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大鬧近水樓
眼看著火勢越來越大，而天邊的烏云逐漸消散，延興莊中變得也愈加混亂了。雖然近水樓依然如狂風(fēng)暴雨中巋然不動的參天巨樹一般屹立在皓月之下，但誰又能擔(dān)保它能永世不倒呢？
或許它的樹干看上去依然如往常那樣粗壯，但那深埋地下的根莖卻又能抵擋多少螻蟻害蟲的侵蛀？
葉升正在摩拳擦掌，因?yàn)樗X得現(xiàn)在可以出手了。
他在做一些極其重要的事情前總是會忍不住活動一下筋骨，這既能緩解他心中所產(chǎn)生的莫名其妙的興奮，又能在旁人眼中顯得更加老練穩(wěn)重。
“老鬼，我看我們可以出發(fā)了。”葉升說道。
老鬼沒有說話，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蘇成留在這里看著?！?p> 還沒等蘇成回答，葉升便和老鬼施展輕功進(jìn)了近水樓。
二人一同飛入了近水樓的第五層，出乎意料的是這一層并沒有人把守，也沒有什么值得關(guān)注的東西。
因?yàn)檫@一層樓的東西幾乎被搬空了，撐頂?shù)牧褐缌种歇?dú)木無枝無葉，無可依靠。紅木地板上還能依稀看見桌腳燈墊在上面留下的歲月印記，那些因死角而從未被打掃出來的灰塵如今都地飛撒在空曠且寂靜的樓層中，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自由自在，這未嘗不是許多人所向往的，可惜即使卑微如塵土，亦或高尚似神明，這都是難以求到的。
人生的煩惱貌似永遠(yuǎn)沒有盡頭……
葉升和老鬼對視了一眼，意識到情況比自己想象得要嚴(yán)重得多。這層樓沒有任何東西，一旦有人經(jīng)過，他們根本無處可躲。而且他們現(xiàn)在也不清楚六樓和四樓的情況，如果貿(mào)然過去被人發(fā)現(xiàn)，就會被堵回五樓。
“看來，洪方威山是算準(zhǔn)了我們用輕功最多只能飛到五樓，所以搬空了這里所有的東西?！崩瞎碚f道。
“四樓和六樓估計都有人?！比~升說道。
老鬼四處走了走，突然開始笑了。
“你怎么笑了？”葉升不解道。
“洪方威山本可以在這里布置機(jī)關(guān)陷阱，但是他沒有這么做，看來他是想我們知難而退?！崩瞎硇χf道。
葉升想了想也跟著笑起來，說道：“確實(shí)如此?！?p> “那我們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離開，還是……”老鬼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這個問題的答案現(xiàn)在就在葉升心里，需要他自己來解開。
葉升陷入了沉思。
現(xiàn)在走估計能全身而退，但是，今晚來偷秘籍本就是一個將錯就錯的決定。如果跑到樓里轉(zhuǎn)了一圈，什么都沒干就離開，實(shí)在不知道怎么跟杜三交待。畢竟，站在杜三的角度上看未免做得太敷衍了些……
葉升知道杜三并不是一個不近人情的人。如果你竭盡全力去做一件事，就算沒有成功，他也不會怪你。
可現(xiàn)在的問題是盡力就會付出代價！
如果葉升竭盡全力地去偷秘籍，不管成功與否都會付出很大的代價，他自己倒無所謂，可是他不愿弟弟妹妹們受到傷害。
這件事現(xiàn)在非常難辦，難的不是如何盡力去做好這件事，而是如何在不盡力的情況下把這件事辦得好像已傾盡全力。
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并不是一個合格的兄長，到現(xiàn)在才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突然，他想到了一個方法……
終于，他的目光已變得堅(jiān)定，他的決心已不可動搖！
“你已決定好了？”老鬼看著葉升問道。
“嗯，我們走吧?！比~升認(rèn)真說道。
“上樓，還是下樓？”
“下樓?！?p> “就像我們在紫云樓第一次遇到時那樣嗎？”老鬼笑著說道。
“對?！比~升也笑著回答到。
“希望我們還有下一次?！边@句話葉升沒有說出口……
二人從窗外翻出，躍到四樓。
腳剛落地，只聽見“嗖嗖嗖……”數(shù)十支短箭飛來。
他們各自閃躲，剛避開短箭，又有十幾個手持長刀的打手沖了過來。
二人全然不懼，葉升反手抽出柳葉刀與老鬼一起和眾打手廝殺起來。打手雖然人多，但全然不是他倆的對手，不一會兒便全部倒地。
葉升與老鬼則毫發(fā)無傷。
