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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卦仙

第百六章 路斷路通(下)

神都卦仙 楊字母 2277 2022-06-27 12:10:00

  兩年的縣令官涯,閻庚沒有享受過哪怕一天,七品官該過的舒心日子;見到的民,不是要糧的貧戶民,就是怕官衙征糧的大戶民。白天黑夜,滿腦子都是糧食、天氣。三位下屬同樣,彼此見面,總是以唉聲嘆氣作為開始。第一年剛上任,鼓動大戶出錢買糧;第二年,借大戶人家的糧,賑貸縣里的千戶人家。

  好不容易挨到秋收,閻縣令又一次失望而歸;縣丞、主薄、縣尉同樣剛剛催收歸來,四官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愁眉不展。不開口即知,各鄉(xiāng)均歉收;算時間、收成,熬不到明年夏收;平均來講,差兩個月口糧。大戶人家能熬過去,卻再也沒有余糧接濟貧戶。四位官思前想后,唯一的辦法,到州治求刺史。

  閻縣令交代縣丞、主薄、縣尉照看縣衙,自己外出找糧。臨走時,給出豪言壯語:找不到糧食,絕不回縣衙。面見刺史,訴說百姓悲慘,而后開口要糧。刺史無奈,苦笑道:

  “閻公,各縣的日子都不好過??!這樣吧,你先回去,等我的碟書。”

  閻縣令嘿嘿一笑,回答道:

  “刺史公,家人已將行李送來,我在近處逆旅落腳。放心,縣里沒錢,我沒俸祿,也沒私房錢,家里幫我出資!”

  從此以后,閻縣令過上淡雅的生活,無事讀書、寫字;隔三差五,到州府找刺史,催要糧食。逆旅的費用極低,飯食自理。非常時期,到處缺糧,店里也沒糧。從景云二年冬,一直到三年(七零九)春正月,閻縣令記不清楚,究竟進出州府多少次;刺史終于松口,以賑貸的方式給糧,每戶百斤。閻庚嫌少,繼續(xù)叫苦,刺史怎么都不改口。

  縣尉帶人到州治運糧、護糧,閻庚還在想,是不是自己的真誠打動了刺史公?回到縣衙,收到張仁愿的信,才知道,張宰相進京,攝御史大夫。原來,刺史怕惹麻煩,才將自己打發(fā)回來。

  苦盡甘來,雨水正常,接連兩季大豐收,終于熬過為時三年的災荒。閻縣令任期滿,考評上上,除為上縣縣令,從六品上;聽說,張仁愿的兒子同樣擢升為從六品上。閻庚想不明白,究竟自己能干,還是張宰相的影響力大?到底也沒比較出結(jié)果。其實,答案很明確,不愿意承認而已。

  秋風絲帛店歷經(jīng)苦難,終于等來娑葛請降的消息。沒幾天,關(guān)隴小商隊到北市購貨;商隊數(shù)量繼續(xù)減少,余者均蛻變成大商隊,購貨量大增,能撐起秋風店兩、三成的量。北市恢復正常,熙熙攘攘,繁華如武周時期。不僅如此,其它方向的商道,也有商隊,從秋風店購貨,量還不夠大。清風千里香在泉州南安的鋪子,也能賣掉一些。通海夷道的帛布,多采用本地貨;以前,孫圪垱出品太差,因為運費的緣故,不被接受;現(xiàn)在,貨品提高,剛剛開始推廣,銷量漸增。

  有兩支商隊與秋風絲帛店關(guān)系密切,一支大掌柜姓韋,韋五郎,與安家的合作伙伴韋二郎是遠房親戚;一支大掌柜姓李,李大郎,來自隴右,說起來與李始是本家。李始始終不知道父親是誰,母親僅僅告訴過他,祖輩出身于隴右。經(jīng)過幾年的交往,三人成為好友,閑暇時候,經(jīng)常坐在石城酒樓高談闊論,內(nèi)容不外乎怎么把生意做大。

  有一次,李大郎神神秘秘地帶來一位老商賈,是家族里的長輩,到洛陽尋親。作為地主,李始親自出馬,跑前跑后,最后,竟然找到李始自己的母親。母親這才將前因后果講給李始聽,講他的爺爺李懷璧與曉月社,李家彩帛店、現(xiàn)在的曉月彩帛店;母親與他的父親李諫言的糾葛,以及李家遠竄安南的故事。母親告訴李始:

  “娘老了,沒幾年好活,我是不會認這門親戚。至于你,李始,你自己考慮,別讓娘知道就可以了?!?p>  突然成為大家族一員,李始有點糊涂,想不清楚其中的利害。李大郎勸說道:

  “兄弟,我們倆同輩,我比你大。為兄勸你一句,這是性命攸關(guān)的大事,不要急著推辭,慢慢想,反正不影響我們的生意。聽長輩說過,老一輩以前找過你們母子,你母親不認親。那時候,家里的日子都不好過,怕出事,沒再來往。”

  李始覺得大郎的提議不錯,為什么要現(xiàn)在決定?以后再說。從此,李始多了一件心事。

  大槐樹下經(jīng)歷過的苦難太多太多,比較而言,這次災難,持續(xù)時間不短,卻不算嚴重。按老頭子們的話說,以前那么嚇人的災難都挺過來了,這些小災小難算什么?除了棺材,老頭們什么都不在乎,哪怕飯食、衣服再差幾個檔次,也沒什么了不起。要不是商行、后輩強行要求,老頭們真想恢復前輩的傳統(tǒng),穿破爛衣服,坐石頭、地上。唯有茶水舍不得,喝了這么多年,少喝一杯都難受。除此之外,沒什么不可接受。

  最近一年多,有關(guān)安樂公主及上官婕妤的傳言很多。相傳,她們依仗皇帝、皇后的寵信,依勢用事,賣官鬻爵;即便是販夫走卒,用錢三十萬,也能特事特辦,降墨敕封官,斜封付中書辦,時人謂之“斜封官”。而庶人度為僧尼,則需錢三萬。聽說,已經(jīng)擢升數(shù)千人為員外、同正、試、攝、檢校、判、知等官;又聽說,京城、東都洛陽各置二吏部侍郎,為四銓。

  老頭們對此很感興趣,討論的目的不言而喻,自家要不要買個官;有沒有陷阱,皇帝的目的是什么?

  傳聞中,安樂公主為首的一眾貴夫人,生活奢靡,競相起豪舍,以侈麗相高下;以上官婕妤為首的一眾后宮,立外第,出入無節(jié)。老頭們對這些消息沒多少興趣,反而對幾個公主充滿憐憫:苦了大半輩子,吃不好、睡不好,時時擔心能不能活到明天;據(jù)說,還經(jīng)常忍饑挨餓,缺衣少穿。經(jīng)歷過那些非同一般的苦難,突然發(fā)跡,成為天下一等權(quán)貴,是人都會想盡辦法,花錢再花錢,享受再享受。過幾年,玩膩了,自會回歸簡樸。在洛陽,大槐樹下老頭,可以歸入中上水平;到如今,這么大歲數(shù),不會再去想什么豪奢;尤其石城酒樓那批洛陽老少年,經(jīng)歷過極度的奢靡,又經(jīng)歷了百倍的苦難,如今不也是平平淡淡?

  直到話題結(jié)束,也沒討論出所以然。大槐樹下與年輕一代不同,對做官充滿恐懼,經(jīng)常教育小輩:想當年,當官的那么凄慘,殺的殺,竄的竄,沒幾個能過安穩(wěn)日子。做官很好嗎?哪有我們活得舒服。試看大槐樹下年紀,絕對比名臣活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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