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來自東方的劍客
“團長,我請一天假,明天再回去可以嗎~orz”
“放這么多天假,早合計啥了!帶核酸檢測報告來,單位不給報銷?。 ?p> “收到!”
犬千代站在高中門口長出一口氣。此時已是早晨六點半,急三火四回單位接班實在太難受了,反正也是癩子一樣的閑差,大不了補上一個就是。如果不是因為昨晚一直忙到現在,他也實在不愿打破多年來的出勤記錄。
“呦,大哥,又來這么早??!”是那個一面之緣的后生,犬千代發(fā)現他每天都來得很早。
“啊,是啊,瞎逛唄。你每天都來很早啊。”所以犬千代每晚干完活都能看見這小子……
“嗅嗅~大哥,今天門口的空氣格外清新。說起來,之前還看見你清理樹葉來的,大哥你是環(huán)衛(wèi)吧?”少年一臉的開朗模樣,但卻噎得犬千代差點栽過去:“不是啦,我是騎士……”
“哦!公務員嗎?那不是不能有第二職業(yè)嗎?我聽說環(huán)衛(wèi)工人也有編制來的。我懂了!大哥是公務員兼職公務員,這樣就可以了吧?”
“可以個鬼??!”犬千代一記手刀打斷了少年的碎碎念。
與麻煩少年作別后,犬千代直奔羅馬假日,雖然是自己執(zhí)意以身犯險,但他還是決定小小遷怒一下樓蘭——萬一能收獲一個充滿歉意的香吻還是不錯的。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犬千代一邊數落著樓蘭,一邊添油加醋地敘述了這幾晚的心跳回憶。反倒是花魁小姐先埋怨道:“你怎么把細作于吉弄壞了??!我特意限制到5檔,你這次能活著回來完全是狗屎運好嗎?”
樓蘭一把奪回細作于吉,心疼地檢查著,表盤上果然有半根帶著斷茬的卡針。
犬千代也完全沒了一開始的氣焰,小聲嘀咕著:“那這玩意還把我定制打火機蹭掉漆了呢……”
“不可能!”樓蘭斬釘截鐵,“你兜里那團廢鐵根本不可能傷到細作于吉!這可是用阿穆特的眼眶做的……等等,我記得你好像握著它出了一拳是吧?”
“啊,是,當時有個胡亂沖過來的傻逼,我還以為能打死他呢~”犬千代一臉不屑。
樓蘭撥了幾個參數,用細作于吉的反面對著犬千代:“你再出一拳試試。”
“哦。”犬千代隨意做了個出拳動作。樓蘭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臉:“你給我走心一點!再來一次?!?p> 犬千代全神貫注,開樁出拳。
“破!”
“不行,還是沒有?!睒翘m有些失望。
“你到底要找什么啊?哦~在找我的男性魅力……誒,別別別!”犬千代頂胯挑釁的動作被樓蘭將出未出的足尖嚇退了。
“我在找『流索』,如果的確是你無意中損壞了細作于吉,那應該會在你身上看到絲帶一樣的『流索』,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沒有其他反常的事了嗎?”
“真沒有了,不過你說的這個『流索』和女鬼的話有點像啊。”
“那是我唐突了,一直以來都以為你這個層級的猛靈能打破這個束縛。那我想問你,這兩個月間,就在這棵大槐樹下,死了兩個人,你知道嗎?死得非常慘,肚子被開了個大洞,所以我才……”犬千代自覺失禮,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王蘭珂整理一下思緒,臉色變得十分嚴肅:“長官,如果說是那兩個人,我的確有印象。長官您……有沒有試過用那個小工具看自己?”
犬千代很詫異,的確,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這和死者又有什么關系呢?
王蘭珂繼續(xù)道:“長官您的生場和一般人不太一樣,夾雜了一些黃色的絲線。我之所以要提這個,是因為那倆人也有,不過比你明顯得多,你的……可以說根本看不見。只有兩次,就是你站在我面前的那兩次,我確確實實看到了?!?p> 犬千代心里有點犯膈應:“那他們兩個的死……和你說的絲線有關?”
王蘭珂打了個百分百的直球:“一定有關!就是因為這個樓道里的家伙才殺了他們?!?p> 如此簡單一句話幾乎包含了所有的信息:樓道?誰?怎么殺的?犬千代一時竟張口結舌,倒是王蘭珂看出了他的困窘,拍了拍他的肩指著二號樓說:“就是那棟樓,二樓緩步臺,有個家伙,用什么東西比劃了一下,就把人殺了?!?p> 原來如此,犬千代很感激王蘭珂的善解人意,繼續(xù)追問道:“可這和你說的黃色絲線有什么聯系嗎?”
