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皇后單獨坐在一起聊天,這還是我入宮以來的頭一次。
既然房里沒別人,皇后也就不再掩飾自己的情緒。她罵我罵得再狠,心里還是當(dāng)我是她兒媳婦,當(dāng)我是自己人的。
她今天看起來特別憔悴,也很顯年紀(jì),完全沒有了平日的艷光照人和雍容華貴。要說起來,皇后也算是大美人了,即使現(xiàn)在人到中年,打扮起來依然很美,和胡貴嬪、諸葛夫人等坐在一起并不遜色。
但今天這位美人卻一臉憔悴,朝我發(fā)了一通火,把我臭罵一頓后,她竟坐在我房里哭了起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我和皇上都快二十年的夫妻了,現(xiàn)在竟然為了一個男女未知、才兩個多月的胎兒要廢我的兒子!這世間的男子怎么都那么薄幸?!?p> 她越說,我越覺得,她今天突然跑來把我罵一頓,除了擔(dān)心太子被廢之外,其實還有另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那就是她在恐懼,恐懼她已經(jīng)失去了皇上的愛。
因為皇上對太子的態(tài)度如何就是皇上對她的態(tài)度的一個直接映照、一個晴雨表。她認(rèn)為,皇上想廢掉太子,其實說穿了,就是皇上不愛她了。
因為有這一層恐懼在里面,所以她完全亂了方寸。要不然,以堂堂國母的身份,怎么會像個潑婦一樣罵人?她不過是借此減輕自己的情緒壓力而已。一個通宵難眠的人,走到哪里,都別指望她有什么好臉色。
想通了這一點,我也不氣了。于是我再次跪倒在她面前說:“兒臣有幾句話,斗膽說出來,要是說錯了,請母后責(zé)罰?!?p> “嗯,你說吧?!?p> “太子的確比同齡人顯得孩子氣些,這是誰都無法抹殺的事實。如果太子生長在一個平凡人家,倒也沒什么大關(guān)系,有父母疼愛就好了。可太子生長在皇家,還是嫡長子,一國儲君。這樣太子的狀況就很成問題了。母后有沒有想過,作為太子的母親,母后壓力大,作為太子的父親,父皇的壓力可能比母后更大?”
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讓我繼續(xù)說。
“正如父皇所說的,這個天下不是他一個人打出來的,而是司馬家?guī)状伺Υ蚱吹慕Y(jié)果。對內(nèi),他必須對列祖列宗,對整個家族負(fù)責(zé);對外,他必須對滿朝文武,對天下百姓負(fù)責(zé)。父皇的壓力,其實遠(yuǎn)遠(yuǎn)大于母后。他承受了那么大的壓力,可是都還是一直支持太子,父皇對母后和太子的愛,由此可見一斑?!?p> 皇后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意,伸手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讓我挨著她坐下。
我暗暗吁了一口氣,繼續(xù)給她打氣說:“兒臣相信,在父皇心目中,母后是不一樣的,有著別的女人無法取代的位置。他也許很喜歡胡貴嬪,也很喜歡諸葛夫人,但他也決沒有因此就不愛母后。如果他不愛母后,不把母后看得真,看得親,最開始,他就根本就不會立這個太子。不然,換一個女人,也生一個像太子這樣的孩子試試看?”
皇后的臉上已經(jīng)不只在笑了,而是像少女那樣出現(xiàn)了紅暈,滿臉*。
好也,還有最后幾句話,說完就大功告成了:“可是父皇也是凡人,他也有承受不住壓力的時候,也有信心不足的時候。這個時候,兒臣認(rèn)為,母后不僅不應(yīng)該跟父皇賭氣,還應(yīng)該感激他,支持他,和他共度難關(guān)。因為兒臣相信,父皇心里其實是很疼太子的,他也不忍心廢黜他,他也很為難,很矛盾……”
我這樣說,會不會太僭越了?哪有兒媳婦教婆母什么是應(yīng)該什么是不應(yīng)該的?
我正擔(dān)心呢,皇后已經(jīng)握住了我的手:“太謝謝你了,孩子,你說得母后茅塞頓開。你這么小,都能體會到父皇的心情,我跟他這么多年了,竟然還不能體會,真是慚愧呀。“
說著就已經(jīng)站了起來,有點不好意思,也有點興奮地說:“我現(xiàn)在就去皇上的御書房等他,等他下朝了,給他賠罪?!?p> 走到門口,她又回過頭來對我說:“不過既然皇上說了那樣的話,你也要做好準(zhǔn)備。所謂君無戲言。那樣的話,他也不會隨便亂說的。就如你剛剛說的,他也必須給滿朝文武,給天下人一個交代?!?p> “嗯,兒臣知道了,兒臣會小心的?!?p> “我去跟皇上說說看,讓你早點搬回去吧,你住在這里,把太子一個人丟在那邊,我也不放心?!?p> “多謝母后?!?p> 送走了皇后,我一個人心情沉重地呆坐著。
我給皇后打氣固然是覺得她在鬧情緒,希望她不要鉆牛角尖。但更多的,還是為了穩(wěn)住她,免得事情還沒出來就先亂了陣腳??蓡栴}還是問題啊,皇上接下來到底會怎么做呢?
叫來小翠,讓她回去跟我父親說說這件事,聽聽他的看法;又叫來張總管,讓他耳朵放靈點,多打聽消息,多注意異常動向。
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我的不安卻沒有絲毫減少,連晚飯都完全沒了胃口。
晚上,太子來了。
他又像平時那樣一把抱住我,小豬一樣地拱著拱著,而且動機很不純、立意很明顯地把我往床上拱。
我也很配合,沒幾下就被他拱上了床。
他興奮地一把掀開被子,正要躺進(jìn)去,可是,“這是什么?”
“親愛的太子夫君,您不會連這個都不認(rèn)識吧。”
“認(rèn)識,可是……”
“認(rèn)識哦,那,告訴為妻的,這些是什么?”
“書”,蚊子一樣的聲音。
“對嘛,這是書,也是今晚妾身要和殿下溫習(xí)的功課?!?p> “那個,我還是回那邊睡去吧?!?p> 一把扯住某人的衣擺,在他耳邊低低地說:“這些書的最底下還有一本殿下一直非常想看的書?!?p> 我推開上面的一摞,最底下,是一本畫冊。
太子一看,眼睛頓時大方光明,驚喜萬狀地喊:“春……”
嘴巴被人捂住了,最后一個“宮”字沒喊出來。
他伸手想去拿,說時遲那時快,畫冊已經(jīng)被我藏到了背后,同時對他說:“乖,我們先溫書。只要太子完成了今晚的任務(wù),我一定、馬上給你看?!?p> “那,我要你陪我一起看,還要陪我一起照上面的演?!?p> “一言為定,只要你肯溫書?!?p> 試問,天下還有我這么苦命的太子妃嗎?讓太子夫君溫溫書,還要用色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