
“山里有很強大的鬼!”
“很多劍士都已經(jīng)戰(zhàn)死了...”
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
聲音低如蚊吶。
蝴蝶忍踏步上前,俯身稍作檢查,輕聲說道,“傷勢不算嚴重,先幫你包扎一下吧。”
撕拉的聲響中,蝴蝶忍從劍士的內(nèi)襯的襯衫上撕下一塊還算干凈的布條,替其包扎起來。
做完這些,她取出一粒止血藥為其服下。
“您就是蝴蝶忍大人吧?”
“答對了噢。”蝴蝶忍沖他微微笑著。
“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還是快走吧,蝴蝶小姐?!?p> 鼬走向前來,眸光瞥了蝴蝶忍一眼便平視前方。
“我記得你...你是藤襲山上和我同一期的劍士?!必搨膭κ慷⒅菑堉赡鄣哪樋?。
“那可真是太巧了噢。”蝴蝶忍站起身來。
“走吧,鼬君?!?p> “嗯。”
二人呼嘯而過。
只留下劍士一人原地發(fā)呆。
呼呼呼——
風(fēng)在耳邊嘶鳴。
視野是鋪天蓋地的黑暗。
鼬冷著張臉。
踩著林間高木如電般呼嘯而過。
身后是堪堪追上力不從心的蝴蝶忍。
群山飛快的倒退。
裹挾著夜色拋向遠方。
約莫一刻鐘左右。
鼬終于停下腳步。
立在一顆極高的樹上,目光飛越,俯瞰著整座山林。
蠻荒幽邃的氣息撲面而來。
映眼而來的畫面。
讓鼬眉頭微皺。
蝴蝶忍隨后而至,稍作調(diào)整,微微抬起眼眸。
饒是已經(jīng)做足心理準備。
觸目的一瞬間。
依舊神色凝重。
借著稀薄的月光,她看見樹林高處成片結(jié)起的蛛網(wǎng),而網(wǎng)中央,捆縛著一具又一具的尸體。
觸目驚心!
“情況還真是糟糕呢。”
蝴蝶忍雙指叩在腰間的刀柄。
“走吧?!摈w身而下,穿過一幕又一幕的死亡,最終來到一處林間空地。
圓月懸空。
銀白的月光驅(qū)散重重夜色。
墜落這不潔之地。
鼬低首俯望。
黏膩森冷的蛛絲自樹干延展開來,偶有下垂,困縛著一具又一具的尸體,其中除卻鬼殺隊劍士之外,還有著人蛛同體令人憎惡的可怕怪物。
蛛絲勾連串通,最終在中心聚合,托著一傾倒的小屋,懸置在空。
小屋破爛不堪。
側(cè)部被貫穿一個大洞。
目光偏轉(zhuǎn)。
可以注意到一道身影。
黃衣黃發(fā)。
腰間挎刀。
正是老熟人我妻善逸。
鼬騰身飛躍而去。
輕盈的在他的身邊落下。
面色蒼白。
昏迷不醒。
有很嚴重的中毒反應(yīng)。
結(jié)合現(xiàn)場慘烈的畫面。
可想而知。
這里爆發(fā)了一場激戰(zhàn)。
“蝴蝶小姐?!摈惺?。
現(xiàn)而今的情況可不是他能解決的,只能希冀蝴蝶忍有相應(yīng)的解毒方法了。
蝴蝶忍從樹梢飛身躍下,
羽織在空中張開。
如蝴蝶的翅膀一般。
“是花街上那個黃發(fā)劍士啊,沒想到再見面還是以這種方式?!焙躺舷掠^摩,做完基本檢測后,從腰間取出一瓶藥來。
她掰開我妻善逸的嘴,將藥小心翼翼的送了進去。
“暫時控制毒素,后續(xù)治療還得在蝶屋進行。”蝴蝶忍站起身來?!半[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路上了,主公大人不可能只調(diào)配柱前來?!?p> 鼬沒有言語。
他盯著我妻善逸的臉。
神色有些復(fù)雜。
這個家伙明明有著強大的實力以及一往無前的勇氣,不論當下,哪怕花街一戰(zhàn)面對猙獰可怖的妓夫太郎亦是能不畏死亡的拔刀,可為什么總是表現(xiàn)的那般膽小怯懦呢?
這個世界的人似乎每個都是矛盾的結(jié)合體。
眼下的蝴蝶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明明那般痛恨鬼可還要繼承姐姐的意愿笑著建設(shè)一個人與鬼可能共處的世界。
“接下來怎么辦?”蝴蝶忍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
“等?!?p> 熟悉的字符。
一如剛到泉下鎮(zhèn)時得到的答復(fù)。
蝴蝶忍擰著眉頭。
神色不悅的盯著身前的鼬。
后者在小屋上盤坐下來。
月光如紗披覆在他的身上。
......
