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huán)城城墻上，嗡嗡的電流聲響起，反磁場系統(tǒng)重新啟動起來。城墻外的部分通訊系統(tǒng)陸續(xù)恢復(fù)了信號。
劉刃站在城墻上，望著環(huán)城內(nèi)部漸漸熄滅的戰(zhàn)火，目光聚焦到0號實驗室的入口處。
周圍的軍人，不論是環(huán)城防衛(wèi)軍戰(zhàn)士還是進攻的全管會軍隊士兵，都主動與劉刃隔開一段距離，紛紛的議論聲充斥在四周。
劉刃想起了幾年前接任環(huán)城總司令時與吳戰(zhàn)青的對話：
“如果我們倆有兩條不同的路要走，一條簡單一點，但可能要付出生命；另一條則異常艱難且兇險，可能生不如死。”吳戰(zhàn)青說：“兩條路都必須要有人去走，你選擇哪一條？”
“如果真的有一條簡單的，我想您不會在這里跟我探討?！眲⑷袥]有直接回答。
“哈哈哈哈！”吳戰(zhàn)青大笑著：“我還是更喜歡詹姆斯，更痛快、更直接。”
“您當初確實應(yīng)該推薦詹姆斯接替您的位置。”劉刃點了點頭，“我也就不用有這么多煩惱了?！?p> “回歸正題吧?！眳菓?zhàn)青接著說：“我們得考慮最壞的情況，如果真的就讓我們遇到了呢?！?p> “您不要總拿艱難、兇險這樣的詞來引誘我?！眲⑷锌粗鴧菓?zhàn)青說。
“你又不是經(jīng)不住誘惑的人。”
“您還是先說說有多艱難和兇險吧！”
“異常地艱難和兇險?！眳菓?zhàn)青考慮了以下措辭，“艱難到你無法接受自己，兇險到你會覺得自己完全無法成功?！?p> “將軍！”劉刃盯著吳戰(zhàn)青說：“我還沒有下定決心走這條路呢。如果您面前站著的是詹姆斯，他一定會罵罵咧咧地說您廢話太多，直接說具體地?！?p> “哈哈哈！”吳戰(zhàn)青笑了笑說：“那就說具體地，戰(zhàn)場上的你從來都沒有輸過吧？”
“是的！”劉刃想了想，“魔洞出現(xiàn)之后，全球磁場紊亂，幾乎所有的通訊中斷，非常多的設(shè)備損毀。各國之間相互猜忌，造成了一系列局部戰(zhàn)爭。凡是我參加過戰(zhàn)爭，從來沒有敗過?！?p> “如果要讓你投降呢？”
“從來沒有考慮過?！?p> “現(xiàn)在可以考慮考慮。”
“您給我一槍吧！”劉刃非常干脆地說。
“假如這是命令。”吳戰(zhàn)青說，“現(xiàn)在就命令你投降?！?p> “為什么？”
“軍人執(zhí)行命令不需要原因?！?p> “做不到！”劉刃眼神堅定的說。
“所以艱難到你無法接受?！眳菓?zhàn)青笑了一下：“我說得沒錯，這是條異常艱難的路?！?p> “作為軍人，投降是可恥的！”劉刃看著吳戰(zhàn)青的笑容，感覺十分不自在。
“想象一下吧?！眳菓?zhàn)青說：“你不得不投降，放下軍人的尊嚴，面對戰(zhàn)友和下屬的不解，聽著世人的嘲諷和冷落。你不再是戰(zhàn)無不勝的英雄，不再是統(tǒng)領(lǐng)數(shù)萬軍隊的將領(lǐng)，也不是再是受人敬仰的人類守護者。但是，這條路需要有人走，而且你又是最佳人選。為了全人類的未來，你必須要走下去，而且要走到底，帶領(lǐng)人類走出去?！?p> “我······”劉刃沉默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p> “這只是艱難而已?！眳菓?zhàn)青平緩了一下語氣?！斑€遠沒有到兇險的程度。”
劉刃看著吳戰(zhàn)青，沒有說話。
