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月光灑在斑駁的城墻上,泛起一層幽幽的青色,在青色的墻磚上有一個微微的凸起,那個凸起與城墻上的磚石有一般無二的顏色,也泛著幽幽的青光,微有不同的是凸起上覆蓋著一層茸茸的皮毛,它四爪緊緊扣住城墻上的磚石,一條長尾也貼住城墻,無法辨認這個緊貼城墻上的凸起是何東西,就像一只扒住墻皮的大守宮,長著紅色茸茸毛皮的大守宮!
空蕩蕩的城墻上并沒有戍守的衛(wèi)兵,城垛的石磚也不知是何年月留下的,殘缺不全的磚面上布滿青苔,前夜下雨留下的積水在月光下瑩瑩發(fā)亮,這些坑坑洼洼一直延伸到城垛的盡頭,那里有一個同樣有些破敗的城門樓,城門樓的角樓上掛著幾個銅片,在輕輕的風(fēng)吹動下發(fā)出“叮?!钡穆曇?。
“叮?!甭暆u漸止住,夜風(fēng)也緩緩消失,月影下一名少女單手按著劍柄悄然而立,她約莫十五六歲,一張額角分明的臉上透著十足的英氣,雙目炯然有神,正在四處掃視著。
那只大守宮一樣的東西,就趴在少女所立角樓正下方的城墻上一動不動,恰好躲開了少女四處掃視的目光。此時,城中傳出了更夫的叫喊聲:“關(guān)門閉窗,小心火燭。”緊接著又傳來“梆——梆!梆!梆!”的敲更聲。
少女輕蹙眉頭,心道:“都四更天了,莫非那妖物已不在此處了?還是它早已竄入城中?”她微微側(cè)首,將目光轉(zhuǎn)向城中,城中霧蒙蒙一片,月光下極為安詳。她念頭轉(zhuǎn)動間,腳下輕點,已縱身飛入城中。
少女走后,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那只大守宮才慢慢張開毛茸茸的手掌,緩緩挪著身軀一點點往城上爬去,待到城墻上的時候,大守宮前肢撐地后肢蹲起,尾巴也呼得變的蓬松起來,原本緊貼墻面的面龐也露了出來,狹目長嘴尖耳,赫然是一只半成人形的紅毛大狐貍!大狐貍狹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寒光,也縱身一躍,跳進霧蒙蒙的小城中。
這座小城名為淹城,自古有八水不淹之說,位于華山以東,潼關(guān)以西,自與邊胡戰(zhàn)事消弭后這里百姓的日子安心安寧且略顯富足。小城不算很大,晌午前的集市也熙熙攘攘的來了不少人,有來販賣山貨的獵戶,也有前來買米的城中小戶人家,亦有出賣力氣的壯漢,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在集市的最東頭,有一家酒店,兩層的小樓頗為氣派,二樓的側(cè)墻上掛著一面招旗:“諸葛酒家”。酒店門口立著一個約莫十歲光景的小廝,招呼著往來的客人,可沒多會兒那小廝白白嫩嫩的小臉就皺了起來,只聽聞酒店內(nèi)傳出一聲大喝:“要么拿錢來!要么滾蛋!”喝聲未落,就見一個身著青布衫的男子從里面飛了出來,“嘩啦啦”撞翻一連串的小攤子。
那男子掙扎著從亂七八糟的東西里面站起來,頭臉上有多處擦傷,脖頸上掛還了一片青菜,很是狼狽。這男子三十幾歲的年紀(jì),唇上有兩片八字胡須,須色濃黑似墨,雙目宛若新月,一笑之間燦爛無比:“哎呀呀,諸葛靖老匹夫,何必動氣,你我多年交情,一碗薄酒而已,何必計較銀錢。”
這時從諸葛酒家里走出一名大漢,約莫四十歲上下的模樣,龍行虎步,赫赫生風(fēng)。大漢隨意抓起一張木桌揚手扔了過去,口中罵道:“勞什子的交情,不知道哪年哪月從你那破藥廬抓了一副藥,被你這憊賴的潑皮賴上了這么多年,一頓兩頓就算了,你這潑皮一而再再而三,真當(dāng)你家諸葛爺爺是吃素的?!”這一通罵十分利落干脆,連珠炮一般吐出來時,那扔去的木桌都還在半空飛著。
青布男子見偌大的木桌飛了過來,急忙亂搖著手臂躲閃,但是還是遲了一步,只聽一聲慘呼,連人帶桌又被砸了出去。那看門的小廝匆忙來探看,只見青布男子鼻青臉腫的栽倒在一堆雜物里,哀聲連連。
小廝勸道:“袁先生,您家開著藥廬,又不缺這幾個銅板,為啥每次來都要賒銀錢,跟東家置氣。”
青布男子袁先生聞言忽得一下坐了起來,破口罵道:“哎呀呀,古人云知恩圖報,這諸葛匹夫難道忘了當(dāng)年袁某施救之恩了么?真是狼心狗肺,忘恩負義!”
