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吟朝眼睛一閉就暈了過去,身子直往下墜,嚇得樓隨衣連忙俯身用雙手抱得更緊些。沈吟朝整張臉都貼在了他胸前,嗆人的水粉味和熏人的酒臭味,又把沈吟朝給暈了回來。
“放手!”嘶啞地從喉嚨里蹦出兩個字,沈吟朝沒有力氣再多解釋自己此刻是多么需要新鮮空氣凈化口鼻。
可是人家樓隨衣卻聽著不舒服了。普天之下,就連皇帝也不會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沈吟朝這架子,端得是真大。好,既然要他放手,那他就放手好了。
樓隨衣幾乎一想到就這么做了,雙手猛地撤離,眼看著沈吟朝一屁股坐在地上發(fā)出一聲巨響,而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還后退一步拍拍自己的衣服,在沈吟朝憤怒指責之前道:“依你所說,我放手了,那么現(xiàn)在請你告訴我,這金牌究竟是誰的?”
沈吟朝再摔一次,心中郁悶不說,崴了的腳上陣陣劇痛疼得她都出了眼淚。而罪魁禍首的樓隨衣,長身直立在她面前,不拿正眼瞧她,冷冷地重復著剛才的問題。
“死顏漓竟敢騙我!”敢情這金牌不是給幫忙是給遭罪的,沈吟朝憤怒地低吼一聲,把手上的金牌扔還給樓隨衣,自己勉強站起來,準備跟這位樓大人永遠地再見。書上說得好啊,長得越漂亮,心就越狠,男人也一樣。
樓隨衣伸手接住丟過來的令牌,眼中閃過一絲錯愕,然后一把拉住了沈吟朝,正色問道:“你認識顏漓,這是他給你的?”
“廢話。”
“他可有什么交待?”
“沒有。”沈吟朝盡量簡短地說,一面雙目含淚貝齒輕咬直勾勾盯著樓隨衣,看他作何反應。
樓隨衣在手上翻轉(zhuǎn)著金牌,心里也很迷茫。顏漓那小子雖然看著有點玩世不恭,不過認真起來,心思還是很細膩的。平白無故讓人把他的金牌從來樓府,肯定是有要緊事。莫非這女孩嫌此處不夠秘密,所以不肯說。
沈吟朝看著他,本來是充滿挑釁,可這眼神,慢慢地就變了,心里想的,也逐漸往別的方向去了。樓隨衣收起冷笑不再那么明顯地目中無人的時候,還是個蠻符合沈吟朝審美標準的美男子。
她斜眼看著,這沉思地樓隨衣像是老天精雕細琢的雕塑一樣,不經(jīng)意間輕皺起的眉頭,反添了幾分憂郁的氣質(zhì),真是怎么看,怎么美。
就在沈吟朝快要沉淪進去的時候,一陣夜風刮來,帶來遠處的聲音。沈吟朝轉(zhuǎn)頭一看,又是轎子,卻是兩人抬的小轎,正迅速地往這邊過來。
“有人來了,進去再說。”樓隨衣淡淡地說,什么表情都沒有,只有那份慵懶的氣質(zhì)還在。然后他自己轉(zhuǎn)身往里,沈吟朝想跟,腳上又疼,她往前一撲伸手抓著樓隨衣的手臂不肯放。
回首,挑眉,微笑,雖然笑容極盡輕蔑嘲諷之意,但是合著他這身氣質(zhì)就是一點不讓人覺得討厭。沈吟朝又是一晃神,被樓隨衣整個打橫抱了起來。
沈吟朝一沒驚叫二沒掙扎,睜著大眼睛看著樓隨衣,大有要流口水的嫌疑。樓隨衣朝她一笑,直接大步跨上階梯要進門。
“樓大人,真巧啊,您也才回來?”某位剛從轎子上下來擦著頭上的汗的中年大叔,笑得滿臉開花地叫住了樓隨衣。
“哦,這不是秦大人嗎?樓某能在寒舍門口遇見秦大人,的確是很巧很巧。”樓隨衣只是略略側(cè)過了身子,朝這個秦大人的方向說話。轉(zhuǎn)瞬間,他又恢復到剛下轎時的懶散樣,口氣張揚,語氣神情卻極為隨意,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沈吟朝聽了樓隨衣毫不客氣的回答噗哧笑了出來,正覺得有些尷尬的秦大人連忙順勢問道:“這位是……?”
