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海邊,太陽剛剛升起。
海水剛剛退潮,顯露出一望無垠的黑褐色濕潤沙灘。
前幾天剛下過雪,雖然只是初冬,海灣尚未結冰,但海水冰冷刺骨,光著腳踏入水里,只要幾息時間腳就會凍得失去知覺。
這個時節(jié),除了要自殺的人以外,海邊一般沒人來,不過此時,有一團黑影正在退潮以后的沙灘上嬉戲。
岸邊燃燒著一堆篝火,附近卻看不到烤火的人。
踏踏踏……
黑影的動作極快,遠遠看去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動物。
應該不可能是人,因為如此快節(jié)奏的踏步聲,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做出來的,不如意外的話,應該是某種四條腿的動物。
濕潤的沙灘被踩踏得一塌糊涂,到處是大大小小的沙坑,不過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沙坑的排列似乎有某種規(guī)律存在,但這種規(guī)律是什么,卻很難想清楚。
動物,能踩出這種有規(guī)律的沙坑嗎?
“呼……好累!好冷!”
黑影散去,程成腳踝一扭,將腳掌橫向踩進沙土,剎住身形。
沙面鼓起一個大包,那只腳被深深埋進沙子里。
修煉貓鼬步的第六天,在平地上進行躲閃訓練的效果已經(jīng)越來越小,程成再次回到望海崖下這片僻靜的海灘,利用松軟的沙土給自己增加難度。
普通人在沙灘上散步,一腳下去都會深入沙面半寸之多,更何況程成在短時短距內高速爆發(fā),急起急停急轉,每一腳都會踩進半尺多。
這樣訓練效果雖然不錯,但有一個缺點,就是風沙迷眼。
作為貓鼬身法的首要環(huán)節(jié),眼睛的視覺信號是最重要的,腿、心、手的反應都要依據(jù)于眼睛的判斷,程成在方寸之地的沙難上折騰得這么厲害,掀起的沙子有一人多高,練不了多久就迷了眼睛。
所以,程成改在漲潮和退潮之后,沙面濕潤的時間進行練習。
初練時是非常痛苦的,濕沙蘊含的水極冷,用不了多久小腿以下就失去知覺了,為了讓血液更好地流進小腿,必須將速度提升至極致,強迫腿部肌肉以極限速度收縮和伸展,將冷血壓回心臟,將熱血換進小腿。
即使這樣,每練半個時辰,程成也不得不暫停,跑到篝火旁邊讓小腿暖和過來。
他的身體承受著冰火兩重天的考驗,由于水帶走大量熱量,雙腿極冷,由于活動劇烈,上半身汗如雨下。
今天已經(jīng)是練習貓鼬步的第九天,程成已經(jīng)能在濕潤的沙土里堅持一個時辰了。
“就先練到這里吧,太陽已經(jīng)很高了,沙土會迅速干燥,就沒有修煉的價值了?!?p> 程成將挽起的褲腿放下來,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拿起放在礁石旁邊已經(jīng)結了一層厚霜的魔鋼劍,沿著小路返回云水宗。
剛走到宗門附近,程成就看到蔣蘭蘭站在漢白玉的石雕下面東張西望。
“平時蘭蘭和她哥哥形影不離,怎么今天自己站在這里?”
他童心大起,打算跟蔣蘭蘭開個小小的玩笑。
他悄悄地把頭一低,從宗門的側面人來人往的地方繞過去。
云水宗的弟子都是一水兒的青色弟子袍,除了高矮胖瘦以外,粗看上去都差不多。
程成雖然沒使貓鼬步,但這幾天來的習練已經(jīng)形成了某種慣性,雖然人群擁擠,但他在其中卻似如魚得水,刺溜一下就沒影兒。
再出現(xiàn)時,他已經(jīng)來到了蔣蘭蘭的背后,看著她嬌小的背影和小動物般探頭探腦的樣子,嘴角噙笑欣賞了半天,最后慢慢走到她的側面,也順著她的目光觀瞧,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嗯?找誰呢?我也幫你找?!?p> “我在找程大哥……”
程成那句話問得太自然了,蔣蘭蘭也自然而然地順口回答,話出口之后才發(fā)覺不對,嚇得花容失色,往旁邊猛地一跳,嘴唇顫抖地叫道:
“有……有鬼!”
她這一下跳得太猛太急了,沒注意落腳之處是一塊斷裂的青石,重心正好落在青石的斷面邊緣,根本沒站穩(wěn),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整個人就往地上倒去。
“不好!玩笑開大了!”