小廝苦笑:“袁先生,您那施救之恩到底是何年何月何種情形下,我看東家都忘得干凈了,莫不如您也忘了吧,省得白挨這頓揍?!?p> 袁先生突得大聲嚷嚷道:“哎呀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姓諸葛的不懂,你這小娃娃也不懂嘛,也是哈,你這小娃娃也姓諸葛!哎呀呀,沒得天理了啊?!?p> 小廝聞言一怔,旋即怒形于色,拂袖轉(zhuǎn)身而去,再也不理他。
袁先生又叫嚷了一陣,見大漢始終不肯邁出酒店一步,不由得悻悻然好不失望,便從亂七八糟的雜物里站了起來,掰開圍觀的人群一瘸一拐的向集市遠處走去。
卻說在小城的另一邊,約莫城西頭的樣子,有一家學(xué)堂,里面不是大,也就十幾個學(xué)生,學(xué)生大都是十幾歲的少年人,一個中年落第書生正捧著一本書搖頭晃腦的念著,堂下的少年人也跟著搖頭晃腦地誦念。
這個落第書生滿臉菜色,一副神情懨懨的模樣,在堂下走了沒幾個來回就疲憊地坐回座位上,癱在那里再也不肯動彈一下,口中說道:“通篇誦念三遍,額……五遍?!?p> 這學(xué)堂是男女學(xué)生混雜的,都是城中子弟。其中有個年長些的少年,一頭暗紅色的頭發(fā)在一眾學(xué)子里格外顯眼,他面容猶如海崖的巖石一般剛毅硬朗,一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書冊中的文字,眼神透著些許兇狠,似乎下一瞬就要把整本書撕爛扔進火堆里。
少頃,紅頭發(fā)少年兇狠的專注被一本書徹底打亂了,這本書是由他身前的桌子上飛過來的,“啪”不偏不倚正好打在紅發(fā)少年的臉上,少年從自己的專注中驚醒過來,一臉錯愕的望著桌子上多出來的書冊。
“那個……,我不是故意的?!钡狼傅氖莻€鵝黃色衣衫的姑娘,年紀(jì)與紅頭發(fā)少年相仿,只是此時怯生生地站在紅頭發(fā)少年桌前,身子抖得跟篩糠一般,顯然是害怕極了。
“嗯???你砸的我?”發(fā)少年斜瞥了一眼姑娘,布滿血絲的眼睛更是顯得猙獰。
那姑娘顯然是被他嚇壞了,這一眼瞪過來,只駭?shù)盟忄忄庖贿B后退了好幾步,幾乎要哭出來了,幸虧被人給擋住了,才沒有一屁股坐到地上。
旁觀有人小聲嘀咕:“新來的,沒事兒招惹他干啥,他可兇著呢,打斷過別人的骨頭!那天一身是血的……”那人話剛說了半句,就被人一巴掌打飛了,打人的是個身量高挑的青衣公子,唇紅齒白,潔白的脖頸上并無喉結(jié),顯然是個男裝的女子。
被打那人捂著腮幫子,嚷道:“龍桂,你為什么打我?!”
青衣公子龍桂揚手又是一巴掌,將那人打了個趔趄:“打的就是你這張爛嘴!”
那人捂著兩邊腫起來的腮幫子,縮了縮腦袋,再也不敢多說半句。
龍桂扯著渾身發(fā)抖鵝黃色衣衫少女,走到紅頭發(fā)少年跟前,單手啪得拍在桌上:“諸葛,你又去打架了?!”
紅頭發(fā)少年抬頭望去,見了龍桂身后的鵝黃色衣衫少女,友好地向她笑了笑,誰知他這一笑,嚇得那姑娘又縮了縮身子,紅頭發(fā)少年有些尷尬,對龍桂說道:“沒有,昨晚沒睡好而已?!?p> “諸葛,你又出去打架了?”一個異常高大的少年,像一座山一樣站在紅發(fā)少年的桌子前,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沒有沒有?!奔t發(fā)少年揉著面頰上青紫的傷痕,還兀自暗暗生疼。
“諸葛,那我晚上和你一起回去吧?!备叽笊倌晟袂槟驹G地說道。
“就幾個不要骨頭的潑皮而已,你一出現(xiàn)他們可就不敢上前了,我可是手癢的很,正想揍人呢!到時你給嚇跑了,我打誰去?”紅發(fā)少年捏了下骨節(jié),嘎嘣嘎嘣作響,嘴角也跟著扯了扯,看在旁人眼里更顯兇惡。
青衣公子龍桂抓住了話頭,怒道:“還說沒打架?。俊?p> 諸葛岐有些訕訕,不好意思地解釋:“他們想打我悶棍,可不是我主動去找他們晦氣?!?p> 龍桂聞言挑眉:“你怎么不喊我,我的手也癢得很吶。”
諸葛岐忍不住低聲嘀咕:“上次被你打的人,現(xiàn)在還在床上躺著呢?!?p> 龍桂耳尖,高聲問道:“你說啥?!”
