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邪書生
花巧兒背著手,毫不在意滿地的琉璃碎片,就這么赤著腳劃拉來劃拉去的,發(fā)出一陣陣清脆的琉璃碰撞聲。
“刀五找過你們?”吳永善的臉色有些難看,似乎對刀五來找花都的這件事十分不爽。
“找過呀,五爺出手可大方了。不但奉上白銀百兩,順便還帶著我花都的人找到了那東西的藏身之地呢?!被ㄇ蓛盒Φ没ㄖy顫,壓根不在乎吳永善越來越黑的臉。
花都雖然忌憚天道盟,但并不時懼怕,言語之中挑刺的味道越來越濃。
“你們可真是大手筆啊,要知道這里可不是你江南府,把那東西丟到這來養(yǎng),真的不怕謝樹生他們找你天道盟算賬?”
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花巧兒說話時將腳下的琉璃掃到了陳仁腿邊,叮叮當(dāng)當(dāng)十分刺耳。
所以,陳仁直接一腳將那些碎片踩成了粉末,咧嘴露齒一笑,示意他們二人繼續(xù)。
此時陳仁早已是心潮澎湃,他可是從花巷里逃出來的唯一生還者,心中自然明白刀五和那花巷里的惡鬼脫不開關(guān)系。
可沒想到的是,那東西似乎是被人為送到這來的,并且花巧兒用的是養(yǎng)這個字眼。
所以,這天道盟的人,有辦法控制那鬼東西?
“這世界,越來越玄幻了啊...”陳仁暗暗嘆了口氣,玄幻世界的武者,怎么看都覺得像是蒸鍋里翻滾的大蝦。
些許是花巧兒的態(tài)度,也可能是陳仁碾碎琉璃的動作,吳永善眼眸中褪去的血絲再度蔓延開來,暴虐而沉重的氣息愈發(fā)粗重。
“不過那都是你們天道盟的事情,和我花都無關(guān)。今日你砸我花都大樓,我自會稟報姥姥,讓他去和你們高層聊聊?!?p> 眼瞅著吳永善的氣息又要開始不受控制,花巧兒也不準備繼續(xù)玩鬧下去,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刀五最后一次喂養(yǎng)時,逃了一個人。那個人叫陳仁,從花巷逃出后就沒了下落。”
陳仁抱著手依舊一副傾聽的樣子,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名字被花巧兒曝光而顯露一絲表情。
他心頭可敞亮著,自始至終,他就沒在花都中報過名號,并且花都也根本不知道自己這條大鱷的真實身份。
雖然陳仁此時面龐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但體態(tài)和氣質(zhì)都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而這只是基礎(chǔ)。
最重要的是,被刀五騙入花巷的陳仁是一個在貧民窟里吃不飽飯的流浪漢,不會任何武藝,而自己,則是一個橫練大成的聚勁高手。
即便花都懷疑過陳仁的身份,但也只是懷疑,斷不可能將他真的認作陳仁。
果然,在花巧兒說出陳仁名字后,發(fā)現(xiàn)陳仁并無觸動也就沒了試探的動作和興趣,將刀五那天的經(jīng)歷和陳仁的資料盡數(shù)說了一遍。
“這陳仁就一普通人,見到花巷里的東西,斷不敢回城,所以他躲到城外去了?”聽完花巧兒的敘述,吳永善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道。
“而后沒幾天刀五就死了,與此同時謝樹生也出現(xiàn)在城內(nèi)...媽的,那陳仁該不會被他們抓住了吧!”
越說吳永善的臉色越是陰沉,之前的迷霧在此刻瞬間消散。
“我說謝樹生怎么這么巧,不好好呆在他的怒江城內(nèi),跑這偏僻的青山城來。好,很好!”吳永善氣極反笑,猛地一拍大腿轉(zhuǎn)身朝樓下走去。
“這就走啦?不多買幾個消息?說不定我這消息可有大用哦!”花巧兒嬌笑不斷,秋波媚眼朝著陳仁是一陣狂轟亂炸,似乎是在提醒陳仁,他曾經(jīng)找花都買過刀五消息。
吳永善只是揚了揚手,頭都沒回的消失在樓梯拐角。
“為什么?”陳仁低聲問道。
“嗯?什么為什么?”花巧兒輕輕柔柔的反問。
陳仁微微沉默,而后灑然一笑,轉(zhuǎn)身離開這是非之地。
雖然不知道花巧兒為什么幫他掩蓋消息,但可以肯定,這娘們沒這么有善心。
既然此行的目的已經(jīng)達成,還是早點離開為妙,而且他也需要時間好好消化梳理下今日得到的線索。
此時的花都經(jīng)過吳永善一鬧,早已是人去樓空,只剩下那些青衣小廝忙碌的收拾著被砸壞的包廂和桌椅。
