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不語的歌

　　卡塞爾學(xué)院比較親民的一點(diǎn)就是宿舍里都給配了電腦，顧讖這邊扯了最快的網(wǎng)線，并且除了公寓自帶的臺式電腦外，還額外附加了一臺筆記本。

　　窗外明月高懸，室內(nèi)所有的燈都亮著，相比較其他夜貓子，在偌大校園里算是獨(dú)一份兒。

　　顧讖了無睡意，從冰箱里拿了大桶的冰淇淋，坐在電腦前扶了扶眼鏡，邊滑鼠標(biāo)邊吃。

　　其實(shí)也沒什么好看的，沒有電影和電視劇上新，也就只能刷刷論壇跟網(wǎng)頁。羅曼尼康帝的同好論壇里從不缺會吹牛逼的老弟，看發(fā)帖跟留言甚至比他還神通廣大，尤其是最近不知從哪冒出來的ID為‘izumi’的家伙，隱隱有想取代他酒莊大亨的勢頭。

　　顧讖沒想到這小子還敢冒泡，當(dāng)即就叼著冰淇淋木勺，解放雙手，噼里啪啦敲起了鍵盤，私信的聊天框里眨眼就多了好幾串儒雅隨和的問候話語。

　　他跟對方算不上有仇，之前跟路明非說的話半真半假--來美國是他自己的決定，跟‘izumi’沒什么關(guān)系，雖然這家伙的確試圖誆騙自己。

　　但機(jī)智的顧讖顯然不會上當(dāng)受騙。

　　他本來以為對方不會回復(fù)，但對方好像也算準(zhǔn)了他的想法，就在他拿起木勺準(zhǔn)備挖冰淇淋的時候，聊天窗口里彈出了消息。

　　--「哈嘍，大亨！」

　　顧讖看到后，冷笑，還是這么土掉渣的開場白，你當(dāng)我是十四五的愣頭青呢，跟我賣萌？

　　Od7：「又拿誆我的那一套招搖撞騙了？」

　　izumi：「（羞澀）（羞澀）」

　　Od7：「不好使吧？」

　　izumi：「感覺他們個個兒都是老油條，比你聰明多了。」

　　“……”看到這里，顧讖眼角不由一跳。

　　Od7：「我不僅沒有被你騙到，還戳穿了你的伎倆。」

　　izumi：「那你還挺得意？」

　　聊天框里，顧讖打出一串字又刪掉，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么回。

　　izumi：「怎么，該不會是在組織語言想拓詞吧？（微笑）」

　　如果只是這么一句嘲諷的話也就算了，關(guān)鍵是后邊帶的那個笑嘻嘻的黃臉表情，簡直給嘲諷加了層buff。

　　顧讖哼了聲，敲下兩個字--呵呵。

　　izumi：「要逃走了嗎？」

　　“逃？”顧讖盯著這個字眼看了半晌，曬然，自己真是有夠無聊，跟隔著網(wǎng)線的人計(jì)較什么呢。

　　就在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jī)響了，是路明非打來的電話。接通后，罕見的沒有聽到大呼小叫。

　　“喂？”顧讖開了免提。

　　“唉！”一聲長嘆，聽得想讓人立馬把電話掐掉。

　　顧讖?fù)兄掳?，一邊看著屏幕上的聊天框里那個騙子給他發(fā)問號，一邊問路明非出了什么事。

　　“你住教職樓所以沒看到剛剛的陣仗。”路明非長吁短嘆完之后，立馬抖擻起了精神，“幾十個臭小子一直尾隨我進(jìn)宿舍樓，你能想象得到這么多人靠在走廊墻壁上，眼神不善地盯著我進(jìn)門的場景嗎？”