樓上不斷傳來腳步聲，看來是樓上的打手聽到聲音正往樓下趕。他們并未慌張，而是繼續(xù)往下一層趕去。走到通往三樓的樓梯時，看見樓梯上也滿是打手。
二人見狀，直沖向前，再次與打手廝打起來，依舊是無人可阻。不過，他們并未發(fā)現(xiàn)在三樓樓梯口的打手之中站在一個瘦瘦小小的少年。
他雙手放在背后，靜靜地注視著老鬼和葉升。縱使不斷有打手在他的面前倒下，他的目光也沒有從二人的身上移開過。
因?yàn)樗诘纫粋€機(jī)會，一個可以一擊必中的機(jī)會。
他本就是個極有耐心的人。
終于，他等到了。
嗖！
寒光一閃，一根銀針飛出，直打葉升的前胸。
葉升雖然沒有關(guān)注那個少年，但他對暗器還是有警覺的。
聽見暗器發(fā)出的聲音，便將彎刀一揮。
只聽見“?！钡囊宦?，葉升感覺到胸口一陣刺痛，他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
怎么回事？
我明明已經(jīng)彈開了銀針，怎么還會中招呢？
原來，那少年發(fā)出的銀針叫做“連珠針”。一根銀針發(fā)出，后面還緊跟著一根。
一般人沒有防備，確實(shí)容易中招。
葉升雖已受傷，好在短時間內(nèi)還能堅(jiān)持，沒有什么大礙。
那少年發(fā)完連珠針后，準(zhǔn)備對著老鬼故伎重施。然而，他沒想到的是老鬼竟已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什么？
這怎么可能？
他剛才明明在葉升身邊，隔著這么多打手，樓梯的空間又這么狹小，他到底是怎么過來的？
他真的是人嗎！
很少有事能讓這少年感到意外，但這件事除外。
此刻，他的眼中充滿了恐懼和慌張。他們還沒有交手，但是少年知道自己已經(jīng)敗了。
當(dāng)老鬼對著他出掌時，他已來不及使用銀針，只能同樣出掌。當(dāng)兩掌相碰時，少年感覺到了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沖向了自己，他已用盡全力，但還是招架不住。
噗……
他口吐鮮血地飛了出去，倒在地上已站不起來，周圍的打手將他扶了起來，往樓下跑去，其余打手也一同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三樓就剩下了葉升和老鬼二人，樓上的打手也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葉升將體內(nèi)的銀針取了出來，在月光下依稀看出那針上無毒。他簡單包扎了一下，便準(zhǔn)備和老鬼一同前往二樓了。
與樓上熱鬧的情況不同，近水樓的一樓大廳中比較安靜。
因?yàn)楹榉酵經(jīng)]有說話，其他人也不敢說話。
杜三也聽見了樓上的動靜，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那不斷傳來的打斗聲使他如芒在背。
雖說他坐在一張鋪著軟墊的椅子上，但是他卻覺得坐在這張椅子上時就好像有針在扎他一樣。
他恨不得立刻站起來，但現(xiàn)在卻做不到。
因?yàn)槭呛榉酵阶屗碌模瑳]有洪方威山的同意，他絕對不能站起來。
他知道洪方威山不喜歡那些違背他意愿的人。
一陣嘈雜聲傳來，只見一個少年在眾打手的攙扶下從二樓來到了一樓大廳。那少年氣若游絲，雙腿已不能走路，嘴角還有血跡。
在場眾人看了都有些驚訝，杜三認(rèn)出了那少年是延興莊的管事毛旺。
聽說他的武功也不低，沒想到，他竟然會受如此重的傷！
“毛旺，你傷得怎么樣？”洪方威山終于說話了。
他的臉色雖然依舊平靜，但是他的心里卻也難免驚訝，到底是誰傷了毛旺？
“我并，無大，礙?！泵鷶鄶嗬m(xù)續(xù)地說道。
洪方威山見狀，招了招手，示意打手們將毛旺扶到他的面前。他用手幫毛旺把了下脈，然后平靜說道：“扶下去好好休息吧?！?p> “還好毛旺的傷雖重但不會致命，也沒有傷及要害，只要好好休息就能恢復(fù)?！?p> 這些話洪方威山?jīng)]有說出來，因?yàn)樗烂约阂仓肋@些。毛旺并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同時他也不喜歡別人在他耳邊聒噪，說那些他本就知道的話。
洪方威山知道他的性格，說多了他就不喜歡聽了。
毛旺雖然是他的手下，但也是他的家人。洪方威山會照顧每個家人的感情，這比賞賜給他們無數(shù)的金銀珠寶要有用的多。