諸葛岐連忙擺手,道:“沒啥沒啥?!彼裉炱鋵嵤怯行┬牟辉谘傻?,父親諸葛靖早上和他說要出門一次,需要半個月后才回,在他印象中諸葛靖從來沒出過門,甚至連諸葛酒家的門都鮮少出去,這一次出去也不知為了何事,讓他不由得有些掛心。
諸葛岐心里裝著事情,便無心讀書,將書冊一一裝進書袋,轉(zhuǎn)身欲走,誰知轉(zhuǎn)身之際肩頭撞上了一個人,那人“??!”的一聲倒在地上。
諸葛岐回頭瞧見地上坐著一個人,正是個剛剛淡黃色衫子的少女,正一手撐地,一手捂著額頭低聲呼疼。
那少女揉弄額頭之際,望見諸葛岐瞥來的目光,慌忙雙手撐地連連退了一丈多遠,口中直說:“對不起,對不起?!闭l知退的急了,后腦又撞到了另一個書桌上,登時前額后腦一起痛起來,直痛得她雙眼金星亂冒,雙手抱頭泫然欲泣。
龍桂聽見聲音繞過諸葛岐,搶了兩步走過來,扶起黃杉少女,氣道:“明明是諸葛岐撞的你,你一個勁兒的道什么歉??!”
黃衫少女慌忙搖手:“不是的,不是的,是我沒在看路,所以撞上去的?!?p> 諸葛岐尷尬地扯了扯嘴角,面皮有些微微發(fā)燙,其實是他心不在焉把黃杉少女撞倒的,確實是他自己不對。但是在旁人看來,一頭暗紅色頭發(fā),還有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實在有點嚇人。
諸葛岐向前踏了一步:“這位姑娘,你沒事吧?”窘迫的神色一直繃緊著他的面皮,就連努力擠出的微笑也愈發(fā)顯得兇惡十足。
黃衫少女本打算就此走了,誰想被諸葛岐這一問嚇得連忙后退數(shù)步,又被其他的桌子角撞到,痛得她又蹲了下去,這下直接痛出了眼淚,一張俏臉皺成了帶雨海棠。
龍桂飛起一腳踢向諸葛岐面門,怒道:“你這是道歉呢還是恐嚇呢?!”
諸葛岐閃身躲過這記飛踢,連忙擺手:“道歉道歉!”他開始仔細打量著這位黃衫少女,只見她發(fā)烏黑如墨,發(fā)尾扎著一方絲巾,一雙眼睛清凈的似湖上明月一般,胸前峰巒挺拔,竟不似這個年紀(jì)少女該有的風(fēng)韻,體態(tài)十分婀娜,又見她額角柳眉邊生著一顆嫩紅色的小痣,更添幾分嫵媚。
黃衫少女被他瞧得面露窘色,又退了幾步,直躲到龍桂身后才訥訥說道:“我是新來的學(xué)生,叫做云煙織,剛剛書冊卡在包里,是不小心手滑了……”臉上騰起一團紅云,整個人已經(jīng)躲得瞧不見了。
龍桂沖著諸葛岐怒目而視:“她已經(jīng)在咱們學(xué)堂呆了快十天了,你都沒瞅見過?”
諸葛岐訝異:“啥,快十天了?”
龍桂道:“人家是云家小姐,幾年前搬來城里的云大人家的小姐?!?p> 諸葛岐稍微愣怔了一下,瞧著云煙織眉邊的小痣,恍然說道:“我記得你,大約三四年前,云大人帶你來過我們諸葛酒家辦過宴席?!?p> 黃杉少女聞言抬頭:“?。渴悄惆??!彼q記得當(dāng)時父親第一次帶她出門,去了個酒店,有個酒店小廝模樣的半大孩子,前后端菜送茶相當(dāng)利落,父親看他伶俐,要賞他半錠銀子,被他拒絕了。想到此處,云煙織的眼睛不由得晶晶然發(fā)亮。
龍桂牽著云煙織的手,道:“煙織自幼很少出門,最近才來的學(xué)堂……喂!諸葛岐,你要去哪里,是不是要去打架?”說完,撇下手里的云煙織,縱身一躍沖了上去要抓諸葛岐的肩膀。
諸葛岐與龍桂曾經(jīng)同在一個拳師手底下學(xué)功夫,是以二人十分熟稔,龍桂這一抓怎么下手,后手是什么,他一清二楚,身子一晃連跳三步,躲開龍桂的手掌,正巧落到學(xué)堂門口,口中說道:“云煙織,我記得!我記下啦!”人卻一轉(zhuǎn)身從學(xué)堂門口直接跳了出去。
云煙織面上逐漸浮起一片紅暈,龍桂拿胳膊拐了一下云煙織道:“他是諸葛酒店的諸葛岐,不是壞人,就是長得兇惡了一些?!?p> 云煙織點頭微微笑道:“我知道他的?!?p> 學(xué)堂上那個神情懨懨的落第書生抬開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亂哄哄的學(xué)堂,便道:“你們莫吵莫吵,要好好讀書?!闭f完卻又閉上了眼睛,繼續(xù)昏睡。
這個小城里因為生活富足安寧,所以貓狗會比較多,閑漢潑皮也比較多。在城西頭的學(xué)堂附近,四五個閑漢正追著一只瘦皮黃狗在胡同里上竄下跳,當(dāng)頭一個拿著木棒的潑皮跑得尤其快,眼見就要一棒子砸在那只黃狗身上了,忽然從胡同口轉(zhuǎn)出一個暗紅色頭發(fā)的少年來,這潑皮也沒多想,當(dāng)即一棒敲了過去,口中喝罵道:“躲開!那只狗是大爺今晚的狗肉湯!”