樓隨衣一側(cè)身子,擋住懷里的人生怕別人看見似的,而沈吟朝也連忙很配合地深吸一口氣把臉埋進樓隨衣的懷里,就是怕又多一個認出她的人。
“秦大人,深夜前來,到底有何要事?”樓隨衣面露不悅,絲毫不隱瞞自己的不耐煩,冷冷地說道。
想拍馬屁卻沒有找準地方,秦大人意識到自己似乎問了不該問的事情。這位樓隨衣大人可是喜怒無常出了名的任性妄為,見他不耐煩,秦大人連忙回道:“樓大人見諒,下官近日得了件墨寶,下官眼拙不明真?zhèn)危胝垬谴笕藶橄鹿勹b定一翻?!?p> 半夜三更,跑到別人家里來鑒定書畫?沈吟朝睜大眼睛,忍不住好奇地探頭過去看那個秦大人,看他手上,也沒拿著東西啊。
樓隨衣手上加緊了些,按回了沈吟朝探出的腦袋,然后展顏一笑,似乎一下子就通透了:“原來秦大人是找樓某鑒定墨寶的,難得秦大人如此看得起,樓某自當盡心。秦大人請先入內(nèi)稍候,樓某處理完私事,一會兒就到?!?p> 秦大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心終于可以暫時放下了。無意中得到了一個暫時無人知曉消息,探聽了一下密廠的口風似乎的確無人知曉,他立刻就直奔向樓府。若是能夠憑此立功,那么日后在樓隨衣的提拔下,定能夠平步青云。
有些飄飄然的秦大人被下人帶去了花廳小坐,樓隨衣則是直接抱著沈吟朝去了廂房。樓府的下人訓練有素,沒有人對她多看一眼,樓隨衣讓人退下,頃刻間屋里屋外就沒了人。
沈吟朝不太高興,本來還想象著下人魚貫而入端來一桌盛宴。但是客隨主便,這位樓大人不發(fā)話,她也不好意思開口,先給自己倒了三杯水牛飲一氣,然后顧自坐到床上去擺弄自己的腳。還好,似乎只是扭傷,等下搞點藥酒抹抹按摩一下,明天再熱敷,應該修養(yǎng)幾天就能好。
樓隨衣把人帶進房,又揮退所有下人,以為沈吟朝會有怎樣驚天秘密要說,沒想到她一屁股坐上chuang之后專心致志看起自己的腳來,也不知道避嫌在她一個大男人面前就脫了鞋子,或者說是根本無視他的存在。(沈吟朝心聲:冤枉啊,美人有毒,我這不是不敢多看嘛。)
“咳咳。”樓隨衣干咳一聲,坐在對面椅子上問道,“顏漓讓你前來,究竟所謂何事?”
“一定要有事才能來嗎?”
感覺到樓隨衣眉毛一挑嘴角拉開冷笑半開已經(jīng)有不耐煩的跡象,連忙又道:“其實事情是這樣,顏漓給我金牌,說到了京城遇上麻煩就可以來人幫忙的。不過我現(xiàn)在覺得我可能是找錯了地方。這京城,有幾個樓大人?”
樓隨衣驚訝得甚至沒有注意到沈吟朝故意懷疑他,因為顏漓竟然把他的金牌當作人情送給眼前這位,難道是喜歡的人?可那小子一直口口聲聲說要找個溫柔可人善解人意的女孩,眼前這位……似乎不太像吧?
心中尚有疑惑,樓隨衣擺擺手客氣地答道:“顏漓口中的樓大人,就是在下。不知姑娘遇到什么麻煩,需要樓某的幫忙?”
“不會吧,你真的是樓隨衣樓大人?可是顏漓說你是他家世交,你還看著他長大?”沈吟朝不可置信地說,睜大的眼睛里充滿了八卦的光亮。
“沒錯,我的確認識他父親,他小時候也見過他幾回?!痹瓉眍伬觳]有向她說明身份,樓隨衣順著她的話說,“姑娘有什么需要盡管直說,以我和顏家的交情,力所能及之事,定當全力而為。”
樓隨衣想,沈吟朝既然不知道顏漓的身份,應該不會提出什么太過分的要求。在京城里,他樓隨衣倒的確稱得上是只手遮天了。
沈吟朝等的就是這句話,這可是樓隨衣自己說出來的,那她就不客氣了:“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先謝過樓大人了。其實,我來京城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入宮!”
“入宮?”就是樓隨衣這樣見多識廣的人,也被沈吟朝這突然豪情萬丈吐出的兩個字嚇了一跳。他上下打量著沈吟朝,猜測著到底是顏漓的意思,還是她的意思。莫非顏漓真的看上了這姑娘,先送進宮來?那么,是送到他的宮里呢,還是其他什么地方。
沈吟朝被樓隨衣這樣的眼神看著,好像是待價而沽的商品,心里卻很欣喜,看來這樓大人的確是有能力把她送進宮了,她連忙說道:“隨便什么身份都行,男裝女裝我都沒問題,什么宮女啊太監(jiān)啊侍衛(wèi)啊,只要能出現(xiàn)在皇帝面前就可以?!?p> 這口氣還不小,樓隨衣忽然神色一變:“你想要進宮行刺圣上?”
“行刺?不不不,你誤會了,我怎么可能做那種事情。我只是,只是想做皇后而已?!鄙蛞鞒B忙分辨說,一看說漏了嘴,干脆再加一句,“樓大人,你若能助我做上皇后,今后自然不會忘了你的恩情,我們……”
沈吟朝話還沒說完,樓隨衣突然間狂笑起來,倒也不是嘲笑,只是單純發(fā)自心底想笑而笑。就知道會有這樣結(jié)果的沈吟朝,在一旁讓自己鎮(zhèn)定無比認真地說:“你不要笑我,我能說出這樣的話,肯定是對自己有信心的。關于做皇后這件事我已經(jīng)研究很久了,我肯定比你想象中的要在行?!?p> 聽著沈吟朝的話,好不容易止住了再次噴發(fā)的勁頭,樓隨衣站起身一甩袖對上沈吟朝的無比堅定,臉色一轉(zhuǎn)又成了那副隨意輕浮樣,隱約還有股魅惑之意在其中:“你來之前,沒有在京城打聽打聽,我樓隨衣是什么人嗎?”
搖搖頭,沈吟朝期待地看著他,等待他自報家門。
“那么,佞臣兩個字,你總是懂的吧?”樓隨衣微微一笑,側(cè)面留給沈吟朝,只拿眼角看著她張大嘴的驚呆樣,輕笑一聲又道:“你說,我有什么理由給自己找一情敵入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