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應龍灰頭土臉地從亂草叢里鉆出來,神色悲憤地回頭看著廣州,整個廣州已經陷入一片火海,洋鬼子已經從四面八方涌進了城里,廣州灣上也馳騁著洋人的鐵甲艦,這些背上冒著黑煙的龐大家伙,每一次噴吐出烈焰就會帶來生命的毀滅,無數(shù)英勇的將士就喪生在這些鐵甲艦的炮彈下……
跟隨在康應龍身后的戰(zhàn)士只剩下九個。
黃飛鴻握緊拳頭,劍眉蹙緊,森森地盯著廣州城上空的濃煙,嘴唇幾乎被他自己咬出血來。
康應龍嘆息一聲,低下頭來,正好看到神色猙獰的黃飛鴻,頓時吃了一驚,撫著黃飛鴻的小腦袋說道:“飛鴻,你在想什么?”
黃飛鴻恍若未聞,仍自森森地盯著廣州城看。
拍了拍黃飛鴻的肩膀,康應龍黯然道:“飛鴻,走吧,離開這兒。”
“不,我不走!”黃飛鴻冰冷地拒絕,說道,“我要留在這兒,我要殺光所有的洋人?!?p> 康應龍暗暗吃驚黃飛鴻小小年紀,居然有如此駭人的殺機,但他更不愿意黃飛鴻被仇恨蒙蔽了靈智,影響他今后的成就!康應龍已經看出來,黃飛鴻是個好苗子,天生就是塊當兵的好料,如果能進湘楚軍校少年班磨練一下,將來定是一員不可多得的將才。
康應龍開始引導黃飛鴻,說道:“飛鴻,你恨洋人,對嗎?”
“對!”
“你想殺光天底下所有的洋人,是嗎?”
“是!”
“但你人小力弱,殺一個洋人都那么吃力,怎么殺得光全天下的洋人?”
“……”
“叔叔可以教你一個辦法!一個可以讓你殺光全天下洋人的辦法?!?p> 黃飛鴻抬起頭,烏溜溜的雙眸直直地盯著康應龍,似乎在問,什么辦法?
康應龍臉上露出肅穆之色,沉聲道:“做一個偉大的將軍,指揮千軍萬馬去和洋人廝殺,你才能達成你的心愿?!?p> “怎樣才能成為偉大的將軍?”
“去長沙,報考湘楚軍校,你才有機會成為偉大的將軍!不過,那需要你吃很多苦,受很多罪,你受得了嗎?”
“我不怕吃苦!”黃飛鴻冰冷地盯著康應龍,突然拔出小刀在自己右臂上劃了一刀,鮮血溢出,可他的眉頭竟是皺也不皺一下,冷然道,“更不怕受罪!”
康應龍心下一凜,心忖這孩子好重的殺氣,真要讓他成了將軍,也不知道究竟是福還是禍?對中華民族來說,自然是多了一員開疆拓土的猛將,可對于別的國家、別的民族呢,是否就意味著多了個殺人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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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夏禮瘋狂地揮動指揮刀,狂亂地劈砍,將一具具的護國軍戰(zhàn)士尸體劈成碎片,以渲泄他心中巨大的憤怒和不甘!這些該死的遠東人,縱然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也絕不放棄和敵人同歸于盡的機會!
在重新攻占廣州之后,巴夏禮將所有被擊斃的護國軍戰(zhàn)士尸體集中起來,經清點,居然只有區(qū)區(qū)七百余人,就是這七百余人,冒著遠東艦隊密集猛烈的炮火,跟強大的六國聯(lián)軍激戰(zhàn)了整整半天,還給聯(lián)軍造成了慘重的傷亡!
他們憑借廣州城里破碎不堪的民房,簡陋的冷兵器以及少量步槍,他們甚至鉆進處存在的臭水溝里,像瘋子一樣向聯(lián)軍發(fā)起不計犧牲的瘋狂進攻,對于這些遠東人來說,死亡的恐懼似乎是不存在的。他們嚎叫著,抱著炸彈,甚至是揮舞著冷兵器沖向敵人,縱然整個身軀已經被射成蜂窩,他們都不肯放棄……
巴夏禮從未覺得如此艱難過,聯(lián)軍每前進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傷亡!以致在占領廣州之后,他忍不住巨大的憤怒,要借這些遠東人的尸體來發(fā)泄自己的情緒。
廣州碼頭已經被滾滾的濃煙所籠罩,大英帝國遠東艦隊太平洋支隊司令巴頓少將一行冒著濃煙在碼頭上棄艦登陸,正好看到巴夏禮那驚人的碎尸一幕。
“巴夏禮準將,祝賀你終于突破遠東人的封鎖,安全回到廣州?!卑皖D向巴夏禮熱情地張開雙臂,兩人先來了個擁抱,才接著問道,“華萊士將軍呢?我需要立即面見他,跟他商量一些緊急情況?!?p> “司令官閣下?”巴夏禮兩眼發(fā)直,瞪著巴頓,“他……”
巴頓心下陡然一跳,失聲問道:“巴頓將軍他怎么了?”