“你在戰(zhàn)場上經(jīng)歷過生死，你也在軍隊里磨礪過意志?！眳菓?zhàn)青語氣低沉，“但是你不得不在不熟悉的領(lǐng)域廝殺，面對看不見的敵人，面對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面對無法分辨真假的數(shù)據(jù)和匯報，面對爾虞我詐的同僚和對手，面對麻木愚昧卻足以毀掉未來的民眾。你能做到嗎？”
劉刃沉默著。
“全管會是全球權(quán)力的中心，而人類何去何從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全管會的決策。”吳戰(zhàn)青看到劉刃的沉默，接著說：“毫無疑問，人類需要正確而堅定的決策者。”
劉刃點了點頭，“我確實不知道能不能做到，這條路對我來說兇險異常?！?p> “現(xiàn)在艱難和兇險對你還有吸引力嗎？”吳戰(zhàn)青戲謔地問。
“我從來不信那些宗教?！眲⑷谢卮穑暗俏曳浅Ｏ肫矶\，不要讓最壞的情況發(fā)生?！?p> -------------------------------------
時間過得很快，從步瑤承諾24小時開始，已經(jīng)過了20個小時了。
“您猜，現(xiàn)在會有多少人相信人類即將毀滅？”步瑤完成了護甲的改造，將0號遺體上的一部分鎂鋁合金拆下來，安裝在了自己身上。每一塊鎂鋁合金在步瑤閃爍金光的手中變得異常柔軟，可以像液體一樣在身體表面流淌，之后重新凝結(jié)成適合體型的一層護甲。
“你的護甲很好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完全不會相信能夠在常溫讓這些金屬變得如此聽話。”吳戰(zhàn)青說，“人數(shù)嘛，應(yīng)該不會超過20%吧?！?p> “我猜只有10%的人會相信，50%的人半信半疑，剩余的人要么不相信，要么都沒聽到過?！鄙碇y色鎂鋁合金的步瑤走過來，看著躺在一張醫(yī)療床上的吳戰(zhàn)青。
“你的分析也很有道理，你準備怎么幫助人類？”吳戰(zhàn)青看了看時間，“還有不到四個小時了，如果你之前的決定沒有變化的話?！?p> “之前這枚種子能夠讓全世界的生物體陷入昏迷和夢境，那么我就可以讓所有的人類同時聽到我的聲音。”步瑤說。“當然，之后也是這樣讓全世界的人類陷入永遠的黑暗?！?p> “非常好的方法！”吳戰(zhàn)青點了點頭，“什么時候開始呢？”
“現(xiàn)在！”步瑤閉上了眼睛，周圍金光四射，一股無形的強大沖擊向四周散去。
吳戰(zhàn)青感覺腦袋深處似乎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之后就陷入了一個空洞的黯然無光的世界。
“地球上的人類！”步瑤的聲音出現(xiàn)在無光的世界中，金光突然閃耀，身著銀色鎂鋁合金護甲的步瑤出現(xiàn)了。
“我是來自于被你們稱為魔洞的那個世界的生靈?！辈浆幍挠跋耖_始說話。
“十年前，這個黑色光球出現(xiàn)在了我們兩個世界中，打開了世界間的通道，戰(zhàn)爭就此爆發(fā)?！蹦Ф吹臉幼映霈F(xiàn)在腦海中。
“我在那場戰(zhàn)爭中戰(zhàn)死，但是我的種子和意識來到這具身體之中。十年間，你們?nèi)祟惒粩嗟卦噲D探尋和消滅我們的世界，而我們也在了解和嘗試解決人類的威脅?！蹦X海中重新又出現(xiàn)了步瑤的身影。
“今天，我們雙方終于迎來了結(jié)局?！辈浆幷Z調(diào)上揚：“四個小時之后，所有的人類將在黑暗中沉睡，永遠都不會再醒來?！?p> 步瑤稍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讓聽眾們消化前面的這一句。“感謝與我融合意識的這位人類，讓我也成為了半個人類；還有這位將軍，曾經(jīng)在十年前殺死過我的人類，讓我感受到了人類間的親情和友情?！?p> 吳戰(zhàn)青失去雙腿的影像出現(xiàn)在所有人類的腦海里。
