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推薦不到1800,不過今天成績還算過得去,再更一章以示感謝。
?。?p> 吃過飯,馮虞要回館驛,與采妍約了第二天早上過來逛街去。梁裕邊上耳尖,聽了之后非要派個下人做向?qū)Вf是無路不通的老北京。馮虞一想,應(yīng)了下來。有個本地的,說些掌故尋個老店什么的,總比自己兩眼一抹黑的亂竄要好些。
第二天一早,馮虞便騎著大雪來到梁裕府上,采妍早就等著了,邊上還有個中年的仆役,自稱姓陳。馮虞向梁府借了匹馬給老陳,采妍還騎先前自己的坐騎,三人向正陽門方向馳去。
據(jù)老陳說,盧溝橋、廣寧門、正陽門、棋盤街、大明門這一線下來,全是鬧市,商賈云集、店鋪林立。尤其是正陽門和大明門之間的“朝前市”,布匹衣裳、皮毛綢緞、陶瓷器皿、書籍字畫……什么上好貨色都有,主顧多是官吏文士。
此外,西四牌樓一帶,也就是阜成門街上,同樣是商旅如梭。此處又稱西市,這是前朝就興起的商市。論起來,那一片恐怕在地方上名聲更響,因為那是朝廷處決人犯,也就是“棄市”之所。那地方店也雜,小吃是最多的,什么賣扒糕、豆汁、涼粉、guan腸、老豆腐、炸丸子、豆面糕、清油大餅、糖耳朵、油餅、鹵丸子、豌豆黃,看不盡,吃不完。還有說書的、唱辭的、變戲法、摔跤、打把式雜耍的。此外還有不少爐房、綢布莊、藥鋪、茶鋪、馬市、羊市、缸瓦市、豬市,要看熱鬧還得是這一片。東市也是不錯的,只是熱鬧勁差些。
“馮爺,說實在的,京師里頭旁的不好說,那些個幾十年的老店說來那可是滿街都是。當(dāng)初這京城初建,朝廷便在皇城四門外及各城門附近修建廊房招商,整個京城,各說是遍地商家。只是前頭說的三個地方是各地入京的交通要沖,尤其熱鬧罷了。”
到了老陳說的朝前市,馮虞總算明白為什么官員喜歡上這兒來逛了,近唄。承天門到正陽門這短短一里多地,宗人府、五軍都督府(五家呢)、吏部、戶部、禮部、工部、兵部、錦衣衛(wèi)、詹事府、翰林院、太醫(yī)院、欽天監(jiān)、鴻臚寺、太常寺、通正使司、鑾駕庫、御藥庫、旗房,中央要樞幾近匯聚于此。走到這一片,馮虞幾個不敢再騎了馬晃悠,天子腳下,三四品的滿街走。馮虞這個六品小官簡直就不是個。若不是今日一身錦衣衛(wèi)服色,那些個商家都未必肯搭理。
不過這邊店里東西是精致。本來嘛,給這些個官老爺供貨,自然差不了。采妍一路過來倒逛得開心,只是問過幾回價目,再不敢吱聲了,看那模樣,過過眼癮也是好的。馮虞看了好笑,在一家首飾店里,看采妍對個珍珠項鏈喜得不行,翻來覆去看個不停,馮虞便讓老陳將小二叫到一旁,“那項鏈怎么賣?”
“這位爺可是常在此走動,你可得給個實價。”老陳也操著京腔在旁幫腔。
小二陪著笑,趕緊搭話:“看您這說的,咱們再怎么不開眼也不敢蒙錦衣衛(wèi)啊。這串項鏈,實打?qū)崳倨呤畠摄y子。您看那海珠子,個頂個一般大,皆是渾圓的寶藍(lán)走盤珠,是極難得的。您看那光,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說著,他又從邊上柜里取出一串尋常白珠來,擱在一塊兒兩廂這么一比,果然是高下立判。
老陳這會兒也附在馮虞耳旁悄聲說道:“這里的商戶是絕不敢弄假蒙人的,萬一冒犯顯貴吃罪不起。只是這價碼么,有說便宜有說貴的,那就沒個定論了?!?p> 馮虞點點頭,沖小二說道:“這東西是好的,價碼我也不論。不過,本官可是頭回光顧,怎么著也得有點意思吧,生意就圖個長久不是?”
那小二點頭賠笑:“這位爺,這個小的明白。只是這卻不是小的能做主的。您老請暫厚片刻,我進(jìn)去問過東家立馬給您回話?!?p> 馮虞點了點頭,自顧自賞玩別個去了。
那小二喚邊上人過來陪著,自己慌忙挑簾子進(jìn)了內(nèi)院尋掌柜商議。“掌柜的,外頭有個錦衣百戶要買那串東珠,給個什么價?”
“怎么的?實價不得了。”
“不是這么說。本朝常有勛貴世襲錦衣百戶的恩賞。外頭那百戶不過十五六歲年紀(jì),只怕是哪家權(quán)貴之后恩蔭,要不哪有這么年紀(jì)輕輕的能爬上這個銜級?”
