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矢吹櫻
此話一出，屋里再無半點聲響。
源稚生望向低垂著眼簾、一語不發(fā)的弟弟，無聲地嘆了口氣：“再過兩個月，我會去芝加哥上大學……”
“到時候，不管是老……政宗大叔，還是我的那些朋友，都會代替我照顧你。”
聽到這話，源稚女置氣般扭過頭，過長的劉海讓雙眸掩藏在一片陰影之中：“原來哥哥還是把我當成小孩子……明明你離開的這些日子，都是我自己照顧自己的?！?p> 他的聲音很小，可落在這狹窄的小屋廚房中，還是讓源稚生聽得無比清晰。
是啊，他曾固執(zhí)地去走自己選擇的路，而讓弟弟留在原地等他回來。
如今弟弟也想開啟自己的旅程，他卻要橫加阻擋，世上哪有這般霸道的道理呢？
源稚生撐著額頭，緩緩閉上雙眼，他料想自己的臉在這一刻一定無比丑惡，可他別無選擇。
那個被弟弟親切稱呼為“光先生”的男人，他看不透……
“你真的很想出國學戲嗎？”源稚生低著頭，聲音有些發(fā)悶。
“嗯。”
源稚女用筷子挑著面，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吃完后又將面湯一飲而盡。
濃濃的飽腹感傳來，他下意識挺直了身子，只感覺沒來由的豪氣在心里生發(fā)，可在看見臉色沉如鐵石的哥哥時，還是卸去了五分，語氣也軟了下來：
“哥哥，你知道嗎？其實我也有嫉妒過你?！?p> 源稚生看著面色平淡說出這句話的弟弟，輕輕搖了搖頭。
“你從小到大都是那么優(yōu)秀，什么都做得好，就像是動漫里的主角，大喊著說‘我要成為正義的朋友，你這反派還不束手就擒’，然后全世界的人就都會把力量借給你?！?p> “而我呢，就是給你拖后腿的豬隊友，面對強敵時最先死去，之后就要麻煩你各方奔走幫我復活，唯一可稱道的地方也就是死的姿勢還行，可以供人一笑?！?p> “可是哥哥你知道嗎？其實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好像自己只是無關緊要的配角?！?p> “我從未想過要比你強，我只是偶爾會奢望，自己也很棒，最好只比你差一點點，這樣別人也會說‘那是源稚生的弟弟啊，源稚生可離不了他’?！?p> “就像路飛和喬巴，路飛很棒，可他離不開喬巴。但我什么都做不好，好像永遠無法成為哥哥的‘萬能藥’……”
“稚女……”
源稚生的嗓音有些沙啞，一向挺拔的脊背也變得有些佝僂，這一剎那只讓人覺得這頭象龜背負的東西似乎更重了。
與之相反的是源稚女，對哥哥道出了積壓心底已久的陰云，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打開了塵封已久的枷鎖。
通過某種手段看著這一幕的何光，一時竟也有些恍惚，完全判斷不出此刻說話的究竟是那個一向怯懦的山中少年，還是名為“風間琉璃”的惡鬼……
又或許，兩者都有吧。
何光心里想。
“直到遇見了光先生……”
源稚女突然開口：“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他最開始接觸我，也是看中了我身上那……姑且可以稱之為‘天賦’的詛咒?！?p> “可是……”
似乎是剛才那番話耗盡了這個少年所有的勇氣，此時，他的聲音竟是有些哽咽：
“他幫我認識到源稚女也有能夠做好的事情，他不是源稚生那什么都做不好的弟弟，他也可以發(fā)光，他也可以很優(yōu)秀……”
源稚女緩緩倚靠在椅背上，像是泄去了滿腔的氣，聲音卻透著股決然：“我想成角?！?p> 話音落下，小木屋瞬間安靜下來，只能聽見窗外風吹樹葉的聲響。
源稚生微微仰著頭，望向窗外，天氣陰郁森涼，他的心里也像是壓了塊巨石，說不出的憋悶與沉重。
他很早就知道弟弟攢了好多的話要跟他說，只是沒有開口的勇氣。
而現(xiàn)在……
“稚女……作為兄長，我想……我有權干涉你的選擇……”
“哥哥！”
源稚女聞言下意識站了起來，完全不顧膝蓋碰到桌檐產(chǎn)生的疼痛。
“可我無法改變一個男子漢立下的決定?！痹粗缮^續(xù)說：“好好準備畢業(yè)典禮，讓我看到你的決心……”
見弟弟一臉訝異又欣喜的模樣，源稚生無奈地轉過頭，說：“這次來得匆忙，沒帶給你準備的畢業(yè)禮物，我這就讓朋友送過來?！?p> 說完，便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只隱約聽見屋內傳來陣陣壓抑的抽泣聲。
“唉?！?p> 源稚生輕嘆著，走了好遠后才從懷里掏出手機，手指微微顫抖著撥通了一個號碼，緊接著下一秒就被接聽：“櫻……”
被稱為“櫻”的姑娘幾乎是在電話接通的瞬間，便通過語氣判斷出源稚生的情緒有些不大對勁，聲音難得柔軟下來：“我在。”
“我房間書桌旁邊有一個櫻紅色的箱子，可以幫我送到鹿取鎮(zhèn)嗎？”
“我會親自送達……還有什么吩咐嗎？”
“你接下來可能要去BJ執(zhí)行一個任務，估計會很久……”
“好。”
“見面聊吧?！?p> “嗯。”
簡短的交談之后，電話立即掛斷，過了許久，源稚生才將手機放回口袋中，在路邊尋了塊干凈平整的石頭坐下。
“我知道你們兩個聊完后肯定會有一個人‘落荒而逃’，但沒想到會是你。”
何光從一側的小路走出，做到了源稚生正對面的一塊石頭上。
“如果是原來的稚女，他是絕對不會跟我說出那些話的……你改變了他。”源稚生說。
“你只是不夠了解他。說實話，他了解你要遠比你了解他要多得多?！?p> “今天這番話，他估計也是在心里醞釀了很久。他比誰都清楚，這些話只要出口，你就一定會被說服……他太了解你了。”
“何先生說的對。”源稚生接過何光遞來的飲料，緊緊攥在手中：“我對他的關心還不夠，總覺得我對他的了解，似乎還沒有你這個他認識不久的‘引路人’多?！?p> 何光笑了笑，沒有繼續(xù)去聊這個話題，而是話鋒一轉道：“聽稚女說，你想成為正義的伙伴?！?p> “這應該是每個男人孩提時代都做過的夢吧？”源稚生緩緩擰開瓶蓋，將里面的氣一點點放出：“我也不例外。”
“只是這樣嗎？”何光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塵，然后起身。
“或許有一天……夢會成真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