少年偏頭躲開,右腳旋身飛踢而出,正中那潑皮后腦,只聽咚一聲,潑皮整個身子都被踢飛到墻上去了。瘦皮黃狗則從少年一側(cè)飛奔而去,片刻便不見了蹤影。
其他潑皮被諸葛岐這一腳嚇得有些呆住了,旋即認出來了人,叫道:“是諸葛酒館的諸葛小妖怪!快圍住他,別讓他跑啦!”
紅發(fā)少年諸葛岐,環(huán)顧了一圈,也認出了其中幾個潑皮,不由得扯了下嘴角:“原來是你們幾個無賴破落戶!昨天那頓打還沒吃夠嗎?”他將掛在肩頭的書袋放在地上,捏著骨節(jié)往那幾個潑皮走去。
諸葛岐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天色盡黑,身上臉上多了幾塊清淤,身上的書生袍子也被扯壞了,頗有些狼狽。守門的小廝諸葛青見了他,連忙趕過來:“少東家,你又打架了?別又給東家看見了?!?p> 諸葛岐一個爆栗敲在小廝腦袋上:“少什么東家?!好好說話!”
諸葛青捂著腦袋,站直身子大聲叫道:“歧哥!”
諸葛歧摸著她的腦袋,使勁兒揉了又揉,一把扯下她的布帽,笑道:“做的還蠻仔細?!?p> 諸葛青奪回布帽,道:“這是你當(dāng)年剩下的!”
諸葛歧摸著布帽,喃喃自語道:“難怪瞧著眼熟?!彼肫甬?dāng)初給父親諸葛靖打雜跑堂的日子,緊接著腦中變出現(xiàn)云煙織那張哭皺了的俏臉,與記憶中那個裝扮精致的小姑娘重合在一起。
諸葛青一邊擺弄著布帽一邊說道:“阿爹今天上午出門去了,囑咐我在家要多多照顧你,多多照顧店里的生意?!笔畾q大的孩子扯起慌來,一點都不猶豫。
諸葛歧聞言回神,雙手擰著諸葛青的臉笑道:“照顧我?!照顧店里生意?!你好大的本事!快把爹留下的信給我!”
諸葛青抓住諸葛歧的雙手,腦袋不停地掙扎,被捏住腮幫子口中吐字不清:“在……柜子里,歧哥,……快放手!”
諸葛岐一把扯下她剛剛又戴好的布帽,露出個白白凈凈的小女娃的臉蛋,他哈哈大笑:“小青兒,過幾天好好隨我去學(xué)堂讀書,不要在酒店里扮什么小廝了!”
諸葛青又奪回布帽,昂著頭道:“我自然是要在酒店里當(dāng)小廝的,等我年歲長了,我便是酒店老板娘!”
諸葛岐剛端起的一口茶水,直接吐了出來:“噗,你說啥?。俊?p> 諸葛青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又把布帽戴上,哼了一聲,挪步仰頭而去。
諸葛岐呆了半刻,而后拍著桌子哈哈大笑起來。而后,他從柜臺后取出諸葛靖留下的信,細細讀了才知道諸葛靖要出門半個月左右,去了什么地方也不告訴他,去干什么了也沒在信里提到,只是囑咐他好好照顧小妹,等他回家,諸葛歧心中有些擔(dān)憂,但也無可奈何,只能等父親回來。
晚飯過后,諸葛岐來到后院,后院里有一座祠堂,是他母親靈位所在。自從母親過世后,他每個晚上都到這里來打掃祭拜。祠堂里點著幾盞油燈,透著昏黃的光可以看見在供桌后面掛著一幅女子畫像,畫中女子雙目低垂,面容溫婉,一頭暗紅色的秀發(fā)拖曳在身后,直到腰際。
諸葛岐望著那個女子畫像,母親去世的時候,他才不到七歲,諸葛青才是幾個月大的嬰兒,記憶中母親的面容早已模糊,只有這張畫像還在,他低眉垂傷,默默燒著紙錢。良久之后,月上中天,諸葛岐仍獨自跪坐在在祠堂前,月光投在十七歲少年的臉上,不知少年在想些什么。
卻在此時,有一個白色窈窕身影穿過墻壁走了進來,徑直坐在供桌上,抬手要去拿供桌上擺放的桃子,正要放進嘴里咬一口的時候,卻見諸葛岐一臉愕然地盯著她,她旋即了悟:“這個凡人定是看見桃子自己飛起來了,才驚掉了下巴?!彼智那牡匕烟易臃帕嘶厝ィ藚s仍坐在供桌上沒有下來的意思,像是在等諸葛岐走了之后,就會繼續(xù)拿取貢品吃。
諸葛岐見她仍坐在供桌上,面色驟然冷了下來:“請你從供桌上下來!”
