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球館，室外籃球場上綠影婆娑，軍訓(xùn)的學(xué)生還在訓(xùn)練，到處都是教官響亮有力的口令聲。
張候肩膀上掛著白色的籃球訓(xùn)練衫，穿過球場往學(xué)校大門的方向過去，不急不緩，卻又好像失了神似的與周圍場景格格不入。
羅陽在球館門口站了一會兒，最后還是走進陽光的籠罩，朝著張候走去，這里人多，他也只是緊緊地跟著，沒有要追上的意思。
學(xué)生宿舍并不在教學(xué)園區(qū)內(nèi)，而是在與之相隔百米的馬路對面，這里林立的還有各種大型商場，平日里人流量很多，多是大學(xué)生逛街聚會的場所。
兩道前后相距三四十米的身影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走著，突出的身高時常引得周圍路人的目光，卻也只是停留片刻，跟著跟著，就湮沒在了人群中。
江石大學(xué)長江校區(qū)中，若說要真找出個人少的地方也不容易，但身處在人群中，羅陽才覺得自己的心情能平靜，思緒也要清晰得多，要是這個時候周圍的人都不見了，他反而不知道該怎樣面對。
球場上盛氣縱橫，球場下卻被過去的一件事亂了這么久，每每想到此，羅陽的笑是苦澀的，這一個星期以來，他對大學(xué)的憧憬全都籠罩在這片陰霾當(dāng)中。
兩人前后走著，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望月湖，這里相對來說人比較少。大熱天的，沒有燈光的渲染，連湖中央的天鵝都懶得出來秀恩愛，更別提其他人了。
就是這里了，羅陽心想，快步追了上去。
“張候！”
望月湖邊石徑小路上，張候轉(zhuǎn)過了背影，聽到聲音時他就知道是誰來了，以至于那張臉上沒有半分表情，直到羅陽從后面追上來，才道了句：“怎么？”
湖面上泛起了漣漪，一句“怎么”打破了平靜，卻也令羅陽腦海中一片空白，先前模擬過無數(shù)個談話的場景消失一空。
“我想跟你談?wù)?。?p> “如果是前幾天的賭注，那你可以放心，我張候說過的話肯定算數(shù)，等胡教練回來，我會跟他說的。還有什么事么，沒有的話我就走了?！睆埡蚴栈啬抗?，轉(zhuǎn)身。
“等一下，”羅陽上前兩步，“我已經(jīng)知道張棟的事情了，也知道他是你的親弟弟，對于去年的事，我想親自跟他道……”
“不用?！?p> 張候打斷了羅陽的話語，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像是一把利刃切斷了鋼筋，利落得沒留下一分鋸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望月湖，他沒有聽羅陽的解釋，似乎連當(dāng)初那件事也不愿再提及。
羅陽愣在原地，回過神后，眼前空蕩蕩了無一人，唯有幾名路人看向了他，似乎在討論著大熱天為什么有一個大個呆呆地站在望月湖邊的小路上，感到了奇怪。
長長地吐了口氣，卻不是卸下了心中的巨石，反而因為張候的態(tài)度，更讓他無法看開。他不知張候心底里是怎么想的，可能事情的發(fā)展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嚴重，也有可能張候一直把心事壓在心里，不知什么時候會爆發(fā)出來。
可人必須往前看，這件事還不知什么時候會是個頭，羅陽這聲嘆氣包含的或者還有無奈，其實世界上這樣的事情每時每分都在發(fā)生，但許許多多最后都被時間給掩埋了，沒有一個完美的結(jié)果。
有些人只能成為隊友，卻成為不了朋友，可能說的就是他和張候吧。
重新回到籃球館時，只剩下三五人還在訓(xùn)練，關(guān)鵬見羅陽回來，熱情地讓他陪練投籃，而羅陽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也沒有讓關(guān)鵬瞧出個端倪來。
“隊長呢？”羅陽掃了眼球館，沒有見到安冬的身影，他想到之前安冬的話，可最終還是沒能處理好個人的事情。
“隊長和司馬教練一起走了，話說回來，羅陽你今天的表現(xiàn)還是挺厲害的，要是我有你一半的能力就好了?！标P(guān)鵬的聲音漸漸小去，說完這句話后，只是沉默地投籃。