沉悶。
壓抑。
逼仄的隧道內(nèi)。
黑暗如蛇侵襲而來。
視野昏沉。
耳畔回響著滴滴答答的滴水聲。
分身鼬回眺著深不見底的隧道。
撲面而來的幽風(fēng)將濕熱的空氣灌入肺中,一同而來的還有陣陣刺鼻的氣味。
黑暗漸濃。
距離發(fā)現(xiàn)樹墻已經(jīng)過去整整四個小時。
監(jiān)工那依舊沒有任何反饋。
所有人都貼著墻壁昏昏欲睡。
唯一還算精神的就只有那神經(jīng)兮兮的村田。
他貼著樹墻。
爬滿血絲的眼球拼命的蠕動著。
穿越層層交疊的樹影想要去看清些什么。
干澀的喉嚨吐著嘶啞晦澀的言語。
依舊是那熟悉的字符。
卵,末日。
沒有任何一人理會他。
鼬靠著支架固定的墻壁。
心事重重。
忽然。
有砰砰砰的撞擊聲響起。
循聲而去。
是那村田。
他竟是開始以頭顱撞擊樹墻。
十指如爪摳在樹干之間的夾縫。
腦袋后仰。
旋即猛地砸上樹墻。
血印斑駁。
顯而易見的痛疼。
可村田面不改色。
晦暗難明的眼中流露著歇斯底里。
后仰——
將自己的腦袋再次狠狠地砸在樹墻之上。
如此往復(fù)。
乃至血肉模糊。
砰砰砰的聲音回響在幽寂的隧道里。
很快驚醒了不少人。
罵罵咧咧地站起身來。
對著發(fā)瘋撞墻的村田指指點點。
后者充耳不聞。
每一次頭槌下去都會有鮮血四濺。
駭人的場面逐漸消磨罵聲。
所有人都皺起眉頭,再這樣下去,指定是要出人命的。
有幾個人站出來,上去拖拽著村田。
可后者拼命的掙動著,依舊不依不撓的撞擊樹墻。
鮮血蜿蜒著流淌。
殷紅刺目。
“結(jié)束了......”
“一切都結(jié)束了!”
他力竭的呼喊著。
聲音落定的一瞬間。
人也倒地不起。
年紀稍長的男人俯身下去,顫抖著手指放在了鼻間,又將耳朵貼在胸口聽了聽,抬起頭來時,長長的吐出口氣。
“死了?!?p> 他說。
眾人面面相覷。
繼而捶胸頓足。
謾罵這毫無人性的泉下鎮(zhèn)掌權(quán)者,竟是將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大好青年逼到自殺。
鼬凝神望著。
映在眼中的是鮮血蜿蜒的樹墻。
那粘稠的血液緩緩的滾動著。
而后。
肉眼可見的...消失了?
亦或者說被那密密麻麻的樹影組成的城墻吸收了。
而很快。
竟是有新生的嫩綠枝丫從皸裂的石壁縫中鉆出。
延展觸碰到村田的身軀。
看似毫無威脅。
可眨眼竟是剖開了他的胸膛,如灼紅的利劍刺入冰雪一般,血肉成泥潰散,化作濃稠的漿液被那枝丫吞噬殆盡。
旋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
湮沒他的胸腔。
蠕動著朝著軀殼的每一處刺去。
攀附骨骼。
融化臟器血肉。
最后化作手腕粗細的藤蔓從口腔眼鼻中鉆出。
粘稠的漿液沾附著滴落。
令人作嘔。
整個過程盡皆發(fā)生在瞬息之間。
待眾人反應(yīng)過來時。
村田已經(jīng)成了一個形狀怪誕慘不忍睹的怪物。
所有人面色驚惶。
尤其是近身拖拽村田的幾人更是被嚇的魂不附體。
語無倫次。
“發(fā)...發(fā)生什么了...”
“怪物...怪物...”
沒時間思索。
本能的直覺告訴鼬。
危機將至!
他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拖拽著一人抽身而去。
飛奔在沉悶壓抑的隧道之中。
脫身十米開外時。
眼前的景象已是慘絕人寰。
大量新生的藤蔓沖開村田僅剩的一副皮囊,而后如箭雨一般朝著八方激射而去。
在一聲聲凄厲的哀嚎中。
貫穿工人的軀殼。
萬念俱灰的神色中,他們的血肉如流水般被抽干。
扭曲的死相如雕塑一般凝固起來。
繼而潰散成更多的藤蔓。
眨眼就湮沒大片區(qū)域。
纏繞凝聚。
形成新的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