來人豁然從供桌上跳了下來,驚問道:“你能看見我?!”
諸葛岐道:“這里是我母親的祠堂,你若是游魂野鬼,就到別處去,此處斷不容瞎鬧?!?p> 來人盯著諸葛岐的眼睛看了一陣,驀地咯咯笑道:“這雙眼睛好生特別,居然能看見我,真是少見,可惜得勞煩你睡一覺嘍?!闭f話之際,單手掐訣,念道:“縛魂術(shù)—定!”話音一落,就見一道光芒直纏上諸葛岐的手腕。
諸葛岐用力掙了一下,光芒形成的套索絲毫未動,像是被鐵環(huán)箍住了一樣,不由得心中大急,卻見那人忽的縱身一躍,正踩在諸葛岐的肩膀上,他就覺身上一沉,被一股大力直貫而下,死死的壓在地上。
那人不知何時手中拿了一柄短劍,抬起劍柄沖著諸葛岐的腦袋重重得敲了一擊,道:“還是好好睡一覺吧,明天就忘記今天的事情了。”說吧,她看也不看諸葛歧,又轉(zhuǎn)回到供桌上,拿起方才的桃子就往嘴里塞,一口下去脆爽生津,甜美的不可描述,這味道老家可是沒有的。
可當(dāng)她正要拿第二顆桃子的時候,猛然見眼前一個黑影撞來,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她人已經(jīng)飛了出去,正撞在供桌上,霎時間果盤、供燭滿天飛,一根正在燃燒的油盞正好砸在她身上,立時烏七八糟的染了一整片的衣服。
那撞來的黑影正是諸葛岐,他此刻正齜牙咧嘴努力努力掙脫光束套索,那光束套索仿佛勁道十足的絲帶,被諸葛岐硬生生扯大了兩圈,光束愈來愈細,卻也勒進了他的皮肉里,隱隱泛著血光,但仍是扯不斷。
狼狽不堪的少女從地上爬起來,眼見著身上油乎乎的烏黑一片,登時柳眉倒豎:“好個野小子!討打!”甩手將短劍擲出去。
卻不料諸葛岐很是機敏,眼見著短劍砸來,旋身一轉(zhuǎn),飛起一腳又把短劍踢了回去,少女不曾防備,“哎呦”一聲捂著腦袋蹬蹬蹬退了好幾步。
少女連吃兩次大虧,心中又羞又恨,捻手作法:“縛魂術(shù)——定,定!定!”手指晃動間,七八道光束套索飛了出來,將諸葛岐上下纏了個結(jié)實,連嘴巴也被堵得嚴嚴實實,只余一雙眼睛還在兀自瞪著少女。
少女拎起短劍,怒氣沖沖的走向諸葛岐,只聽得“梆梆梆!”一通亂敲下去,諸葛岐腦袋上便生出許多鼓包,乍一看跟佛陀的腦袋差不多。少女怒氣得以發(fā)泄,心中痛快不少,竟一屁股坐在諸葛岐身上,摸著他暗紅色的頭發(fā),嘖嘖稱奇:“你這頭發(fā)也是少見的很?。》踩死镆灿羞@樣的紅頭發(fā)么?”