毛旺已被扶回房間，杜三本想說些什么，但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也沒什么可說的。
不知道田木找到燕歸南沒有！
不知道樓上到底是誰！
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過這一晚！
一切都將揭曉，但他卻什么都做不了，因?yàn)樗拿\(yùn)已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么多年來他第一次感覺到什么叫無能為力。
難道，這就是洪方威山對待敵人的方式嗎？
老鬼與葉升已來到二樓，但這一層的打手好像都撤到了一樓，沒有人守在這里。他倆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走到二樓大廳時發(fā)現(xiàn)地板的聲音有些不一樣。
這里的地板好像是架空的……不過，除此以外就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了。
就當(dāng)他們準(zhǔn)備離開時，一個大漢站在樓梯口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看來他是從樓上下來的。
樓中沒有點(diǎn)燈，看不清那大漢的臉，但是他手腕上綁的鐵環(huán)卻是在月光的照耀下閃閃發(fā)光。
老鬼見狀對葉升說道：“我去對付他，你靠后?！?p> 葉升沒有說話，只是自覺地后退了一步。
“你出手吧?！崩瞎韺χ谴鬂h說道。
“我好像見過你?！蹦谴鬂h冷冷道。
他說話時的語氣很堅(jiān)定。
聽他這么一說，老鬼好像也記了起來，這大漢就是之前賭坊中站在和世生身邊的人。他曾在賭坊打聽過，這大漢名字好像叫毛開山。
葉升聽到這句話也是心里一驚，他看了一眼老鬼，對著毛開山說道：“你說你認(rèn)識他，那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他在說話的同時手已握住了刀柄。
“他叫夕夢魂。”
話音未落，葉升的刀對著毛開山的頭劈了過來。
毛開山見狀急忙抬手招架。
夕夢魂還沒有出手，因?yàn)樗€沒有決定要不要出手。但當(dāng)他看見葉升出手時，他也只能出手了。
叮！
彎刀與鐵環(huán)相碰，頓時火花四濺。
毛開山雖招架住了葉升，卻沒顧到夕夢魂的出招，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只覺得小腹一陣劇痛，之后一個踉蹌往后跌倒在地。
葉升見狀舉刀上前，準(zhǔn)備再劈一刀卻被夕夢魂攔住了。
“老鬼！他知道你是誰，必須殺了他！不然他會告訴別人的，萬一杜三他們知道了，就麻煩了?！比~升急切喊道，他的臉上滿是殺意。
“就算他知道也沒有關(guān)系。不必殺了他?！毕艋暾J(rèn)真說道。
“我知道你不愿殺人，但是為了弟弟妹妹們，我不能冒險。不要攔著我！”葉升喊著，想要掙脫夕夢魂的阻攔。
“我……”
夕夢魂話未說完，毛開山已對著二人沖了過來。
夕夢魂拉著葉升急忙退到大廳，但葉升并不想退，他掙開夕夢魂，向著毛開山?jīng)_了過去。
毛開山見狀左腳用力一踏，飛身而起，舉起雙臂向著葉升砸了過來。
葉升見狀準(zhǔn)備橫刀招架。
夕夢魂突然想起這大廳的木板是架空的，大喊一聲“不好！葉升快退！”并急忙去拉葉升。
當(dāng)他的手剛碰到葉升的衣領(lǐng)時，只聽見“叮，轟隆隆……噼啪噼啪……”一連串的聲音響起。
整個大廳地板塌了下去。
夕夢魂，葉升和毛開山連帶著無數(shù)的碎木石礫落到了一樓大廳之上。霎時間，整個一樓大廳沙塵繚繞，四散的氣浪中夾雜著膽怯與殺意。
那些不明所以的仆人，婢女盡皆退避而逃，十幾個打手轉(zhuǎn)眼間護(hù)在了洪方威山面前，杜三嚇得躲到了柱子后面，站在樓外的打手紛紛涌了進(jìn)來，以防有人逃脫。
所有人都在跑，所有人都在動，唯有那一朵朵印紅杜鵑花靜靜地看著這世間百態(tài)，一言不發(fā)。
待煙塵慢慢散去，眾人依稀看到那木礫堆中站著兩個人，躺著一個人。
洪方威山已看出倒在地上的是毛開山。
站著的那兩人一個手里拿著一柄柳葉刀；另一個人臉上蒙了一塊黑布，眉毛比別人長一些。
看來拿柳葉刀的就是葉升，蒙黑布的就是老鬼了。不過，老鬼臉上那塊黑布好像是臨時從衣服上撕下來蒙上去的。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