王蘭珂沉吟一會,抬起頭時面色更凝重了:“和這個人沒關系,但是和他手里的東西有關。這個人在我眼里和其他人一樣,是一團亂碼,但是他手里拿著的東西太奇怪了,裹滿了藍色絲線,非常細長的一根。我實在看不出那是什么,只知道是那些絲線,瞬間飛出,結果了二人性命。長官,你是個好人,我勸你離開這里吧,我總覺得你會出事兒?!?p> “你能不能申請平級調度?”樓蘭聽罷沒頭沒腦說出這么一句。
“???”
“你去其他地方吧,越遠越好,現在就動身。如果我們都能僥幸活下來,我會去找你,無論你在哪!”樓蘭握緊了拳頭,用一種犬千代從未聽過的嚴峻口吻說著。
“樓蘭,你怎么了?從剛開始聽我說話的時候就不對勁,你這個樣子我怎么可能放心嘛。雖然你一直在說一些抵觸人類文明的話,但我不是傻子。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好嗎?如果涉及公共安全,騎士團也會幫忙的?!比Т鷵鷳n地扶住樓蘭的肩膀。
精靈久久注視著犬千代,笑容中飽含著209年生命中全部的酸楚,而后毫無征兆地吻上騎士的嘴唇:“這樣一來,多少就不會那么遺憾了吧。我當然可以告訴你一切,我怕以后再也沒有機會了。你所說的那個人,就是殺害我父親的兇手。你有你必須做的事,我也有我的!犬千代,這次,你幫不了我。你們抵擋不了神明的力量。”
很感人的訣別,但犬千代這種級別的直男,并不買賬。
“按你的意思,我的封地來了個危險的外來人口,是兩場惡性兇殺案的主要懷疑對象,你要讓我一個國家公職人員逃走?你在說什么傻話?”
“犯傻的是你!停下無聊的家家酒吧!什么狗屁騎士什么的,根本就是人類文明愚弄傻瓜的手段!你是潛在的分蘗者,如果我沒能攔住他,他早晚會發(fā)現你。雖然不清楚你的流索為什么會那么特殊,但找到你只是時間問題?!睒翘m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溫柔,甚至理智。
“你從一開始就『流索』長『神明』短的,到底都是什么玩意?。俊比Т呀浫塘撕芫昧?。
“『流』是物質運行的意愿。蘋果砸在牛頓腦袋上,你們人類已經研究爛了,但為什么不向下再走一步呢?規(guī)定了必須落在地上,規(guī)是誰定的呢?誰強迫摩擦必須生電?誰逼從一加一必須等于二?如果你們的神代傳承從未中斷,或許總有一天會掌握真知。但你們在不斷的分裂融合中,自以為聰明的選擇了另一條捷徑——利用神造之物,創(chuàng)造人造之神——盡管這與最終目標背道而馳。
因為你們口中的神明,就是『流』?!?p> 何其幼稚?何其蠻橫?神?還好現在說這種話不會被燒死。過于粗暴的理論,帶著那些犬千代從未想過的問題,既不能證實,亦不能證偽。不過一想到對方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犬千代不得不自己給自己洗腦,就像第一個原始人哆哆嗦嗦撿起了被野火燒死的兔子。
“那……那你能不能……嗯,具體講講這個『流』有什么用?規(guī)律,意愿,神明什么的太抽象了,這和那家伙的案子有什么聯系?”犬千代用了很長的時間來咀嚼新知識,試著拋出自己的疑問。
“他殺了那兩個人,用的就是流?!币粋€清晰而殘酷的回答。
“那家伙的武器上凝聚著『奧羅斯流索』,在遠處便能催動風割裂受害者軀體,幾乎不可能被發(fā)現,也無法回避,畢竟我的父親也……”
樓蘭肉眼可見地在緬懷亡父,而后迅速打起精神道:“所以你也應該明白了吧,所謂『流索』就是『流』棲居的憑證。纏有流索的人,大多是由于獨特的因緣際會并自神代延續(xù)未斷的世家血脈,在新文明史抽芽成長過程中,依然保留著神代完整性的個體。我們稱其為【分蘗者】?!?p> “雖然不太明白有多厲害,但這個什么者,對你們精靈應該蠻重要的吧?”犬千代似懂非懂。
“對你們人類更重要?!?p> “那為什么那家伙還要殺死分蘗者?”這實在有點矛盾。
“因為你們終究是人類啊。”
犬千代拍拍樓蘭的肩膀:“聽起來好像挺厲害的,但你也說了,我又不一定是。誒呦,說白了,根本就是那個女鬼看錯了吧,我才……”
樓蘭甩開了他的手,喊道:“別再自欺欺人了!那混蛋可不會管那么多!一旦被他發(fā)現一丁點苗頭……啊,你別犯渾!”
犬千代依仗巨大的體格差異,一把將樓蘭抱住:“那又怎樣!連公主都保護不了的工具人,還能指望做什么?你既然有暫住證,就是我的領民。讓百姓御敵,自己逃走什么的……”
犬千代抓著樓蘭的黑發(fā),野蠻地四目相接,怒斥道:“別太看不起騎士?。。?!”