此時諸葛岐身上的光束套索有十來道,嘴巴也被勒住,口中嗚嗚不停,待見到少女竟摸起他的頭發(fā)來,心中驚怒,一時血氣上涌,身子往下一沉,昂首奮勁,脊背筋肉鼓蕩,一頭暗紅的頭發(fā)隱隱然變得赤紅,在其后背飛舞張揚。
少女對此嗤之以鼻:“紅頭發(fā)了不起么,這可是縛魂術(shù)哎!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掙脫!”她話未說完,臉上已經(jīng)變了顏色,目瞪口呆地看著諸葛,神色驚駭不已。
只見諸葛岐正隆起腰背,身上的筋肉不停地抖動,仿佛蘊有龐大的力量,束縛住他的套索也隨之時而收緊時而拉長,終于在諸葛岐一次深吸氣闊背后,“蓬!”的一聲,套在他雙脊背上的一根套索竟然瞬間崩散,繼而“蓬!”、“蓬!”、“蓬!”,十來根光束套索竟根根崩斷,光芒渙散間,一頭赤紅色頭發(fā)的諸葛岐四肢伏地,身上蒸騰著白霧,彷如發(fā)怒的惡獸,惡狠狠地盯著少女。
少女大驚失色,短劍噌得抽出鞘來,左手捻指,右手挺劍直刺而來。諸葛岐四肢用力,恰似一只狩獵的云豹,直躍起兩三丈高,雙方交錯而過,諸葛歧抓住房梁居高臨下,卻覺肩頭一陣疼痛,抬眼看去只見肩膀上好長一道豁口,正是剛剛與少女錯身而過時被她短劍豁開的。
諸葛岐大怒:“平白闖進人家家里,還刺傷主人家,哪里來的道理!”說著,用力扣下一塊木頭,甩手擲向少女。
少女左手捏決,口中喝到:“定!”那塊木頭果然定在半空,諸葛歧也是周身一滯,身子仿佛被凍住在當(dāng)?shù)?。少女飛躍而起,起腳飛踢,“彭!”一腳正中諸葛歧胸口,直踢得他飛出去五六丈遠,將木格窗欞砸了個透,整個人飛了出去。
諸葛歧從地上撐起身子,胸口一陣陣憋悶,連連咳了幾下才漸漸平息,怒道:“豈有此理!”兩腳撐地,身子忽得飛起,急速向少女撞去,少女轉(zhuǎn)身順手一推,這一下四兩撥千斤用勁極巧,只見諸葛歧像一根撞門柱,攜著千鈞之力,轟然撞在木格門上,祠堂里稀里嘩啦的碎了一地。
少女拍著手掌走進來:“好生強橫的蠻力,嘖!不過也就小貓一只!”,她笑吟吟的眼神,像極了逗弄小奶貓的富家小姐。
嘩啦嘩啦,諸葛歧用力撐開砸在身上的破木板,手中卻攥著一條拇指粗細的繩子,繩子另一頭打了一個活結(jié),正好落在少女腳下。少女也發(fā)現(xiàn)了這條繩子,心中陡然一驚,她全然不知道諸葛歧是什么時候布下的這個陷阱,待她想要跳開時,身子忽的上下倒轉(zhuǎn),依然被諸葛歧倒吊在房梁上了。
諸葛歧從地上翻身而起,繩子來回轉(zhuǎn)了幾圈,將少女上下困了個結(jié)實。諸葛歧這才氣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望著半吊空中的少女,氣呼呼地問道:“你到底是哪里來的孤魂野鬼?為什么要來我家鬧事?!”
少女罵道:“你才是孤魂野鬼!你們?nèi)叶际?!?p> 諸葛歧奇道:“你不是鬼,為什么會穿墻而來,身上會帶著鬼魂才有的光?”
少女聞言也是驚奇:“原來你能看見我身上的魂力?你的眼睛果然有問題,不然怎么會看見鬼魂。”
諸葛歧不置可否:“原來這叫魂力??!”
少女雖被倒吊在半空,頭卻昂得老高,以至于她的身子以一種十分怪異的姿勢扭曲著,口中言道:“魂力,即魂魄之潛能,用之以力,則可開山岳,劈河海,用之以變則可無中生有,幻化萬千。像剛剛我用的縛魂術(shù)就是魂力的一種運用,是不是箍得很緊,動彈不得?!”
諸葛岐揉了揉手臂,勒得還有些疼,嘴卻一撇:“也不咋滴?!?p> 少女氣急,想要沖過去打他,卻只倒吊著來回蕩了幾下,口中兀自吼道:“野小子,趕緊放下我!”
諸葛岐輕輕巧巧地躲開,抱著胳膊興致缺缺:“哦呼,好兇哦!”
