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白易心待在一個狹窄昏暗的房間里,這房里還放著一張半尺見方的香檀賭桌,兩把硬板椅子,三盞清香油燈。桌上十分干凈,沒有骰子牌九也沒有銀子鐵碼。這并不奇怪,因為白易心不是來賭錢的,他是來等人的。
許久,魏明之已來到他身邊坐下。
“看來,你已甩掉了顧容若心?!卑滓仔钠届o地說道。
“是,卓凡呢?”
“被一個使回手劍法的人殺了,那人叫趙義,說是受人之托保護我?!?p> “沒聽說過?!?p> “你查到什么了嗎?”
“有一個叫秋小官的人讓我把這張紙和這個骰子給你?!闭f著,魏明之將這兩樣?xùn)|西拿了出來。
白易心一看見那顆骰子便激動地站了起來,不自覺地張大了嘴卻沒有說一個字。只因為他認得這顆骰子,這顆骰子曾救過他的性命。
白易心的內(nèi)心在無聲的吶喊著:
是他!
一定是他!
原來,他從未逃走過,我一定還能再見到他的!
……
未幾,白易心與魏明之回到了延興莊,一進去就看見毛旺在那門前靜候。
“毛旺,你把消息告訴老爺了嗎?”白易心走過去問道。
“嗯,老爺請白公子去商討一下?!?p> “我知道了?!?p> 正是中午,陽光漸盛。
微風拂起,一股濃郁的花香隨之飄散開來。白易心還沒走到花園門口,就聞到了這陣陣芬芳。
“呦,白公子怎么也過來了?”
說話的是肖竹生,他的手正捧著一堆看不出樣式的花苗,那苗根上還沾有很多濕潤新鮮的黑泥土。他穿的那件綢緞華服上也沾了不少泥土,但他貌似并不在意,因為他正面帶笑容地看著白易心。
“我是來找洪方莊主的?!卑滓仔耐瑯踊匾晕⑿?。
“老爺和小姐正在花園里呢,我和你一同進去吧!”
“好?!?p> 二人走了進去,只見那百花叢中正蹲著兩人。
一個小女孩和一個大人。
那小女孩正在認真地種花,時不時還要拿沾滿泥土的小手去擦汗,而那個大人就靜靜蹲在小女孩的身旁,用手撐著下巴,仔細地看著她種花,臉上滿是幸福地表情。
肖竹生和白易心并沒有打擾他倆,只是默默地走到旁邊,將花苗放下,然后便沒有動作了。
日頭正盛,直到那小女孩把所有的花苗種好,倆人才起身。
“爹,我種的好不好?。 毙∨⒄J真地問道,她的聲音稚氣未脫,但充滿可愛。
“嗯!當然好,我家小翠這種花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長大以后可以去當一個花匠了?!焙榉酵叫χf道。
“真的嗎!”小翠滿懷期待地問道。
“爹什么時候騙過你?!?p> 聽到這句回答,小翠開心地笑了起來。
孩子的快樂有時候就是這么簡單,一句話便足夠了。
要是長大以后也能有這么簡單地快樂就好了!
“老肖,你先帶小翠下去吃午飯吧!小心不要踩到那些花苗,不然小翠又要在你臉上畫畫了?!焙榉酵叫χf道。
“是,我這次一定小心?!毙ぶ裆残χf道。
待肖竹生領(lǐng)著小翠走了許久以后,洪方威山才將白易心請到?jīng)鐾だ镎f道:“白公子,毛旺已把消息告訴老夫了,看來我們要找到那個花老。”
白易心拿出一張紙,嚴肅地說道:“莊主還是先看看這個吧!”
洪方威山接過那紙,仔細看了許久,眉頭逐漸緊鎖。
“這消息可信嗎?”洪方威山嚴肅問道。
“可信。”
“看來,我們晚上要準備好接待客人了?!焙榉酵狡届o地說道。
“也許,我們可以齊頭并進。”
“如何齊頭并進?”洪方威山饒有興趣道。
“莊主在這里迎接晚上的客人,我去追查那個花老?!?p> 洪方威山思點了點頭道:“好!既然寧府那里有花老的消息,那白公子不如再去那里走一遭,說不定還能找到些蛛絲馬跡?!?p> “好?!?p> 杜三正坐在房間里,他一手握著把碧綠通透的翡翠玉如意,如意柄上鑲嵌著七顆色彩各異的寶石,另一只手則拿著塊上好的云錦絲帕不斷地擦拭著玉石寶貝。
這是杜三的愛好,他很享受把這些貴重東西掌控在手里的感覺,這能讓他有一種成就感,滿足感。
就像他喜歡在身上佩戴金銀一樣,這是一種炫耀?;蛟S,是因為小時候太過貧窮,當他擁有了財富之后,他就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富有。
田木突然一溜煙兒地從窗戶鉆進了杜三的房間。
杜三并沒有驚慌,依舊在把玩玉器。
“花老怎么說?”杜三平靜地問道,他的眼睛盯著手中的玉器,并沒有多看田木一眼。
“花老說葉升的事讓三爺您自己看著辦,他對三爺您很放心。”
聽聞此言,杜三放下了手中的玉器,轉(zhuǎn)頭看向田木道:“他真是這么說的?”
