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原本就是一座平平無奇的圣國農(nóng)場，坐落在巴斯通要塞南方不遠處。在失去了圣國約束后，這座農(nóng)場像失去修建的灌木野蠻粗獷的發(fā)展，隨著形形色色的人涌入定居，農(nóng)場的面積擴大了兩三倍，各種低矮丑陋的窩棚箱屋擠占了農(nóng)田，農(nóng)民們居住的集體農(nóng)舍被改成了一座骯臟混亂，魚龍混雜的驛站；在農(nóng)場四周甚至扎起了一道簡易的木墻用來防御流竄的彩繪部落和心懷歹意的奴隸獵人們，整座農(nóng)場儼然成為了一座具備簡易防御設(shè)施的村落。
隨著失控的彩繪族南下狂獵攻破了巴斯通要塞，失去基地的彩繪族獵手們便憑借武力接管了這里，把村莊改造成了臨時的總部?，F(xiàn)在，雖然巴斯通要塞已被收復(fù)，但清理掉彩繪族們褻瀆的痕跡還得很久，在收拾好前，獵手們還是得委身于此。
“治好我的傷口，女人，但一定要保證留疤！”彌爾頓赤裸著上身盤坐在軟墊上，一只手扶在膝蓋上支起胳膊，一個褐色頭發(fā)的微胖女人正將消毒藥倒在他胳膊上駭人的咬痕上。淡黃色的藥水伴隨著血絲與膿水流到地板上泛起泡沫。
“你的傷疤可對我沒有任何吸引力，彌爾頓?！彼唤?jīng)心地說道，把繃帶用嘴扯開，纏在了他的傷口上。
“哈，你永遠不會理解真正的氣質(zhì)，梅瑞狄亞，就像所有平皮女人！”梅瑞狄亞突然用力地將繃帶在他的傷口上勒了一道，疼得彌爾頓齜牙咧嘴。
波赫躺在睡墊上，翻了個身背對著胡鬧的二人，腹部的傷口愈合傳來陣陣瘙癢，樓下酒客們粗鄙的吵鬧聲隔著地板吵得他焦躁不安，索性直接坐了起來。
樓梯上傳來輕盈的腳步聲，走上來了兩個年輕的女人，走在前面的是標(biāo)準的圣國長相，皮膚白皙帶有些許雀斑，黑色的頭發(fā)盤扎在腦后，略帶嬰兒肥的臉上沒有一絲皺紋，她看起來尚未成年，由內(nèi)而外的散發(fā)出一股叛逆之氣，手上提著的圣國式劈刀顯得格外笨重，刀的真正主人顯然不是她。走在后面的那個皮膚黝黑，是個焦土之子，臉上掛著一道刀疤，蓬亂粗糙的銀發(fā)被紅色的頭帶束在一起披散在肩上，眼神冰冷又刻薄，腰間掛的武士刀仿佛隨之準備出鞘取人性命。
“瓦爾基婭，惠瓊，救出來的人怎么樣了？”波赫問道。
“都在下面呢，哭的哭笑的笑，都還沒緩過來呢，不過他們的身體損傷已經(jīng)被醫(yī)師們治好了，沒大問題?！睘槭椎氖⒄f道。
“除了那條狗，那畜生差點把我的手指咬掉，轉(zhuǎn)頭又差點從康一的另一條腿上啃掉塊肉，如果不是瓦爾基婭攔著我早就宰了她煮湯了，鬼知道那畜生在彩繪族那吃了多少人肉……”焦土之女補充道。
“不過，除了你們幾個，頭兒和其他人呢？他們沒和你們一起回來？”瓦爾基婭問道。
“他們都死了……”波赫無奈地搖了搖頭。
“唉，早知道就有這一天，我們得散伙嘍?！被莪傉f了句風(fēng)涼話。
“沒辦法，這就是我們的命……不過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先去喝一杯？”瓦爾基婭擠出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失落和悲傷卻從她眉宇間不經(jīng)意流出。
“完全同意?！辈ê照酒鹕韥?，叫上彌爾頓和梅瑞狄亞，五個人一起走下了吱呀作響的木制樓梯。
驛站一樓人滿為患，每張桌子每個坐墊上都擠滿了買醉的人，有本地的村民，輪休的食人族獵手，更多的是被波赫一伙人從陷落的巴斯通要塞里救出來的人。這些曾經(jīng)被彩繪族抓去作為“牲口”飼養(yǎng)的人們在目睹了那種血淋淋的恐怖后，本能地用大量的酒精麻痹自己，企圖忘掉那一系列的恐怖景象，當(dāng)他們傷痕累累的救星走下樓梯時，竟沒有一個人注意。
格里芬，康一和瑞奇正坐在一張圓桌邊，還有一個蓬頭垢面，戴著破舊兜帽披風(fēng)的老頭。年老的前圣騎士正在和一條健碩的母骨狗玩耍，瑞奇正趴在桌子上擺弄著自己白天分到的幾枚硬幣，康一則拖著一條傷腿，醉醺醺地舉著酒瓶和旁邊的老頭勾肩搭背咕噥著酒話，老頭全程只喝酒，一言不發(fā)。
