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jié) 流民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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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另外六人在哪里？”張楊氏聽說還有人，便問道。
“他們就在門外，未奉命，不敢擅入?！睆堉一卮鸬?。
張楊氏聽了，微微笑道：“妾身不過是一村婦而已，豈敢讓諸位壯士在外久等，快請進來?！?p> 張忠見張楊氏并無排斥之意，臉上頓現(xiàn)喜色，向外招呼道，“張孝，夫人讓你們進來呢！”
門外呼啦一下又進來六條大漢，上前給張楊氏見禮。因為名份還未定下來，張楊氏只是側(cè)身受了半禮，“諸位壯士請起來說話?！?p> 等他們起來之后，張楊氏又問了當年在軍中的一些情況，又是一陣眼淚，連旁邊的鄭天福也是一陣唏噓。
“諸位壯士，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張楊氏收淚問道。
張忠等人相互看了一眼，道：“夫人，我等六人自小孤苦，流落軍營之后，大將軍待我們?nèi)缱又兑话?，我等愿入張家為仆，以報將軍大恩?！?p> “使不得！”
張楊氏堅決不允，可張忠等人跪在地上就是不起來了，最后還是鄭天福相勸，采取了一個折中的方式——雇用，至于工錢多少，那就是商量的事情，而小婉考慮到家里盡是婦幼，容易受欺，便也勸張楊氏同意，于是張家第一批仆人便誕生了。
既然已經(jīng)是張家的仆人，小婉便開始吩咐他們上工，張忠陪她下去去流民營走一趟，張孝他們負責(zé)將那些灰糖運到鋪子里——這一次連值夜的人都不用雇請了。
等張孝他們出去后，張楊氏輕聲和小婉商量，“小婉，還需要去流民營嗎？”
“娘，以后煤礦開業(yè)，店面開張，肯定需要不少人手，我還是去看看吧。”小婉覺得機會難得，雖然這個時候有些趁人之危，卻也顧不得了。
流民營，其實就是現(xiàn)在的難民營，相比于江南地區(qū)，關(guān)中就安定多了，李唐在鞏固自己大本營的同時，逐步向外蠶食。
大量的難民涌入關(guān)中，為了避免他們影響關(guān)中的穩(wěn)定，朝廷向各州縣下?lián)芰艘徊糠置准Z之類的物資，要求當?shù)毓倮魧⒘髅窦s束住，不要讓他們到處流竄。關(guān)中可耕土地大多已經(jīng)落入世家閥門手中，因此沒辦法鼓勵流民們開荒，但進行倒是不反對這些流民與世家豪門簽下身簽，賣身為仆——這樣更有利于流民的安置。
山陽縣的流民營在城外，這一方面是從安全角度考慮，另一方面就是為了防止發(fā)生時疫。
“這里就是流民營？”
小婉站在一個草草扎起來的大門前，猶豫著是不是要邁腿進去，眼前的情景讓她覺得有些吃驚。雖然她知道流民營的境況不會很好，但看到那個一碰似乎就要倒下的大門和營地在那些低矮的，如同雞窩一般的草房時，還是讓她感到意外。
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流民，四處亂丟的垃圾，污水橫流的地面，幸好現(xiàn)在是冬天，沒有太重的異味，如果是其它季節(jié)，這里肯定是臭氣熏天，說不準就會爆發(fā)瘟疫。
旁邊陪同的店伙和張忠臉上毫無異色，顯然是已經(jīng)看過這種場面，小婉微皺了一下眉頭，大步向里面走去。
“哎，站住，這里面是隨便來的地方嗎？”幾名在外面守衛(wèi)的士兵將她們攔住。
“軍爺，是這么回事……”店伙上前跟那個為首的士兵低聲說了幾句，那名士兵點點頭道：“行，你們進去吧，這也是積德行善的事情，但你們要快點兒出來，要是染上了病，那就不好了?！?p> “謝謝軍爺！”
店伙向他們點點頭，回頭招呼道：“小娘子，我們快進去吧。”
走進營區(qū)，感受能更深一些——那股子味道熏得小婉差點兒吐出來。她小心地選擇著落腳點，以一種頗為優(yōu)雅的姿態(tài)緩緩行走著，邊走邊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
周圍的流民們也在好奇地打量著這三位客人，有一些人大概已經(jīng)料到她們是做什么的，眼中流露出復(fù)雜的目光，還有幾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和男孩干脆就跟在她們身后。
隨著小婉慢慢深入營區(qū)，所看到的環(huán)境越來越差，外面看起來只是臟一些，而里面不但臟而且又滑又膩，草棚子也更加的破爛，有的棚子還用枯枝雜草綁了個大門，還有的棚子門口掛著一個草簾子，更有甚者，隨便用塊破布往門洞上一掛就算是門了，屋內(nèi)層外一樣的冷，所差的就是風(fēng)大風(fēng)小而已。
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幾個小腦袋從棚子里探出來，好奇地張望，一張張營養(yǎng)不良的小臉上，拖著長長的鼻涕。
幾只老鼠從門簾底下跑出來，一點兒不害怕地望著小婉等人，一個小孩用力跺了一下腳，那幾只老鼠才受驚似的跑開，在拐過一個草棚時，其中的一只突然停下來，回頭看著小婉等人尖叫了幾聲，這才跑掉。
“這些耗子都快成精了?！睆堉亦洁斓?。
怪不得都想離開這里，就這個衛(wèi)生狀況，就算是不凍餓而死，今年開春恐怕也會爆發(fā)疾病吧？小婉在醫(yī)學(xué)方面只學(xué)過簡單的急救，她相信，如果這里的衛(wèi)生情況不改善的話，等天氣轉(zhuǎn)暖之后，一定會爆發(fā)疾病，說不定還會轉(zhuǎn)變?yōu)闀r疫——就是瘟疫。
幾個膽大的孩子怯生生地跟著她，眼巴巴地看著她，眼神中分明就是在說：“姐姐，我好餓！”
“張忠，把包袱拿過來?！毙⊥駠@了口氣，她從酒樓出來之后，想到要去的地方，便從酒樓里買也六十個白面饅頭，雖然她也知道這是杯水車薪……做，總比什么都不做好。
雖然天氣還冷，但饅頭上還微微冒著熱氣，幾個小孩子看到雪白的饅頭，眼睛已經(jīng)直了，一個個饞涎欲滴，一只只臟兮兮地小手已經(jīng)伸了出來。
小婉剛拿起一個饅頭，又是數(shù)十個小孩從窩棚里跑出來，雖然這些衣衫襤褸的孩子們身上散發(fā)著熏人的臭味，可現(xiàn)在小婉只覺得心酸。
“不要搶，一個個來。”小婉將饅頭掰成幾塊，一一分發(fā)在那些高高擎起的小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