“不錯,他還說最近就不要去城東了,以免被人發(fā)現(xiàn)?!?p> “我知道了,你先悄悄回房間吧?!?p> “是。”說罷,田木人已不見。
杜三此刻對田木的回答有些疑惑,他倒不是懷疑田木欺騙了他,只是覺得花老的回答著實有些奇怪,至于奇怪在哪里他自己也說不出來。
杜三的腦子現(xiàn)在就像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一大堆毫無頭緒的問題纏繞在他的心頭……
為什么燕歸南還沒回來?
卓凡和顧容若心去跟蹤白易心,沒回來也正常,但燕歸南就去報個信,怎么去了這么久?
延興莊里面到底有沒有覆天神功?
白易心他們又是來做什么的?
就在杜三暗自神傷之時,一個腰掛寶劍的少年推門走了進來。
“顧容公子,怎么就你一個人回來了?”杜三起身問道。
“我跟蹤魏明之跟丟了,我就回來了?!鳖櫲萑粜睦淅湔f道。
“那卓凡呢?”
“他去跟蹤白易心了?!?p> “然后呢?”
“什么然后,我倆分開跟蹤,我不知道他現(xiàn)在哪里?”顧容若心冷冷說道,他從進屋到現(xiàn)在都未看過杜三一眼。
杜三已有些皺眉,臉上不悅但還是平靜說道:“顧容公子辛苦了,請回房休息吧!如有消息,我會再通知你的?!?p> 聽到這句話,顧容若心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哼!讓這位公子哥去辦點事,真是難如登天??!”杜三喃喃道。
他知道現(xiàn)在不能再在這里干等著了,必須要出去做些什么……但令他沒成想的是當他剛走出房門就看見單吉生迎面走了過來。
“杜三爺,老爺請你去一趟,有要事與你相商?!眴渭笆值?。
杜三心里雖然略顯疑惑,但還是慨然說道:“好,請單管事前面引路。”
說罷,二人一同往后堂走去。
玉珠正靜靜地坐在房間之中,什么事也沒做。
她沒有愛好,因此她打發(fā)時間的唯一方式便是靜坐。這種做法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屋里現(xiàn)在變得很安靜,任何極細微的,不尋常的聲音都能被聽到。
當然這也有壞處,那就是孤獨。
這種孤獨玉珠本可以忍受,畢竟她已在這黑暗的世上孤獨地行走了近三十年。只不過這幾天來與白易心那群人的朝夕相處,讓她有些不太適應(yīng)。
不太適應(yīng)什么呢?
是熱鬧?
還是孤獨?
連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突然,珠簾微微擺動了。
人,已進屋。
一個穿著黑衣黑斗篷的人。
一個來自黑暗的人。
“你一定要大白天來找我嗎?”玉珠冷冷說道,她沒有動。
“因為,這很有必要?!蹦侨苏f道。
“為什么?”
“昨晚,出了一些小意外,我的身份可能要暴露了?!?p> “哦。”玉珠冷淡地說道。
“你就這種反應(yīng)?如果我真的暴露了,那你也別想幸免!”那人狠狠道。
“你在威脅我?”玉珠問道,她的神情已變得冷酷。
“我是來讓你幫我一個忙的?!蹦侨苏Z氣懇切地說道。
“什么忙?”玉珠不耐煩地問道。
那人正要說話,卻突然閉了嘴。他慢慢地走到玉珠地身邊,玉珠一開始有些警覺,但很快她就明白那人的意思了。
那人在玉珠身邊站了一會兒,悄悄遞給玉珠一塊薄木片后便離開了。玉珠將木片藏入衣袖之中,用手觸摸,那木片上刻著幾個字:“屋外有人,今晚來藏書閣。
啪。
玉珠揉碎了那塊木片,然后繼續(xù)靜坐。
白易心和洪方威山分開以后,便從花園中走了出來,快步前往魏明之的房間。
沒成想走到轉(zhuǎn)角處時,卻與志向天遇個正著。白易心見志向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便開口問道:“志先生,你這是去哪里啊?!?p> “額……我剛剛從師父房里出來?!敝鞠蛱斓皖^說道。
“是這樣啊,靜心先生好些了嗎?”
“好……老師,好多了。”志向天繼續(xù)低頭說道。
見志向天一直低著頭,白易心索性也把頭低下來瞄著志向天的臉問道:“噢,那志先生現(xiàn)在是要回自己房間嗎?”
“是,是啊。”志向天慢慢回答到,他把頭側(cè)了過去,不想讓白易心繼續(xù)看著他。
白易心聽到這個回答,饒有深意地點了點頭道:“這條路是通往后堂的,志先生你的房間在另一個方向?!?p> 志向天“啊”的一聲抬起頭來,支支吾吾地說道:“對不起,一定……一定是我看錯路了?!?p> “志先生看上去很累??!昨天晚上沒看見志先生,不知道志先生去何處了?!卑滓仔睦^續(xù)追問道。
“晚上,我,我有些私事要辦,所以出門去了?!敝鞠蛱烀嫦嗑狡鹊恼f道。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就不再多說什么了?!闭f罷,白易心就準備離開。
“白先生!”
正當白易心要離開時,志向天突然叫住了他,稍許猶豫后說道:“白先生,你要注意一下玉珠姑娘,她,她……”
“我明白了。”沒等志向天說完,白易心決然打斷道。
志向天見狀便一臉落寞地拱了拱手,然后慢慢轉(zhuǎn)身離開了。
白易心看著他那茫然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內(nèi)心竟有了些難以言表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