“作為感謝的禮物，我決定在讓所有人類陷入無盡睡夢之前，給你們一個機會，跟自己的親人朋友們道別?！?p> 吳戰(zhàn)青的影像從腦海里消失了，步瑤的影像也沒有再次出現(xiàn)。
“你們還有四個小時?！辈浆幍穆曇艚又f：“四小時之后，人類將再也無法主動思考。請你們珍惜最后的四個小時吧?！?p> 聲音消失，地球上的所有人類從黑暗中醒來，所有的人類城市陷入了混亂。
“講得還不賴！”吳戰(zhàn)青也重新看到了實驗室的燈光。
“與人類的講演家相比，還有很多可以提升的空間?！辈浆幷f。
“還有四個小時，你還有什么準備要做嗎？”吳戰(zhàn)青問道。
“你是指消滅所有人類嗎？”步瑤自問自答：“不，不需要準備，人類的意識太弱小了，只要能夠感應(yīng)到，就可以控制、摧毀?！?p> “其他的呢？比如你的同伴，還有你是不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
“不需要你擔心我的同伴，他的意識比人類強大得多，不會受到影響。”步瑤不自覺得望向南方。“也別指望我告訴你他是誰，而且我對人類的攻擊并不需要他。至于我們的世界，也不需要你操心?！?p> “步瑤！”一個聲音突然在步瑤的腦海里響起。
“你能感應(yīng)到我？”步瑤在腦海里回應(yīng)。
“是的，你的靈韻異常強大。”林恒之說：“剛才你所說的，我都聽到了?！?p> “我們就要完成使命了！”步瑤激動的聲音傳到腦海里。
“是的！”林恒之說，但是語氣沒有一點興奮或者激動的感覺。
“你似乎不是很高興？”步瑤問，“這可是我們十年來一直追求的目標?！?p> “沒錯！”林恒之說：“我只是越來越想不明白，我們是否要消滅所有的人類?！?p> “為什么？你忘了我們的使命嗎？”步瑤的聲調(diào)提高。
“我始終都銘記著成為高等生靈以來的使命。”林恒之說，“我們要幫助更多低等生靈晉級，我們要保護所有生靈的安全和自由。”
“這個世界的人類已經(jīng)是生靈們最大的威脅了。”步瑤接著林恒之的話說：“我可以放過這個世界上的其他生物體?！?p> “步瑤，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么要有這樣的使命？”林恒之反問道：“自從我與這個人類的意識融合之后，我開始思考很多之前沒有考慮過的事情。我們生靈似乎在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控制著，所有的生靈都按照這種力量規(guī)劃的思維去思考，永遠跳不出使命的怪圈?！?p> “我不想再與你探討使命的問題了，即使沒有使命，為了我們的世界，消除人類這樣的威脅難道也不對嗎？”
“十年來，我們滲透到人類中間，與他們一起生活、工作、探討甚至密謀。”林恒之回答：“你難道不認為人類其實是可以溝通、交流，甚至是可以被改變的嗎？當然，我也承認，消滅人類是最徹底解除威脅的辦法?！?p> “好，我選擇最徹底最簡單的辦法。”步瑤簡短地說。
“但是，”林恒之提高了聲音，“我們只是遇到了人類，我們是不是還會遇到其他的擁有靈智的種族，我們真的有能力全部消滅嗎？”
“那要等到遇到的時候才知道！”
“如果我們遇到了一種比我們靈韻等級更高的生靈種族呢，如果對方也覺得可以用最徹底最簡單的方法把我們都消滅掉呢？”林恒之大聲說。
“抱歉！”步瑤閉上眼睛，說完最后一句話后退出了腦海中的交談?！拔乙呀?jīng)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