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你心我知

　　既然一方有意招攬，恰好另一方還不太排斥，那二者的此時的關(guān)系起碼是友非敵，相處起來也就比較融洽，所謂花花轎子眾人抬，說話的路數(shù)便朝著投緣的方向奔。

　　這邊高順曹性說起孫寜對此次千里打秋風(fēng)的一系列布置，從借風(fēng)求雨，到賺門陷城，再到親身殿后，無不是對英雄出少年的贊許和欽佩。

　　孫寜則是對趙云的強(qiáng)橫武力和過人膽魄十分仰慕，一槍挑王當(dāng)，匹馬闖營寨，這妥妥是小說完美男神的設(shè)定。

　　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趙云夢，幻想著自己白馬銀槍忠義無雙，不過到最后大多數(shù)都被生活鞭撻成了飄蕩在趙云馬臀后的落落塵埃。更悲慘一點的，譬如孫寜的老爹，還在與“趙云”的對抗中，被凌辱玩弄，砍掉辛苦雇傭的100個農(nóng)民。

　　眼下的趙云，畢竟是剛出道不久，受到同齡人，特別是同樣優(yōu)秀的同齡人的肯定，心下還滿是得意。當(dāng)然他聽得孫寜全盤的謀劃，也是十分佩服，畢竟在這個年紀(jì)能夠獨立策劃這樣一場近乎完美的軍事行動的人，日后又豈會是池中之物。

　　孫寜自己當(dāng)然也不會承認(rèn)。想那池中之物，不就是王八么。

　　“子龍兄，我倒是預(yù)判到公孫瓚會派人相助張燕，卻沒想到你這么早就能趕到，真是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边@件事從趙云甫一出現(xiàn)便一直困擾著孫寜。

　　呂布軍是頭一天截獲情報，第二天便冒雨進(jìn)攻，按正常時間估算，大隊人馬起碼要比信使晚到三五天，這也正是孫寜速戰(zhàn)速決的出發(fā)點。

　　趙云微不可覺的嘆了一口氣，回答道：“好教少東知道，自我前年（191年）投奔公孫幽州后，相處之下覺得他與我心目中的主公差距尚遠(yuǎn)，前些日子便借著兄喪帶郡兵回到真定。這次公孫幽州也給我行書一封，請我相助張燕，我不好一味推脫，得了信便立刻前去，沒想到正好碰到了少東。也是造化弄人，誰想竟是一槍把那相助的對象給挑了?！?p>　　“都是好事兒，若不是如此，我又怎能有幸得識子龍兄這樣的人物。”孫寜知道此時若不能消除心結(jié)，趙云遲早會因為自己心理上的自責(zé)離開直接造就這一結(jié)果的呂布軍。果然他適時遞上的安慰之語，沖淡了些許趙云“誤傷隊友”的負(fù)罪感。

　　高順曹性情商都也在線，雖然不懂得那么多心理學(xué)的道道，聽孫寜話頭也知道該往什么方向扯，便岔著話題聊上一通，痛罵一氣黑山賊寇禍國殃民。如此一來，趙云連帶著對公孫瓚的背叛感倒是有所緩解。

　　這里面有一個很樸實的方法論：幫助壞人的人，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人，那我背叛于他，豈不就是棄暗投明。

　　趙云這種棄暗投明豁然開朗的感覺，在開寶箱的時候達(dá)到了頂點，為他后來投靠呂布掃清了心理障礙。

　　“各色珠寶一百余箱，黃金二百余箱，白銀五十余箱……”隨軍文書的語氣因為激動帶著顫音。

　　檢視收獲的眾人被滿箱的珠光寶氣驚得合不攏嘴，說的上名字說不上名字的珠寶玉石就那樣安靜的擺放著，燭光一抖，滿眼都是晶瑩的亮澤。

　　孫寜也很是震驚，雖然他前世的老爹占了杭州半城，但那大多是別墅、洋房、湖景房一類的固定資產(chǎn)，直觀的體現(xiàn)也只不過是七串鑰匙，遠(yuǎn)沒有眼前這一漾漾的寶氣來的攝人心魄。

　　但到底是魚市少主，震驚也只是一瞬，他偷眼瞥了瞥趙云，暗忖，‘此時不上眼藥，更待何時?！?p>　　“這么多財寶，就算當(dāng)今天子也不見得有吧……”廢話，當(dāng)今天子想吃口熱乎飯都得跟李傕郭汜討。

　　“這張燕也真是本事，不知道得抄多少家滅多少族，才能搜羅這么多。”孫寜說的風(fēng)淡云輕，卻如同霹靂一樣炸開在趙云心中。

　　“嘖嘖，看這玉釵，釵頭上還洇著血跡，也不知道黑山軍這幫禽獸對這釵子的主人做了些什么！”孫寜凝視著手中揀出的一只帶血玉釵，心中也涌起了憤怒，他仿佛透過這血染的玉釵，觸碰到那位滿臉哀求卻仍逃不掉悲慘命運的女子。

　　“咔”的一聲，玉釵竟被捏成兩段。

　　趙云的家鄉(xiāng)常山真定，距離井陘不遠(yuǎn)，也不少被黑山軍打了秋風(fēng)，孫寜所猜想出來的畫面，都存在于他真實的記憶里。

　　破敗的村落，赤裸的軀體，凝固的血跡。

　　之前在公孫瓚面前，對盟友張燕他不敢也不能表達(dá)內(nèi)心的痛恨，但現(xiàn)在被孫寜的言語一撩撥，內(nèi)心深處埋藏的恨如燎原之火再也壓抑不住，倏然便騰了起來，連帶著把公孫瓚，也定義成了幫兇的角色。

　　“狗賊張燕，吾誓殺汝?！?p>　　孫寜拍拍趙云的肩膀，抬起右手，鄭重的說道：“兄所愿也，弟必從之！”

　　趙云目光灼灼的盯著孫寜，看到了他眼中的堅毅，猛的抬起右手，和孫寜的手擊在一處，隨后虎口相握，攥緊了彼此的承諾。

　　高順和曹性看的有些呆了。孫寜先拱火，挑起趙云對張燕的憤恨，再趁勢加以共情，從而使后來的拉攏變得如此自然不著半點痕跡。

　　同時在孫寜的話語里，話里話外都讓趙云覺得張燕和公孫瓚是一體的，由張燕是個賊寇輕易的推斷出公孫瓚也不是好人，從而在趙云的內(nèi)心里與公孫瓚進(jìn)行割裂，而且理由冠冕堂皇，我是好人，他是壞人，我棄暗投明，這很ok。

　　人嘛，其實最重要的就是騙過自己。但往往是對自己的欺騙，反而會讓人舒心，甚至就此沉淪。

　　譬如現(xiàn)在孫趙二人都已經(jīng)起誓同心戮賊，那趙云哪里還有不加入?yún)尾缄嚑I的道理。

　　高順曹性驚訝于如此繁復(fù)的操作竟能被孫寜使用的如此嫻熟，他對人心的把控，對情勢的利用，可以說已窺破門徑登堂入室，再繼續(xù)成長下去，必將成為一代名士。

　　他們又哪里知道，這種拱火術(shù)，孫寜在前世不知道見識了多少回，早已耳融目染間，學(xué)出師來。

　　看來呂溫侯麾下，又會多出一員猛將。

　　……

　　不久之后，趙云軍綴后的一千余步兵也趕來了，歡迎他們的是熱騰騰的飯菜和熱情洋溢的笑臉，他們一時間竟無所適從起來。

　　先來的騎兵們連忙過來解釋，才知曉今后便是友軍，一時間營寨里情緒高漲，笑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