正門的街道上已經(jīng)有武侯在維持秩序,一邊接過青衣小廝送上的碎銀一邊強勢遣散著圍觀的百姓,壓根不去看樓梯上清理下來的殘肢碎肉。
沒人在意死了多少人,他們在意的是這銀子晚上該花在娘們的肚皮上。
“呵呵,這樣的王朝竟然八百余年依舊不曾滅亡,當(dāng)真是個奇跡?!标惾蕦⒁磺锌丛谘劾?,心頭忍不住生出一絲疑惑,緩步離開。
花都閣樓之上,花巧兒斜依空洞的琉璃窗前目送陳仁離去。
她的背后,數(shù)名青衣小廝默不作聲的收拾這一片狼藉的房間,其中一人不知從哪抱來一個骨灰壇一樣的小壇子,朝地上一放,嘴里念念有詞。
沒多時,滿屋碎裂的血泥污穢竟然齊齊朝壇口蠕動爬行,到處都是老鼠攀爬一般的沙沙聲,聽得極其怪異。
“小姐,聽您的吩咐,姑娘們著重接觸了這半個月城南方向歸來的旅客,的確發(fā)現(xiàn)了一些端倪?!?p> 就在小廝們收拾的空檔,一名約莫四五十的老鴇扭著豐滿腰臀緩步走上閣樓,經(jīng)過那壇子時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反而嫌棄的踢了一腳。
但看到依窗而立的花巧兒時,頓時顯得謙卑而乖巧,老老實實的彎腰低頭稟報。
“刀五找我們買消息的那天,城南附近的荒廢建筑里,只有城南五里坡廢棄驛站中有人入住。并且有獵戶表示,他曾經(jīng)在驛站不遠的青山中看到過那位公子?!?p> 花巧兒微微點頭,巧手繞轉(zhuǎn)耳垂邊的發(fā)髻輕輕扯動,那老鴇渾身猛地一顫,整個人仿佛吊線木偶一般僵硬起身,來到那骨灰壇前猛地一下將腦袋鉆進骨灰壇口。
瞬間,骨灰壇內(nèi)凝聚的碎肉血沫蜂擁而上,就好似螞蟻一般瞬間爬滿了老鴇周身,幾下功夫老鴇那風(fēng)韻猶存的豐滿身軀就化作一攤枯骨碎落滿地。
而那些青衣小廝仿佛根本沒看到這一幕,依舊機械的收拾著房間...
四街,聚食齋。
整條四街中羊肉湯做的最地道的一家餐館,還算低廉的價格加上離家最近,陳仁成為了這里的定點食客。
“我和您說,這水盆羊肉還得吃我們聚食齋,在江北江南兩府,再沒如此正宗的味道了?!?p> 小二放下一盆熱騰騰的羊肉湯和荷葉餅,熱情的和陳仁打著招呼。
陳仁點頭微笑,端起羊肉湯也不管滾燙與否,張嘴就是半碗下肚,大大的打了個嗝后才眉開眼笑的開始進食。
幾下功夫,陳仁已經(jīng)將三人份的食物盡數(shù)掠入腹中這才心滿意足的拍了拍小腹。
“你們聽說了嗎?中大街和南府街上的大人物今早突然聚集在一起了。”
“又要打仗了?還是要我們交錢剿匪?媽的,飯都快吃不起了,還剿匪,剿了我得了?!?p> “小聲點,快說,那群大人物又想要干嘛?”
就在陳仁用竹簽剔著牙縫里的肉沫準備起身離開時,門口突然進來一群紋龍畫虎的閑漢,頓時兩側(cè)的老實食客紛紛讓道,生怕惹到這些潑皮。
這些閑漢似乎早已習(xí)慣這樣的生活,有說有笑的坐到了空出的位置上,嚷嚷著小二趕緊去收拾。
而借著收拾的空檔,被圍在中間,胸口紋了一頭野豬的青年神秘兮兮的繼續(xù)說道。
“具體要干嘛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跟著老大在門口看了一眼?!?p> “但是!你們猜我看到了什么!?”
野豬青年環(huán)伺四周,看著所有人的目光此時都定在他身上,青年臉上的得意都快滿溢而出。
這下同伴們不愿意了,老子花錢請你來吃羊肉湯,你他娘的只想著卡文不說,找打呢是吧?
野豬青年見惹了群憤,趕緊低下了腦袋,訕笑著繼續(xù)說道。
“主持這次聚會的竟然不是南府街四大家族,也不是中大街的幾位老江湖。而是一名看起來像是書生一樣的年輕人!”
“而且我告訴你們,這年輕人他看起來,就不像是一個活...”
就在那野豬青年說的正起勁時,他的表情突然一滯,臉龐唰的一下變得鐵青鐵青的,呼哧呼哧的喉嚨就和那破風(fēng)機一樣,愣是說不出下半個字。
周圍的人都被野豬青年這詭異的一幕嚇了一跳,也不知是誰喊了句有瘟疫啊!
一瞬間,無論是野豬青年的同伴們,還是坐的稍遠一些的食客哄的一下散開,就連掌柜的都已經(jīng)跑的沒影,毫不在乎這些食客是否結(jié)賬的問題。
那野豬青年仿佛真的得了某種疾病,連前胸和手臂的皮膚都開始變得鐵青色,而他的胸膛也在短時間內(nèi)停止了起伏,掙扎的四肢也隨之僵硬,徹底停頓在死亡的那一刻。
隨著人群涌出的陳仁將一切看在眼里,掃了眼街道對巷中緩緩隱入黑暗的月白色儒生袍底擺,迅速低頭轉(zhuǎn)身離開。
“謝樹生,邪書生?這小白臉果然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