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鐘的時針、分針、秒針交替轉(zhuǎn)動,他的耐心漸漸被消磨殆盡,三根手指逐一彎下,對方明顯懂了他的意思,稍作猶豫,終于開了金口:
“我渴望男人。”
“更渴望您。”
“這是真的,您別不信?!?p> “好幾天了?!?p> “我整夜整夜輾轉(zhuǎn)難眠,滿腦子都是你的影子?!?p> “我覺得你又帥,又高冷,盡管看起來情商不高,就好像沒長心的面癱似的,但無論如何,你可是這條街區(qū)的26局醫(yī)生,身份高貴?!?p> “我清楚,人不應(yīng)該這樣沒有追求,可說句心里話,我柏拉圖的那一面早就去見上帝他老人家了。”
“……”
“抱歉,忘自我介紹了?!?p> “我叫張曉蘭,住您單位旁邊的居民樓,我從小就是名孤兒,幾歲的時候,爸媽因為破產(chǎn)而閾值崩潰,成了病人、瘋子、變態(tài)?!?p> “然后,他們死了?!?p> “互相挖掉了彼此的心臟?!?p> “死前,他們問過我,人沒了心臟還能不能活?”
“我的答案是:不能?!?p> “從那天起,我便獨自生活?!?p> “一個人做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發(fā)呆,一個人抽煙,什么都是一個人?!?p> “成年后,為了生存,我做過不少工作,不過絕大部分都只能勉強糊口,而且毫無尊嚴,跟流水線上的機器沒什么兩樣,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p> “怪只怪我,既沒文化,又沒學(xué)歷。”
“最后,在走頭無路之下?!?p> “我只能昧著良心,欺騙了一對無子嗣的老夫妻,成了他們的養(yǎng)女?!?p> “老實說,我不愛他們,甚至覺得他們又老又丑,婆婆媽媽,煩得要死,如果不是為了他們的錢,我肯定不愿意整天看到它們那兩張臭臉。”
“而他們原本的孩子,早已經(jīng)被諸如您這種人給殺了,因為那個孩子和我親生父母一樣,也因為閾值崩潰?!?p> “成了病人!”
“成了瘋子!”
“成了變態(tài)!”
“……”
“自從有了他們,我就沒再工作,每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們將全部愛傾注在我身上,以彌補缺憾?!?p> “有天,我喝完酒回家?!?p> “打開門,就看到養(yǎng)父母側(cè)臉匐在桌上,死死盯著地方,他們兩人的眼睛瞪得滾圓,布滿血絲,各自的手緊緊抓著桌面中央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似乎,這盒子頗具誘惑,誰都想獨吞。”
“從此以后?!?p> “原本和諧的家庭一去不復(fù)返?!?p> “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爭吵,每次爭吵都躲開我?!?p> “我多次隱約聽到,他們互相謾罵的語句中提到了‘它’?!?p> “它是什么?”
“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最后,莫名其妙的,養(yǎng)父母某天我熟睡時,互相殺死了對方。”
“我也只能再度工作。”
“……”
“對了。”
“您應(yīng)該很好奇,那個盒子吧?”
“怎么說呢?!?p> “如果您硬要聽一聽,我愿意給您說。”
“……”
“好吧,看來您很有興趣?!?p> “那么,我簡單講一講喔?!?p> “盒子是鐵質(zhì)的,正方體,里面塞滿了現(xiàn)金,估摸著應(yīng)該有好幾十萬,現(xiàn)金上面有已經(jīng)拆開的兩封信,信的材質(zhì)好像是豬皮,或者其他動物,以及人?更或者是其他什么東西的皮?反正看起來有種奇怪的詭異感,好像,它能讓人失去心智,失去情感,成為它的試驗品?”
“我只知道,信的表面分別鐫刻著我養(yǎng)母父的名字,原本我想看看內(nèi)容,可卻發(fā)現(xiàn)什么內(nèi)容也沒有,只有一副圖,是一個無頭的男人,男人手中端著一個盒子,和眼前的盒子一模一樣。”
“我嘗試直接拿錢,立刻就被灼燒,手差點沒了?!?p> “不信你看我的左手,五根手指都不能完全伸直?!?p> “……”
“抱歉,忘說正事了?!?p> “上周晚,我睡在床上,胃里突然一陣惡心,我連忙跑到廁所準備嘔吐,卻瞥見洗手臺上鏡子中的我,脖子密密麻麻的黑斑,每一個黑斑不久后,都隱隱產(chǎn)生膿包,里面包裹濃水?!?p> “我驚恐抱頭?!?p> “發(fā)現(xiàn)不止是脖子!”
“卷起衣袖,手臂也是……”
“卷起褲腿,腿上也是……”
“脫掉鞋子,腳底也是……”
“全是!”
“全是!”
“唯獨我的臉,不是!”
“??!”
“當(dāng)時我是這樣尖叫的?!?p> “緊接著我突然察覺到自己激素異常,似乎很不理智,由內(nèi)而外的不理智,與此同時,我不經(jīng)意間瞥到洗手臺旁海報里的男人,竟忍不住犯起花癡,舔了上去?!?p> “是的,你想的沒錯?!?p> “我也崩潰了?!?p> “周一,我請假了?!?p> “周二……”
“周三……”
“周四……”
“直到今天,”
“這次來找您,不為別的,只是想跟你表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做我對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