正當(dāng)二人唇槍舌劍對峙時,諸葛岐心房陡然一顫,一股不知名的壓力自院角傳來,他回身望去,只見一個黑影蹲在墻角上,手里攥著一個孩童,正冷森森地望著諸葛岐。
諸葛岐身上汗毛根根炸起,他清楚地瞧見,那黑影手里攥著的孩童正是諸葛青,已然人事不省。
月光之下,一只碩大的人形狐貍逐漸由墻角的陰影中展現(xiàn),那狐貍把手中諸葛青往地上一甩,眼見諸葛青就要摔到青石板上時,諸葛岐閃電般縱身而上,險之又險得將諸葛青接在懷里,復(fù)又翻身躲開三五丈遠,而他方才接住諸葛青的地方那狐貍也一抓落空,地面青石板被掀起四五丈高。
諸葛歧看著碎成渣子的青石板,渾身上下冷汗直冒,又細細查看諸葛青的狀況,卻見諸葛青雙眼緊閉,周身冰涼,竟沒了半絲生氣,當(dāng)下又驚又怒,瞬時雙目充血,死死盯著那人形大狐貍,就要沖上去撕斗。
倒吊在房梁上的少女急叫道:“那是妖魔,你不是對手,趕緊回來放我下來!”綁住她的這根繩索不知是何材質(zhì),竟能讓她掙脫不得。
諸葛岐心中又悲又恨,將諸葛青輕輕放在一邊,待要轉(zhuǎn)身去放少女,那只狐貍早已撲擊而來,好似一蓬黑云兜頭罩下,,諸葛岐不防備它來得如此迅疾,連忙舉臂去擋,只見血花四濺,雙臂之上登時被劃出六道抓痕,深可見骨。
那狐貍?cè)缛诵鸵粯恿⒃谥T葛岐和少女中間,狹長的雙目中透著絲絲寒光,冷蔑地望向諸葛歧,張開的雙爪上滴滴答答流著鮮血,那是諸葛岐的血。
諸葛岐扯下衣襟,一邊提防著狐貍一邊纏好傷處,順手抄起一根支架用的短木棒,雙手緊握,一個箭步?jīng)_向狐貍,諸葛歧是有些拳腳功夫的,手腳十分靈活,憑一身狠勁竟與那狐貍斗了個有來有回。
這一人一狐在庭院中騰挪打斗,諸葛岐想沖進屋里將少女放下來,多個幫手,狐貍卻屢次攔在中間雙爪迭出,險些又傷了諸葛岐。過了兩刻鐘,諸葛岐終究是受不住傷勢,被狐貍一爪拍飛,直撞穿了院墻飛到另一頭的院子里,諸葛岐掙扎了一下,終究還是倒在了泥瓦堆里。
狐貍慢慢轉(zhuǎn)身,面對倒吊著的少女,四肢趴伏在地面上嗎,弓背曲身,脊背上毛根根豎起,碩大的犬類后肢蹬踏住地面,猝然間又增大兩圈,似一張拉滿的弓弦,弓箭一樣的身子正指向倒吊著的少女,狹長的狐貍眸子里透漏著兇狠和狡猾。
千鈞一發(fā)之際,狐貍身后的瓦礫堆里忽然傳出諸葛岐氣急敗壞的聲音:“喂!喂!那紅毛畜生,誰讓你背對著我的!”
狐貍被諸葛岐的叫聲喊住,微微一愣,緊繃蓄力的后肢稍稍一緩,正常人類被它一爪掃中,早已是一團肉泥,這個人類怎么還能叫出聲來,轉(zhuǎn)而望向身后的瓦礫。只見一堆瓦礫中,諸葛岐雙手垂下,手中還握著那根短木棒,周身上下冒著一層暗紅色的毫光,一頭紅發(fā)不安分的在身后飄蕩,雙目中也閃爍著紅光,死死地盯著狐貍,一字一頓的說道:“誰允許你背對著我的?!畜生!”
狐貍狹長的狐目中先是驚疑,而后昂起碩大的鼻頭嗅了嗅,忽然仰頭長嘶,嘶聲沙啞,像是尖銳的金屬互相摩擦,讓人心頭煩悶惡心,狐貍的聲音中卻是透著歡快,似是找到異常鮮美的食物。片刻之后,狐貍身上剛毛根根倒豎,每一根都纏繞著絲絲黑氣,直至狐貍整個都被黑霧籠罩,再也看不見其真形。
倒吊著的少女大聲喊道:“小心妖狐手段,這是妖形魔化,不可讓它黑霧碰見!它會吞吃你的魂力!”
少女提醒的雖快,卻不及狐貍黑霧飛的快,她這一番話落下時,狐貍黑霧已經(jīng)和諸葛岐纏斗在一起了,眼見著諸葛岐身上的紅光被一點點吞噬,一點點暗淡,少女又急又氣,大叫道:“這什么鬼繩子,怎么這么結(jié)實,還定住了我的魂力!”
