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但求一醉
靜寂的大廳里，眾人默默動起了刀叉。耳中聽聞外間的廣場上轉(zhuǎn)來熱烈的談話勸酒聲，愛麗絲霎時間有些恍惚，她持著刀叉的手懸停在半空，怔怔不語。
面前的食物絲毫提不起她的食欲，比起腹中的饑餓，心間翻涌不息的諸般情緒始終令她心中難安，猶如一葉小舟身處驚濤駭浪，任她如何努力也無法恢復(fù)平靜。
方形長桌上點著數(shù)支蠟燭，燭光時而隨著微風(fēng)輕輕搖曳，在她臉上描畫著微弱的明暗變化，她眸中一片憂郁，猶如夜色中的海底深處。
夜楓正將一口食物塞入嘴中，感受到從前方傳來的視線，他抬起頭來，見白雪正苦著臉，如受傷的小鹿般凝望著他。
見他望來，白雪仿佛看到了救星，目中閃耀著激動的光芒，接著她飛快地朝愛麗絲偷瞥了一眼，再次望向他，顯然是在用眼神向他求助。
夜楓半張著嘴，恍然地點了點頭。他自然也注意到愛麗絲神色木然，像是一只斷線的玩偶，白雪這是在懇求他想想辦法，只是不方便明言。
夜楓雖然明白了，但是心里也委實不知如何是好。
這要如何勸解安慰呢？
眼下這情況可不僅僅是失戀，或是重要的親人離世那么簡單，要比那更復(fù)雜百倍。而且即便真是失戀，夜楓也完全不曉得該怎么勸。
俗話說，解鈴還需系鈴人。此刻……此刻她這是自個把鈴鐺給吞進(jìn)肚子里了，這要如何是好？想救她，怕是只能給她開膛破肚不可。
夜楓暗自思量著，愈發(fā)頭痛。眼下唯一能置身事外的只有夜鶯和可可，這兩個不識愁滋味的小家伙正埋頭在一個碟子里，大快朵頤，完全沒注意到餐桌上的異常氣氛。
他視線一轉(zhuǎn)，忽而注意到餐桌中央放著幾個尚未開封的瓷瓶，他沉思片刻，心中已有計較，便試探著開口道：
“愛麗絲，你要不要喝一杯？”
餐桌上非常安靜，所以他這句話一出，對面的愛麗絲雖略顯茫然，還是對他的話有了反應(yīng)。她的目光也隨之落在酒瓶上，慢了一拍才領(lǐng)會他的意思，輕輕點頭。
然后，她頓了一下，眸中重現(xiàn)光彩，似乎徹底清醒過來，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徑自起身，上前提了兩瓶酒返回到座位上。
“謝謝?！?p> 剛一說完，她便取下瓶塞，仰脖子直往口中灌酒，驚得夜楓和白雪目瞪口呆。
然而下一秒她便原形畢露，嗆得臉色通紅，彎腰猛咳嗽。
她明顯是從未飲過酒，卻不服輸，待咳嗽好轉(zhuǎn)之后又舉著瓶子狂飲起來，那樣子完全是把酒當(dāng)水喝。
夜楓愕然地半伸著手，想告訴她酒不是這個喝法，轉(zhuǎn)念一想，還是隨她去吧。
她渴求的不是酒的味道，但愿一醉而已。
她這個架勢卻把白雪嚇了一跳，她實在放心不下，悄悄挪到夜楓身旁，滿臉擔(dān)憂地望著他，卻又不敢直接開口說話讓愛麗絲聽到，只好扮啞巴無聲地張了張嘴。
夜楓從她的口型讀懂了她的意思，大約是在問喝酒這個主意靠不靠譜。
夜楓聳了聳肩，想露出微笑又覺得不大合適。
很快他便發(fā)現(xiàn)，自己或許當(dāng)真提了一個糟糕的主意，只見愛麗絲頃刻間喝干了一瓶，緊接著拔開第二瓶的塞子，毫不猶豫地繼續(xù)往嘴里猛灌。
可此刻她已經(jīng)面紅如血，目光飄忽不定，完全站不穩(wěn)了，身子一仰軟倒在椅子上。臉上不時浮現(xiàn)出微妙的笑容，對著空氣胡言亂語，磕磕絆絆的不成語調(diào)，完全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她這樣耍了會兒酒瘋，驚得夜鶯與可可都慌了起來，連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愛麗絲時而清醒片刻，第一時間卻是舉起酒瓶子。不過她此時渾身酥軟，手中的酒瓶仿佛重若千鈞，她努力舉了舉，好半天都沒能抬到嘴邊。
驀然間，她手一松，酒瓶隨之摔到了地上，骨碌碌直滾到夜楓腳邊。
“愛麗絲？”
他輕喚了幾聲，愛麗絲毫無反應(yīng)，神色恍惚地盯著蠟燭的火焰，片刻后她又顫顫巍巍地扶著桌子撐起身來，口中念叨著要酒。
“不能再讓她喝了?！币箺鬓D(zhuǎn)頭對白雪說道，白雪明白，立刻起身走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愛麗絲。
“愛麗絲姐姐，你不能再喝了?！?p> “??？哦……”愛麗絲大著舌頭，眼睛發(fā)直地盯著白雪問，“你、你是哪個？”
白雪僵在原地，微露苦笑，不知如何作答。愛麗絲滿身酒氣，實在讓她受不消，只能下意識地望向夜楓。
夜楓隨手往陽臺處一指：“帶她去吹吹風(fēng)?！?p> 白雪忙點點頭，費(fèi)勁地扶著愛麗絲，好不容易把她哄到陽臺上。晚風(fēng)迎面吹來，撩起二人柔順的發(fā)絲。愛麗絲依舊面色酡紅，連耳根、脖頸都呈淡紅色，白雪陪在她身邊，遙望著殿前廣場上歡慶的人群，此刻已是酒酣飯飽，不少人都醉倒在地，勉強(qiáng)站著的人也是東倒西歪。
愛麗絲倚靠在欄桿上，目光發(fā)直地盯著眼前的場景，耀動的篝火映入她的眼簾，她忽然輕輕開口喚了一聲“白雪”。
白雪驚喜地朝她望來：“愛麗絲姐姐，你醒啦？”
她緩緩點了點頭，抬起右手背，貼了貼自己滾燙的臉，又用指肚輕輕揉了揉太陽穴，仍覺得頭暈?zāi)垦！?p> “我……是不是喝多了？”
見她顯出迷糊可愛的樣子，白雪忍不住露出微笑，點了點頭。
“白雪，讓我抱一下。”
“哎？”
還未等白雪反應(yīng)過來，愛麗絲猛地一把將她緊緊抱住，她用得力氣很大，白雪險些透不過氣來。而且愛麗絲此刻暈暈乎乎的，幾乎將大半個體重都壓在她身上，她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勉力強(qiáng)撐著。
“愛麗絲姐姐？”
因為飲酒的關(guān)系，愛麗絲嬌軀滾燙，白雪正手足無措之際，腦海中電光一閃，剎那間明白過來，愛麗絲這是把她當(dāng)成了過去的梅梅。
在那時候，恐怕只有梅梅會喚她“愛麗絲姐姐”，白雪對她的稱呼勾起了她對往日的回憶，她迫切地渴望擁有一個溫暖的懷抱，來撫慰她無盡的思念。想通這點，白雪伸出手臂，溫柔地回抱著她，兩人久久無言，默默感受著彼此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