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否入職炎黃醫(yī)院
凌晨三點，陸千里被嗡嗡的震動聲吵醒，迷迷糊糊睜開眼，在床上一通亂摸，找到手機。
關掉了三點，三點零一分，以及三點零五分……諸如此類的六個鬧鐘。
“是否入職炎黃醫(yī)院。”
一個奇怪的淺灰色彈窗，浮現(xiàn)在陸千里面前。
同時浮現(xiàn)的，還有“是”和“我再想想”兩個選項。
陸千里揉揉眼，再睜開，彈窗消失不見。
“睡眠缺乏到都出現(xiàn)幻覺了？”陸千里苦笑一聲，扭頭看見側躺著的一堵肉墻，嘆了口氣。
同班同學李正，正側著身子背對著陸千里，肥碩的肚腩微微露出，一條腿伸出床外，鼾聲如雷。
如果李正不是個快兩百斤的西北大漢，這姿勢也勉強算得上妖嬈。
朋友別擺這種讓人誤會的姿勢??！
雖然我也知道平躺著兩個人根本睡不下。
陸千里撐起身子，從李正圓滾滾的身上跨過，一腳踩到了冰涼的地面，頓時打了個哆嗦，趕緊用手機鎖屏的微光，從床下七零八落的鞋子里找到自己那雙，匆匆套上。
李正說著含糊不清的夢話，翻了個身，一個人占據(jù)了本就不寬敞的床鋪。
架子床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響，連鎖反應般，有人醒來，有人挪挪身子繼續(xù)睡去。
上鋪亮起微弱的光亮，方亞瓊也醒了，發(fā)出一聲不輕不重的嘆氣，在上鋪直挺挺地躺著。
“師姐，三點多了?！标懬Ю镙p輕提醒道。
兩個相鄰的架子床，此刻睡了足足八個人。
陸千里也沒想到，自己有天能和四五個師姐，“同床共枕”。
這可不是什么世風日下的大學生男女混住宿舍，也不是警察叔叔尚未掃除的傳銷窩點，這是西北醫(yī)科大第一醫(yī)院的……急診科示教室。
這所三級甲等醫(yī)院，倒是有環(huán)境舒適的值班房，不過那都是副高以上的專屬休息區(qū)。
而實習生，還有研究生規(guī)培生這種低年資住院醫(yī)，只能在示教室的床上，擠擠更健康。
像陸千里這種臉皮薄的，還是和男生擠一張床。不少混不吝的急診科醫(yī)生，只顧著搶床位，哪管同床共枕的，是弟弟還是妹妹，只要不睡地上就行。
學醫(yī)不分男女，女生當男生用，男生當牲口用。
都是兄弟，也就不分彼此。
陸千里穿好白大褂，一顆顆扣好扣子，隨手把聽診器掛在脖子上，然后把聽診器的頭塞在胸前的口袋里。
那個奇怪的彈窗，又出現(xiàn)了。
“是否入職炎黃醫(yī)院。”
陸千里的眉頭皺了起來，伸手在眼前揮了揮。
彈窗這次沒有消失，始終飄在眼前。
鬼使神差般的，陸千里注視著那個，“我再想想。”
彈窗消失。
陸千里感覺自己有什么大病，居然開始和幻覺互動了。
下夜班了要去一下精神心理科，病沒看幾個，大夫瘋了，說出去可讓人笑掉大牙。
方亞瓊慢悠悠下了床，用纏在手腕的皮筋把披肩的長發(fā)扎成一馬尾，黑暗里，煞是動人。
“師弟可以啊，第一次夜班都不賴床?！?p> 方亞瓊的眼里滿是贊許。
這個小師弟，陽光干凈，踏實肯干。雖說不上有多帥，但是越看越順眼。
如果非要用一個字形容。
那就是“嫩”。
完全不像個大五的，倒像是大二的小鮮肉。
“哈哈，睡得比較淺?！标懬Ю镉行┎缓靡馑肌?p> 師姐的眼神真嚇人！
三點是急診的換班時間，陸千里和方亞瓊，剛剛從晚上六點鏖戰(zhàn)到凌晨。在和另一組劉師兄的斗智斗勇下，敗下陣來，選擇了睡前半夜。
前半夜陸千里過得十分難熬，十二點多躺上床，每次剛要睡著，又進來幾個師兄師姐，小聲交談，輕聲打鬧。
母愛solo的陸千里哪經(jīng)歷過這個，霎時間還以為誤入了女寢。
翻來覆去睡不著。
好不容易有些睡意便又要起來換班。
而后半夜是資歷老的醫(yī)生的，專屬福利。從三點一覺睡到八點交班，簡直不要太爽。
兩人走出示教室，燈光亮如白晝，沒有過多的交談。
這所剛剛拔地而起的綜合性大樓，是西北醫(yī)科大第一醫(yī)院斥巨資新建的住院部。
負一層是影像科，一二層是急診，三層檢驗科，再往上四五層手術室，以及形形色色的，內外科住院病房。
二人下了樓，依次路過處置室，急診搶救、急診內科。
然后到了急診外科門診，陸千里和方亞瓊值班的地方。
一個辦公桌，兩臺電腦，兩個打印機，一張檢查床，若干個凳子，以及面如枯槁的師兄。
“謝天謝地，你們終于來了?！鄙弦话嗟膸熜制鹕?，打了個巨大無比的哈欠。
“沒遇到什么復雜病人，暫時是平安夜?！蹦菐熜种噶酥笖[在桌邊的紅蘋果。“蘋蘋安安?！睅熜中镑纫恍Α?p> “那師兄考主治的時候，可以穿個紫內褲?！标懬Ю锼Ａ藗€貧嘴。
師兄拍了拍超負荷運轉的腦袋，問道：“這是何解？”
“指（紫）定（腚）能行。”
方亞瓊白了一眼，“諧音?？坼X警告?！倍笤陔娔X前坐下，查看著前半夜患者的就診記錄。
“玩笑歸玩笑，還是簡單交個班吧?！?p> 其實醫(yī)院規(guī)定里并沒有半夜交班的這個要求，不過萬一前面診治的患者去而復返，或者入住留觀病房，也好了解情況，有個比較清晰的應對。
劉師兄嘬了口茶水，如數(shù)家珍道：“兩個清創(chuàng)縫合的，一個車禍骨折脾破裂的，意識有些不清楚，讓急診搶救的兄弟補液完推手術室了。”
“對了，老高兩點撐不住先去休息了。實在遇到拿不準的病人，務必請示下老高。”
劉師兄口中的“老高”，指的是急診外科的高躍群副主任。
四十來歲，兩鬢斑白，也算是把青春燃燒在急診外科了。
方亞瓊是西北醫(yī)科大婦產(chǎn)科專業(yè)的研二的專業(yè)型碩士，正在急診科輪轉，已于去年取得了執(zhí)業(yè)醫(yī)師資格證。
因此高老師才會放心她單獨值夜班。
而陸千里，只是一個剛剛考完考研初試的，大五實習生。
劉師兄前腳剛走。
護士后腳就進來，“急診內科排了長隊，來了個十四歲肚子痛得小姑娘，得到你們這里看了?！?p> 急診外科、內科、搶救的醫(yī)生其實沒有什么區(qū)別，三個月互相流轉，彼此的業(yè)務也十分熟悉。
這病人來的，還真是時候！但凡早到一分鐘，都是劉師兄的病人！
方亞瓊和陸千里對視一眼，做好準備，迎接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