樓上下來的五人幾乎是用恐嚇的方法才勉強在同伴的桌邊搶到了椅子。
“惠瓊，你看這個姑娘，多棒的肌肉，多尖利的牙齒，多光亮的外骨骼！”格里芬用手撫摸著身前的骨狗說道，“我要留下她，給她取名叫艾比！噢，奧克蘭在上，多可愛的名字啊……”
“行吧，哪天她把你的手咬掉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惠瓊漫不經(jīng)心地回應(yīng)道，從吧臺端來了一大壺酒。
“哎，老頭，說你呢！”彌爾頓氣勢洶洶地走向康一旁邊的那個陌生老頭，“現(xiàn)在你的救星大爺們要開會，識相的話就滾，別怪我不尊重你的年紀！”
見老人仍然無動于衷，彌爾頓直接用手拽掉了他的兜帽，拎住他的領(lǐng)子就想把他扔走，可是老人就像一尊雕塑紋絲不動，只是抬起冷漠無神的雙眼撇了他一眼，繼續(xù)喝酒。
“這是你自找的，老頭……”彌爾頓感覺受到了侮辱，火冒三丈的攥起拳頭就向老人打去，在揮拳的轉(zhuǎn)瞬之間，老人突然起身，閃身躲掉了他的拳頭后，一記漂亮的反關(guān)節(jié)技直接將他按在了桌上動彈不得。
桌上其他人震驚地看著這一切，卻又忍不住幸災(zāi)樂禍，畢竟彌爾頓被制裁可不是經(jīng)常見到的。瓦爾基婭看見這個老頭的面容和身手，突然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個人我記得，是我們當(dāng)時從巴斯通那救出來的，剛被放出來就空手擰斷了一個彩繪族守衛(wèi)的脖子……不過他好像受了什么刺激，還是天生就是啞巴，一句話也不說?！备窭锓一貞浀馈?p> “喂喂喂，老兄，我覺得他已經(jīng)收到了懲罰了，放手吧，我再請你喝一杯?！笨狄粨u搖晃晃地給老人的空杯子里倒?jié)M了朗姆酒，后者隨即放開了彌爾頓，重新坐下一言不發(fā)地喝酒，彌爾頓揉著肩膀罵罵咧咧地回到了座位上。
“咳咳，呃，好吧各位，我們進入正題吧，”波赫清了清嗓子，一巴掌拍醒了發(fā)呆的瑞奇，“如各位所見，我們在巴斯通要塞損失慘重，頭兒和大部分兄弟都死了，我作為神圣王國北境審判庭的特派監(jiān)察員，瓦爾特納攝政王的代表，按合約要承擔(dān)起領(lǐng)導(dǎo)的責(zé)任，畢竟這個……呃……戰(zhàn)團，正服務(wù)于圣國的，呃，神圣事業(yè)。”
桌上眾人響起一陣夾雜著笑聲的噓聲。
“啊，我知道你們這些混蛋對我神圣的身份沒有一絲尊重……但不要得寸進尺！”
又是一陣笑聲。
“無所謂了……我們現(xiàn)在就要討論實際問題了，我們減員過多，要么散伙，要么就會被圣國并進其他雇傭軍團，各位怎么覺得？丑話說在前，我們只能二選一。”
桌邊的眾人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時不時用美酒滋潤因討論而干渴的舌頭。
惠瓊是個焦土之女，逃離聯(lián)合城的奴隸，第一個表達了反對，同為焦土之子的康一也是如此。格里芬作為前圣騎士，虔誠的奧克蘭信徒自然不會拒絕。瑞奇是圣國人，不太體面的那種，他曾經(jīng)因為偷盜罪被送去重生，讓他回到圣國不大可能。瓦爾基婭看上去是一個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圣國少女，卻陷入了左右兩難。梅瑞狄亞和彌爾頓出人意料地抱有無所謂的態(tài)度，對于前者而言一切都是工作，只要有報酬就行，而對于后者而言生命的目的就是戰(zhàn)斗和死亡，為誰而戰(zhàn)不重要。
大家面紅耳赤地爭論著，桌上的酒壺空了不知道多少次又重新蓄滿，直到每個人都開始天旋地轉(zhuǎn)也沒有結(jié)果。
這時，驛站的大門突然咚的一聲被打開，冷風(fēng)灌進室內(nèi)吹了所有人一個激靈，伴隨著沉重的皮靴聲與鎧甲的嘩啦碰撞聲，一隊全副武裝的獵手簇擁著一個瘦高的男人走進屋內(nèi)。
男人銳利的目光掃視四周，最終落在了波赫一行人身上。
“羅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