羅陽的心思并不在這個上面，也沒有在意到關(guān)鵬說到最后時的那種落寞與渴望，一人傳球一人投籃，氣氛有些怪異。
下午五點半，籃球館外來了人，這一天的訓(xùn)練就差不多了，回到宿舍后，羅陽就和關(guān)鵬道了別，明天再見。
……
洗漱完畢，或許是腦子里面還充斥著白天的事，羅陽并不覺得饑餓，抱著雙臂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的電風(fēng)扇呼呼的吹，都沒有注意到身邊的手機已經(jīng)震動了許久。
當(dāng)震動的嗚嗚聲再次響起時，羅陽才察覺到，拿起來一瞧，沉在心底半天的情緒竟是輕松了許多。
“教練。”
“羅陽啊，怎么訓(xùn)練很忙么，打你電話都不接？”
是高中的教練，想來也有一個多星期沒有見到了，羅陽覺得有些臉紅，大學(xué)的事情忙著忙著就忘記了這位籃球上給他很多指導(dǎo)的教練，如今在籃球隊并不順的他，才發(fā)現(xiàn)能給自己帶來唯一輕松情緒的，卻是這位一直關(guān)照著他的人。
接起電話時，便多了許多的溫情。
“不好意思啊教練，剛才沒聽到手機響……”
寒暄了幾句后，羅陽才知道教練之所以給他打電話是想請他吃頓飯，而羅陽正巧也沒有吃過，再加上心里有些事，便應(yīng)了下來，換上干凈的T恤后就離開了寢室。
暖洋洋的風(fēng)吹在了臉上，走出宿舍園區(qū)后，就看到教練的車停在了路邊，上車后，教練也沒有問去哪兒吃，就直接帶著羅陽離開了，其實兩人的關(guān)系更像是父子，羅陽高中的三年沒少得到教練的幫助。
行車至淮蘇市一處夜市區(qū)，這里被稱之為大排檔一條街，每到晚上的時候生意好的不得了，也是每個外地旅客到淮蘇市來旅游時必去的地方。
兩人找了一家還有空座的大排檔落座，很快老板就熱情地上來招呼。
“喝酒么？”
“還是不喝了，不喜歡酒的味道?！绷_陽擺擺手，又搖了搖頭。
教練好像早就知道羅陽的習(xí)慣，微微笑了笑：“也就是你了，要是跟別人出去吃飯，這話可不能說，多多少少也得意思下。老板，這幾個菜，加盤烤肉，再來瓶啤酒和一瓶橙汁?！?p> 菜很快就上齊了，轉(zhuǎn)眼已是酒過三巡，話也多了起來。當(dāng)然了，羅陽并沒有喝酒，全是因為這里的氛圍熱鬧。
“羅陽啊，其實剛才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你心情不太好，能影響你心情的東西也不多，是不是籃球隊碰到麻煩了？其實你剛到一個新的環(huán)境，大家來自五湖四海，習(xí)慣風(fēng)俗都不同，肯定會遇到點波折的。
你想一想，高中的時候你剛加入籃球隊，不也是和那誰有矛盾么，后來你倆還不是相處得好好的？有時候適當(dāng)?shù)厥諗恳幌落h芒，讓其他人認識你的另一面，別一開始就非爭個第一第二，讓大家覺得你很了不起，最后反倒是沒有真朋友了。
我說的對吧？”
喝了酒后的教練面色赤紅，但人卻清醒著，嘴巴如同開了閘的大壩，不斷地往外吐著話語。
羅陽把自己的情緒隱藏的很好，卻沒想到還是被教練發(fā)現(xiàn)了，此刻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喝著橙汁閉口不言，只是靜靜地聽著，道理他都懂，可一旦面對現(xiàn)實，感到比愚公移山還難。
“還記得小瓜么，跟你同屆畢業(yè)的，他到北方去了，現(xiàn)在好像在哪個學(xué)校當(dāng)主力，以前他可是你的替補啊，沒想到一進大學(xué)就當(dāng)主力了，前幾天還打電話來給我匯報；還有個小張，他就可惜了，沒有被大學(xué)籃球隊錄取，后來到哪里了也沒跟我說一聲……”
羅陽一字一句聽著教練回憶過去的事情，熟悉且復(fù)雜的情緒不斷地在心中滋生，那樣的日子畢竟一去不復(fù)返了，美好的、不美好的，終已經(jīng)化成了云煙，飄散不見。
這一晚漫長而又短暫，把教練送回去了后，羅陽漫步在淮蘇市的街頭，也是第一次欣賞起了這座城市的景色。
抬頭望去，天上的月亮雖未滿，卻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