“噢?果真如此,那還真是有些門道的?!?p> “那是。您想啊,一個錦衣百戶能有多少關(guān)餉?就算加些個外快,能買得起那珠子?十五六歲,又不象外頭有基業(yè)的模樣,想必花費的是老子的銀錢。必是勛貴之后?!?p> “有禮,待我看看去?!?p> 馮虞正與采妍說笑,只見內(nèi)院走出兩人,后頭那個就是方才那伙計,前頭這位一身綢的想必就是掌柜了。果然,這位上來就遞了張名刺過來。“在下便是小號掌柜,鄙姓秦,多謝大人照顧生意?!?p> “秦掌柜客氣了。你這店貨色還行?!?p> “過獎過獎,只怕污了大人眼色。一見大人就是個飽見識的,這串珠子確實個稀罕貨,也只有這等才配得上尊夫人呢。這個么,原本小號是不二價的,既然大人是頭回光臨,又是慧眼識珠,這價錢實實是不好動,這副墜子便做個添頭,如何?”說著,這位秦掌柜彎腰取了個錦盒遞給馮虞。
馮虞打開一看,里頭是一副銀耳墜,上頭各嵌了一顆珍珠,形色與那副項鏈上的一般無二,個頭還要大上一號。馮虞一盤算,若是降個二三十兩銀子,只怕還比不得這對耳墜?!昂呛牵仁钦乒裼行?,本官在此謝過了?!?p> 說著,馮虞從懷中掏出幾張會票,翻了翻,抽出一張五百兩的交與掌柜?!扒卣乒瘢憧纯催@張京師可能使得?”
“寶匯聯(lián)號的?這哪兒都認(rèn),使得,使得?!闭f著,掌柜尋了兩張會票,連著包好的項鏈、墜子一并遞與馮虞?!斑@是二百三十兩關(guān)銀票,還有這些,大人拿好了?!?p> 抱著小包袱,采妍這回是心滿意足了,不過想想那二百七十兩白花花的現(xiàn)銀,又老覺著心疼,走了一會兒,忍不住拉了下馮虞的袖子,“依虞哥哥,好貴的,會不會……”
馮虞一笑,這丫頭,方才怎么不說這個。“無妨,你喜歡便好。我看這些正配得你,銀子便是花銷用的,只要用得正、買的真便是了?!?p> 兩人又逛了好一陣子,正午時分便在街邊上尋了家像樣的酒樓用餐。口味自然是極好的,只是這菜金更是可觀。尋常人等若是進(jìn)來,只怕是三五年便要喝西北風(fēng)度日了。馮虞卻沒二話,只是看著大堂若有所思。過了一陣,方才回頭說:“今日逛了許久,便回吧。明日再去城外耍耍?!?p> 馮虞三人剛到梁裕府宅門口,便由門子急急跑上前來,“馮大人,我家主人等您許久,快隨我來吧?!?p> 馮虞聽了一愣,“何事?急作這般模樣?頭前帶路?!闭f著回頭囑咐采妍先回去歇息,將韁繩往老陳手上一拋,快步跟了過去。
到正廳一看,梁裕果然正急得轉(zhuǎn)悠呢。抬頭一看是馮虞進(jìn)來,梁裕趕忙仰脖灌了一口茶水,說道。“哎呀,你可是回來了。皇上上午果然看各地貢禮去了,咱們那對大花觚給皇上一眼就瞅準(zhǔn)了,贊不絕口啊,說要擺在坤寧宮呢,哦,就是皇后娘娘寢宮。還有福州府葉如蔭的牙扇,也是你小子弄的吧,皇上立馬便揣腰上了。這兩天你小子便老老實實呆這處別動窩,萬一皇上或是劉公公傳喚,隨叫隨到才好。”
得,游玩大計泡湯。不過馮虞挺樂意。莫說正德、劉瑾是正角也好反派也罷,此番好歹是有機(jī)緣見著活的了。等就等吧。
也沒等上多久。黃昏時分,梁裕便氣喘吁吁進(jìn)了屋?!翱欤?!接駕!”
什么!接駕?!馮虞嘴巴張得老大,皇上竄到你梁裕家里來了?這也太、太那個什么了吧。不容馮虞多想,梁裕一把攥住馮虞手腕扯起便跑。
兩人跌跌撞撞跑到府門處,就見十來號人已經(jīng)一路溜達(dá)進(jìn)來了。頭前引路的是個中年人,無須尖嗓,一眼便知是個太監(jiān)。與他一路說說笑笑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身士子服飾,看年紀(jì),想來這就是正德了。至于后頭那些個,不是太監(jiān)便是御前侍衛(wèi),想來也是正德平日里信重的。
梁裕一看來人,趕忙拉了馮虞一同跪下,口稱“萬歲”。那少年笑嘻嘻地伸手將兩人拉了起來,“梁裕啊梁裕,知道什么叫微服私訪不?你這一跪,便沒意思了。記得,待會子只需稱少爺即可,你當(dāng)朕是……我是來打秋風(fēng)的便是?!?p> 說著,正德又扭頭上下打量馮虞。馮虞趕忙深施一禮?!吧贍敚〉鸟T虞,聽候差遣?!?p> 正德看馮虞如此上道,大喜,拍了拍他的肩膀:“嗯,這等年紀(jì)便能做個錦衣百戶,不易了。不過,還是沒我官大,哈哈。”邊上眾人聽了這話哭笑不得,有這么比的嗎,天底下誰好和皇帝比官大的,不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