巴夏禮呃了一聲,似是突然間才想起這件事,說道:“呃,對啊,司令官閣下怎么沒有先回到廣州呢?他的左翼集群去哪兒了呢?”
巴頓本能地感到不妙,沉聲道:“巴夏禮準將,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請你慢慢講?!?p> 巴夏禮聳聳肩,說道:“司令官閣下命令我率右翼集群放棄北上作戰(zhàn)計劃,即刻取道返回廣州,并且告之他的左翼集群已經提前啟程南下,按道理,他的左翼集群應該比我的右翼集群更早南下,更早抵達廣州才是,可事實卻并非如此?!?p> 巴頓道:“你是說,聯(lián)軍分成了左右兩個集群,并沒有統(tǒng)一行動?”
巴夏禮道:“將軍閣下有所不知,我們在正面遭遇了護國軍頑強的抵抗,不得已只好兵分兩路,試圖繞過護國軍的正面陣地再在他們側后匯合,可在分兵之后不久,就收到了華萊士將軍取消北進的命令,之后直到現(xiàn)在,我都再沒見過司令官閣下了,也沒再收到他的任何命令?!?p> 巴頓皺眉道:“這就怪了,華萊士將軍的左翼集群會到哪里去呢?近兩萬大軍總不能憑空就消失了吧!”
巴夏禮突然道:“我軍在花都曾遭受護國軍的頑強抵抗,會不會是司令官的左翼集群也在途中遇到了更頑強的抵抗,被迫臨時改變了行軍路線?不過這也不對,如果臨時改變了行軍路線,應該會派人通知我們?!?p> “沒錯!肯定是這樣?!卑皖D斷然道,“華萊士將軍的左翼一定是遇到了護國軍的頑強抵抗,被迫改變了行軍路線,否則不可能失去他們的蹤影和消息!”
“不能啊?!卑拖亩Y卻是搖頭道,“司令官的左翼集群強大無比,有將近兩萬聯(lián)軍精銳,再說護國軍的精銳主力盡在北方,在南方并無大股正規(guī)軍,如何可能逼迫聯(lián)軍改變行軍路線?我認為這不太可能。”
巴頓道:“戰(zhàn)場情況,瞬息萬變,我們現(xiàn)在再怎么猜測也屬多余,根本就不可能料到當時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唯一的事實就是華萊士將軍的左翼集群沒有回到廣州!近兩萬聯(lián)軍將士可能正面臨危險,等待我們的救援。”
巴夏禮臉色蒼白,感到難以置信。
不過,事實跟巴頓說的并沒有多少差別,此時的華萊士,果然已經成了護國軍重重圍困下的困獸,正眼巴巴地盼著右翼集群前來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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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戰(zhàn)場局勢的持續(xù)惡化,那些嚷著要剝奪華萊士將軍指揮權的各國軍官都一個個閉緊了嘴巴,本來已經被架空指揮權的華萊士不得不再一次出面收拾殘局。
華萊士冷漠地瞪著面前這幾十個神色黯淡的聯(lián)軍軍官,這些人士氣低落,早已經被護國軍打得魂飛魄散,也許現(xiàn)在,遠東人放個屁都能把他們給嚇得尖聲大叫吧……
華萊士這樣自嘲地想著,黯然嘆息了一聲。這就是聯(lián)軍永遠難以彌補的劣勢,由于是六個國家組成的聯(lián)軍,很難建立真正意義上的統(tǒng)一指揮,一旦遭遇挫折或者緊急情況,就有可能發(fā)生意想不到的情況。
很不幸,他的左翼就遇到了這樣的情況,他被迫屈從于這些白癡的集體決議,最終造成了眼前這場無以挽回的災難!
這些白癡,也不想想,當時護國軍的主力都在清遠,在花都怎么可能有大規(guī)模的部隊阻擊?可他已經被嚇破了膽,就是不敢再和護國軍正面交戰(zhàn),一聽到重機槍的槍聲就只想掉頭逃跑,跑得越遠越好。
想到這里,華萊士又是浩然嘆息一聲,聯(lián)軍對敵情出現(xiàn)誤判,他其實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雖然他不認為花都有大量護國軍阻擊,可他同樣認為向東轉進從東莞或者直接去香港,會是不錯的選擇,所以,當時他并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英軍也隨同聯(lián)軍統(tǒng)一行動。
沒想到,護國軍的反應竟是如此之快。
華萊士神色陰晴不定,跟前的軍官們不敢隨便發(fā)話,唯恐惹來他的無情嘲弄。
華萊士終于壓下心中的郁悶,說道:“各位,坦率地講,唯一有希望突破的方向是北方,可是向北突圍是沒有出路的?!?p>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一樣,軍官們那個郁悶,可又不敢發(fā)作。
華萊士輕哼了一聲,不想再捉弄這些白癡,沉聲道:“當務之急,是派出精干的小分隊,將我軍被困的消息送給巴夏禮將軍的右翼,以及駐扎在香港的大英帝國遠東艦隊,請求他們的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