在二百年的生命中,樓蘭曾有幾次,見過那種兇殘堅定而又令人無比信賴的目光。精靈文明無法理解這種病態(tài)勇氣,無法為之命名。
“吾劍在此。
謙卑
憐憫
公正
榮譽
犧牲
英勇
堅定
誠實
我將靈魂與生命置于天平之上
我將鮮血與榮耀遍灑死斗疆場
吾劍在此。
神佑
披鋒無當
無蒙其主斷首
必將永不言降!”
犬千代頭顱低垂,單膝著地,雙手托舉呈獻佩劍:
“吾于此立誓:奉汝為主至斬殺外敵之時。吾將仰此長劍克敵;吾將護衛(wèi)吾主及風王領全境之安危。有違此誓,必死于劍下。
立誓人,裕赫魯·明珠?!?p> 活久見。
樓蘭曾聽爺爺的爺爺說過,很久很久以前的人類中,有那么一小撮,穿得像鐵皮罐頭一樣,做著與那個黑暗時代格格不入的蠢事。他們毫不猶豫地施舍,毫不猶豫地殺戮,毫不猶豫地兌現諾言,毫不猶豫地執(zhí)行鐵律。后來,他們中的領袖得到了寧瀾部族饋贈的一把劍,甚至建立了一個龐大的王朝……
爺爺的爺爺教過她這個時候怎樣才不會失禮。畢竟,跪在面前的,是人類中最謙遜也最狷狂的一群家伙。
樓蘭雙手接過佩劍,念動精靈禱文,輕吻雪亮劍身,而后莊嚴起誓:
“自此刻起,汝為吾之盾,吾之劍,吾之血養(yǎng),吾之同袍。我允你同桌飲食,同榻而眠。我必不使你榮光受侮,同你護我周全一般,直至奪敵劍甲。有違此誓,必死于劍下。
立誓精靈,依帕內瑪·芙蕾茲?!?p> 在鄭重地點過犬千代左肩后,后者立馬站起身來:“你剛才腦子里又過什么電影呢?我跪半天了,你占我便宜!”
樓蘭連眼眶都還沒擦干,聽到這里也不甘示弱道:“誰、誰讓你抓我頭發(fā)!還惡心吧啦地發(fā)什么‘我愛你’,怎么,指望堂堂精靈公主殉情??!癡線~”
犬千代早把這事忘了,臉騰地一下就燒起來:“你怎么連這種事都!……算了算了!你自己迎敵去吧,那變態(tài)對付你這種女孩子手段一定巨毒辣!”
樓蘭掐起了小蠻腰:“哈?不要說得像你不會被殺一樣!你的騎士道里兌了核廢水嗎?給我立刻死于劍下啊笨蛋!”
“哼!”×2
兩人都氣鼓鼓地背對著彼此,樓蘭忍不住低聲問道:“咱們真的能對付得了他嗎……”犬千代點燃香煙:“說實話,沒太大把握。但是一定要比他先出擊,總比他萬事俱備地把刀架在我們脖子上要好?!?p> “找到之后呢?正面交鋒肯定是無法避免的。”
犬千代看著窗外稀稀拉拉的行人:“要是有機會肉搏,我應該能應付幾下。按你的說法,他手里的破玩意那么厲害,容我想想辦法……其實現在想也沒什么用,跟他這種專業(yè)殺手基本只有一次交手機會,就是見面那一次。你可以稍稍期待一下我的表現哦,畢竟我在學院從來都是裸考來的~”
“全過了?”
“差不多吧,畢業(yè)考試過七科?!比Т鷵哿讼骂^發(fā)。
“總共多少科?。俊睒翘m咬著手指。
“四十三科~”
“知道了,我先預備一件漂亮點的壽衣。”
看了看時間,該下鐘了。犬千代披好了衣服,走到門口,不忘囑咐:“我是個普通人,不起眼,你不行。這段時間你先別接活了,反正沒幾天就過節(jié)了?!?p> 樓蘭嬌嗔道:“不工作你養(yǎng)我啊?”
“我養(yǎng)你??!哈哈哈……哈,呃~”
施施然走來的妹妹頭少女讓犬千代放肆的笑聲癟了下去。少女小巧的臉蛋上帶著可愛的——假笑。
“誒呀!是騎士大人啊~我說是誰呢,和小姐聊得這么投機。別急著走嘛,我們兩姐妹一起服侍您怎么樣?算在多美代賬上,怎么樣~”
啊,多么柔情似水,多么熱情如火的好姑娘。如果沒有左手指間挑著的胸衣和右手上的柴刀,沒有哪個男人會拒絕。
“那……那什么,公事為重,小人就,先……別過來!”
“大人別跑啊,多美代不漂亮嗎?還是胸甲不夠軟???”
“丫黑店吧你們!技師都上菜刀了都沒人管……姐,我~大姐,我真不知道?。?p> 我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