狐貍黑霧中,諸葛岐身上的紅光被吞掉一處,卻又馬上冒出一處更亮的,諸葛岐兀自揮舞著短木棒亂砸一氣,雖然十中其一二,卻也是勢大力沉,硬是砸得妖狐吃疼不已,黑霧之中連連嘶吼。
一人一狐相斗時候漸長,黑霧妖狐吞吃紅光后愈發(fā)的壯大,黑霧竟?jié)u漸籠罩了整個院子,而此消彼長間,諸葛岐漸漸不支,沒過多久,只聽“蓬!”的一聲,諸葛岐又被砸飛了出去,萎靡地倒在地上,這次他掙了幾下半晌都爬不起來。
妖狐收攏黑霧,狹長的黑眸里笑意十足,此時的妖狐已經(jīng)比它剛出現(xiàn)時整整大了兩圈半,身形也越來越像人,雙足直立而起,一步步走緩緩走向諸葛歧。
倒吊的少女被妖狐碩大的身形擋住了視線,看不清諸葛岐那邊到底是什么情形,心中愈發(fā)焦急:“實在不成,只能用幻月魂術(shù)了?!碑?dāng)下一咬牙,口中低聲喝道:“幻魂!”喝聲落下,少女的身形逐漸模糊,繩子沒了捆綁的東西簌簌而落,少女卻又由虛轉(zhuǎn)實,周身上下縈繞著一層薄霧一樣的光暈,眼眸漆黑如墨,其中星星點點似有繁星,更有一彎小小的新月,一股冷瀟寒之氣自她身上緩緩向四周散開。
走向諸葛歧的狐貍陡覺全身所有的毛都豎了起來,野獸的本能告訴它,巨大的危險正在靠近,它本能地縱身向一側(cè)掠去,它原本站立的地方,一道劍光斬過,青石板上便瞬間結(jié)了一層寒霜,片刻之后,青石板崩裂如齏粉。
狐貍的眼睛猛然睜大,一個白色的人影在它眼中漸漸放大又放大,狐貍本能驅(qū)動黑霧,將自己裹在其中,隱匿藏行。然而白光忽閃,無形無質(zhì)的黑霧剎那間化作黑色冰晶,狐貍的身形就在黑色冰晶之后,一清二楚!
狐貍眼見黑霧被破,心中大駭,粗壯的后肢猛然后跳,尾門無聲無息地噴出一股黑黃色的煙氣,正中沖來的白色身影,白色身影踉蹌了一下,一個沒站穩(wěn)半跪在地上,漆黑的眼神一直盯著那叢黑黃色的煙氣,她方才被那煙氣正面嗆上,幾乎背過氣去。
漸漸的,黑黃色的霧氣消散而去,狐貍始終不見蹤影,少女一顆心懸著在半空,漆黑的眼眸四處掃視,約莫半柱香后,見狐貍再沒出現(xiàn),少女忽然噴出一口血,頹然倒地。
虛脫許久的諸葛歧慢慢爬到她身側(cè),將她扶起,急切問道:“喂!你怎么樣?!”
懷中少女失血過多,臉色甚是蒼白,她抓住諸葛岐的胸口衣襟,低聲罵道:“野小子,本姑娘今天命丟在你手里了,記住我的名字,我叫穆玥,若有人來尋我,不可隱瞞,否則將有大禍?!?p> 諸葛歧正待焦急時,只聽穆玥嘿嘿冷笑,手中短劍忽然用力插向諸葛岐,那柄尺長的短劍瞬間沒柄而入,諸葛岐但覺胸口被塞進了一個東西,就像一根小木棒在鼻孔里搗來搗去,搞得諸葛岐一陣煩惡難當(dāng)。
諸葛岐駭然后退,摸著胸口單膝跪地,但是并沒有覺得有什么疼痛,他低頭去看那柄短劍,見只留一個劍柄的末端在露在外面,劍柄的顏色和樣式正在慢慢發(fā)生變化,漸漸變成了一個青銅色的劍柄,劍柄末端用暗紅色絲線綁住兩枚玉石,十分簡陋。
虛弱的穆玥猛然喝道:“快!握住劍柄將它拔出來!”
諸葛岐胸口像是悶塞了一團血氣,不舒不快,當(dāng)下用力抓住青銅色劍柄,大喝一聲,一柄泛著暗紅色光芒的青銅長劍從他胸倒拔了出來,劍身銹跡斑駁,刃槽坑洼不平,顯得十分粗劣。
諸葛岐望著這粗劣的青銅長劍,猛然間他目光越過劍身發(fā)現(xiàn)屋楞上蜷縮著一只人形的怪物,蓬松的尾巴,闊耳狹目,犬嘴尖牙面目可憎,不是那只消失已久的狐貍又是誰,正蓄勢撲向地上的穆玥。
諸葛岐想也不想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抬劍格擋,狐爪與劍刃交錯發(fā)出難聽的吱啞聲,一人一狐抵力僵持了片刻,諸葛岐忽的大喝發(fā)力,青銅劍反撩而上,狐貍躲避不及,被一劍撩中胸口,登時狐毛飛舞,露出一片黑呼呼的爛肉,爛肉間可見破敗的胸腔里擠縮著一些淡藍色的光團,有些光團見狐貍胸腔洞開,奮力地飛了出來,其中一個落入了諸葛青體內(nèi)。
妖狐狹長的狐目中露出驚駭之色,捂著胸口連連后退,幾個縱躍間已然消失于漸漸發(fā)白的夜色中,沒了蹤跡。
諸葛岐見妖狐遁走,心頭一松后,從靈魂到肉身一股難以抑制的疲憊感滾滾襲來,兩眼一翻,再也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