程成來不及多想,貓鼬步本能地施展出來,加速度瞬間爆發(fā),左腳發(fā)力,右腳一腳踏在蔣蘭蘭的身側,同時身形電轉一百八十度,左腳已經(jīng)轉移到身后,整個人出現(xiàn)蔣蘭蘭的后面。
蔣蘭蘭已經(jīng)閉上眼,雙手捂住臉,準備硬挨這一下,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倒入一個人的懷抱里。
她下意識的伸手一摸,手正好落在那個人的胸膛上,觸手所及,是一塊塊堅韌而且彈性極好的胸肌,鼻孔里傳來一種有些熟悉親切的味道。
她很快反應過來,自己倒在了男人的懷里,羞愧的滿臉通紅,掙扎著站起來,睜眼一看,卻是臉上有些愧意的程成。
“對不起,蘭蘭,本想和你開個玩笑,卻沒掌握好分寸,驚嚇到你了。我在這里給你賠禮道歉?!闭f完,程成認真地向她鞠躬賠禮。
“程大哥……你,你用不著倒歉,是我反應過度了……”
蔣蘭蘭看到是程成,滿腔的驚怒頓時消了,連忙拉住他,不讓他行禮。
她回想起剛才倒在他懷里的感覺,心中竟然有一絲遺憾,要是自己別那么快起來就好了……
“他……他肯和我鬧著玩,那就是沒把我當外人了?”
蔣蘭蘭的臉上紅潮未退,心里胡思亂想,竟然忘了自己為什么站在這里等他。
“不過,蘭蘭你的膽子也太小了,這還是大庭廣眾之下就嚇成這樣了,要是深山老林四下無人之處,你還不得嚇昏了……”
“人……人家的膽子本來就小嘛,上次如果不是哥哥硬拉著我,我才不敢去苦水嶺呢,本來說好四人同去,結果臨走時有人退出,只剩三個人。半路看到程大哥,我就想,這人膽子真大,竟然敢單人獨闖苦水嶺……于是為了壯膽,我就厚著臉皮拉程大哥加入我們……”
“哈哈,那我還得感謝你,要不是你邀請我加入,我現(xiàn)在還會是孤身一人,連個朋友都沒有,更拿不到萬刀堂試煉首名了。”
程成拍拍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安慰她道。
“不!我和哥哥要感謝你,如果沒有程大哥,我們連試煉都通不過,前五名的位置更是連想都不敢想……”蔣蘭蘭抬起頭,臉上的羞紅稍褪,看著程成的眼睛,真心實意地說道。
“咱們是朋友,朋友就應該互相幫助嘛?!背坛奢p描淡寫地說道。
平淡的一句話落進蔣蘭蘭的耳中,卻更讓她覺得程成的不凡。
有哪個朋友會在初識不久,就冒著生命危險從金線鱷的巨口下救人?
有哪個朋友會在前有群蛇環(huán)伺,后有追兵堵截的情況下不離不棄?
有哪個朋友會在豐厚的試煉獎勵面前,讓朋友先走,自己留下與強敵血拼?
蔣蘭蘭覺得,萬刀堂試煉,最大的獎勵不是黃階中級功法,也不是鍛體散,而是讓他們兄妹與程成的友情和信任更加深厚……
程成越認為自己所做之事都屬稀松平常,她就越感覺程成之偉大。
這樣的朋友,夫復何求?
程成當然不知道蔣蘭蘭在想什么,只看著她站在身前默默出神,嘴角不時露出微笑,好像在想什么極高興極幸福的事。
“蘭蘭,日后行走江湖,膽子太小可不行,還沒動手,就先怯戰(zhàn),十成功力只能發(fā)揮出七成,沒打就先敗了。有機會的話,你要主動鍛煉一下膽量才好?!?p> 程成語重心長地說道,他是真的擔心蔣蘭蘭,畢竟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
“嗯,我明白的,程大哥?!笔Y蘭蘭回過神來,沖著他含羞笑道。
程成不知道他的話她到底聽進了多少,不過鍛煉膽量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到的,只要以后有意識地鼓勵她,隨著她功力的增漲,膽量應該會慢慢大起來。
“對了,你站在這里在做什么?你哥哥呢?”程成好奇地問道。
“呀!看我這記性!我怎么把正事給忘了!”蔣蘭蘭大急,用絨球一般的小手敲在自己的腦袋上。
“什么事?別著急,慢慢說?!背坛煽粗蓯鄣膭幼?,輕聲笑道。
“是這樣,前幾天咱們在藏書閣門口遇到的那個趙胖……不對,是趙滄海師兄,他昨晚送來了請柬,邀請咱們三個今天中午去滿香樓赴宴?!?p> 說完,她從懷里摸出兩張紅底燙金的請柬遞給程成,程成接過請柬,請柬上面還能聞到蔣蘭蘭淡淡的體香。
打開請柬一看,里面寫著:
承前啟后,繼往開來!
萬刀堂試煉慶功會暨云水宗外門弟子年終茶話會。
略備酒水,請收到請柬的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務必賞臉光臨。
主辦者:趙滄海。
協(xié)辦者:程成,蔣洪義,蔣蘭蘭。
程成一皺眉,這種事有什么好參加的,再說自己怎么就成了協(xié)辦者?
“你哥哥呢?莫非……”
“我們昨夜收到請柬,去你宿舍找你,但你宿舍黑著燈,敲門也沒人。我和哥哥商量了一下,決定他先去赴宴,讓我在這里等你回來?!?p> “算了,那就沒辦法了,我們也去吧。”
程成深知自己和那個趙胖子只是點頭之交,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蔣家兄妹的江湖經(jīng)驗還是太嫩了。不過蔣洪義既然已經(jīng)去參加了,那和自己就扯不開關系了。
二人并排下山,趕赴青陽鎮(zhèn)。
劍鏡
求推薦票,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