　　他說著還一陣嘬牙花子，當(dāng)時的場景想想就嚇人，尤其是對天生膽小的他來說，好似下一秒就要被一群不同國籍的大漢霸凌，還是校園霸凌，就離譜。

　　顧讖大概能想象得到，瘦弱的路明非像是一只小羊羔，被群狼環(huán)伺，然后終于在宿舍門口看到了貌似狼狗的哈士奇--芬格爾。

　　畫面還是挺美的。

　　“你怎么不說話了？”路明非這種時候的感覺向來敏銳，“是不是在想什么對我不利的場面？”

　　“怎么可能，我是為你打抱不平！”顧讖馬上義憤填膺，“你等著，等我正式任課之后，今天誰瞅你了，到時候我就讓你瞅回來！”

　　電話那頭，盤腿坐在床上的路明非嘴角抽了抽，在上鋪朝下探出頭的芬格爾沖他豎大拇指，意思是你這朋友真夠意思，尿性！

　　路明非咧咧嘴，算是替顧讖接下來自這條敗狗的贊賞。

　　“其實(shí)仔細(xì)想想，能被這么對待，你應(yīng)該驕傲一下的?！鳖欁徴f道：“入校第一天，話都不說一句，直接一槍干掉了學(xué)生會老大，又一槍干掉了獅心會會長，這種冷酷強(qiáng)少，小說都不敢這么寫吧？”

　　“……”路明非被他說得臉通紅，尤其上鋪那賤人還一手捂嘴一手捶著床板，一副想笑又怕自己尷尬而拼命忍笑的模樣。

　　“所以別憂郁啊，少年?！鳖欁徲挠恼f著，同時看著聊天窗口里‘下線了？’的消息，稍一猶豫，回復(fù)說沒有。

　　izumi：「噢噢，看你半天不說話，還以為跑了呢?！?p>　　Od7：「正開導(dǎo)在人生道路上迷失的少年。」

　　izumi：「那少年幡然醒悟了嗎？」

　　Od7：「好像沒有。」

　　izumi：「啊這，還是你不行呀?！?p>　　Od7：「下了下了?！?p>　　izumi：「好的，那下次再聊?。ㄟ谘溃?p>　　顧讖看著最后那個欠欠的表情，嘴角無意識地抿了下，像是在笑。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在跟一個可以傾訴、可以相互打趣的人在說著這一天遇到的事情，而明明，他們就只是網(wǎng)上有過三兩次交集的陌生人。

　　izumi：「你怎么不回我？」

　　izumi：「下線之前也要說再見的?。☉嵟?p>　　顧讖撐著下巴，彎起了笑容，手指在鍵盤上輕輕點(diǎn)了幾下。

　　Od7：「好，下次一定。」

　　對方?jīng)]有再回復(fù)，應(yīng)該是看到后下線了。

　　顧讖目光在聊天窗口上停留了片刻，滑動鼠標(biāo)點(diǎn)開了‘izumi’的個人資料。

　　不出所料的是設(shè)置了隱藏，一張藍(lán)藍(lán)天空的頭像旁邊，個性介紹寫著：會經(jīng)常請吃飯的漂亮姐姐。

　　顧讖微微歪頭，映著屏幕熒光的鏡片后，是浮現(xiàn)探究的眼睛，有那么一個瞬間亮了下。

　　但轉(zhuǎn)念一想，她現(xiàn)在要么是在照顧那個累贅哥哥，要么是存著僥幸尋找‘奧丁’，怎么可能會無聊地大半夜上網(wǎng)跟他閑扯呢？

　　這么想著，瞳中的波瀾便恢復(fù)了平靜。

　　……

　　深夜的京城燈火輝煌，落地窗外是一片迷離的光海。

　　坐靠著窗的身影輕輕吁了口氣，揉著被下巴墊得發(fā)酸的膝蓋起身，握緊的手機(jī)散著蒙蒙亮光。

　　夏彌簡單穿上外套，拎著買好的薯片和酸奶，默默走出門去。

　　一切就跟往常一樣，但又好像有了不同。

　　……

　　另一邊，路明非托著腮，頗顯幽怨地看著手機(jī)的通話界面，顧讖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還說著說著就沒聲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