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迷迷糊糊之間,就聽到憫月與慕容止水在吵架。
“瑤華怎么還沒醒,是不是你開錯藥了?”是憫月的聲音。
“我沒有開藥啊?!蹦饺葜顾€是慢吞吞地。
“那你坐在這里干什么,快開藥啊!”
“看你喝藥,你還沒有喝藥——”
憫月氣悶地斜看了他一眼,端起面前的藥碗“咕咕”幾聲將碗里的藥全部灌了下去,喝完之后柳眉深蹙?!澳惴帕耸裁礀|西了,怎么這么苦!”
“沒有放什么東西啊,而且,正所謂,良藥苦口——”
“好了好了,你快給瑤華開藥方!”
“瑤華不用開方子的,她只是法力消耗過度而已,休息幾天,等恢復(fù)過來就好了?!?p> “我寶貝徒弟真的沒受什么傷嗎?”憂心忡忡的是弄衣的聲音。
“沒事,她還用體內(nèi)蘊藏的法力把我的藥力都沖破了,看來她已經(jīng)適應(yīng),并能調(diào)動這股力量了。”
“是嗎?”弄衣喃喃地反問著?!拔覍氊愅降苷娴臎]事嗎?”
“瑤華沒事的,大家放心?!?p> “這個聲音——”朦朧中,聽到了一個闊別已久的熟悉聲音,瑤華心中一震,猛地睜開眼睛,果然一眼就看到巫月正坐床邊,緊握著她的一只手,溫暖而堅定?!拔自赂绺??”她一時還回不過神來,巫月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察覺到她醒過來,巫月轉(zhuǎn)過溫和的目光,欣喜地喚道:“瑤華?!?p> “寶貝徒弟!”弄衣聽到瑤華的聲音,連忙奔了過來?!皫煾??!爆幦A撐著身子試圖坐起來,巫月見狀,連忙伸手扶她起來。弄衣抓住她的肩膀大聲說道:“那個時候叫你先走為什么不走,擔(dān)心死師父了,嚇死師父了,以為寶貝徒弟要被他們殺了,嗚——”說著,他又悲悲切切地抹起眼淚來。
“瑤華也擔(dān)心師父呀,而且他們是沖著瑤華來的,瑤華不能明知道師父有危險,還要自己一個人逃跑?!爆幦A說著,察覺弄衣的臉上露出不同意的神氣,連忙又說道。“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沒事就好,不是嗎?”
弄衣抹抹淚,說道:“說的也是,但是下次瑤華一定要聽師父的話,不然師父一邊擔(dān)心瑤華,也會打不過他們的?!?p> “嗯,下次瑤華一定聽師父的話?!爆幦A隨口應(yīng)著,猛然想起聞人愁一也受了重傷,隨即大叫起來?!奥勅顺钜荒?!”她一邊說著,眼睛在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沒有看到他的人影,便要從床上爬起身子來。“他人呢,他在哪里?”
巫月伸手扶她,柔聲說道:“他沒事,服了慕容先生開的藥,正在旁邊房間休息。昨天晚上醒過來一次。”
憫月抱著衣服過來給瑤華披上,一面說道:“那家伙一醒來,就吵著鬧著要見你,還說我們悄悄地把你交給巫月大人,讓他把你帶走了,鬧得不可開交。弄衣仙就不知變出了什么法寶,一下子把他敲昏了過去,現(xiàn)在不知道醒了沒有。”
瑤華不等穿好衣服,便率先跑出門去。憫月緊隨其后,慕容止水見狀,也提步跟了過去。憫月側(cè)頭斜了一眼過來,冷冷說道:“你跟來干什么?”“唔?!蹦饺葜顾读艘幌?,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來要跟過去的理由,在憫月冷冽的目光的逼視下,只能垂頭喪氣地,蹩蹩地退回腳步來。
“弄衣?!蔽自聠咀∠胍齻円黄疬^去的弄衣。弄衣聞言,回過身來看著他。巫月淡淡一笑,說道:“你不問我艮他們?yōu)槭裁匆獨幦A嗎?”
弄衣回身推了推慕容止水,說道:“慕容先生,你坐到那邊去,那里有吃的?!蹦饺葜顾畱?yīng)了一聲,便坐到弄衣指的地方去了。弄衣坐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又給慕容止水也倒了一杯,說道:“因為我知道澈兒一定會告訴我的?!?p> 巫月低眉笑了笑,說道:“你知道五百年前念魔林被封印,四王被封印,我們四人則以靈體逃了出來。我、坎、離三人轉(zhuǎn)世,乾擔(dān)心轉(zhuǎn)世之后會沒有人記得念魔林的使命,便沒有轉(zhuǎn)世,一直以靈體存在著,在人間尋找著轉(zhuǎn)生的我們?!?p> “念魔八王是生來便擁有操控魔力的能力之人,坎操縱的是流水之力,離是火,我則是土地之力,我們轉(zhuǎn)世的時候是帶著這些力量轉(zhuǎn)生的,不同于其他亡靈,所以在我重新獲得生命之后,在這個世間,也相應(yīng)地誕生了能夠平息我們所能牽動的魔力之人?!?p> 弄衣沉吟道:“這與世間萬物相生相克的說法有些相似?!?p> 巫月點點頭:“是同一個道理。世間萬物,表面雖看似平靜,實際上卻時時刻刻流轉(zhuǎn)不息,我所能牽動的土地之力就是其中不安份的那股力量,將它們的力量提升到最大,以形成巨大的攻擊力,而與我相對而生的那一個人,擁有的曾是能夠使土地之力平息下來的力量。那個人,就是瑤華?!?p> 弄衣驚得嗆了口茶,抬目驚道:“瑤、瑤華?艮王他們要殺掉瑤華,也就是這個原因?!”
巫月頷首:“不過之前我們的力量都是被封印在體內(nèi)的,若不是因為瑤華體內(nèi)的力量被朱厭的內(nèi)丹激發(fā)了出來,而是一直相安無事下去的話,我們兩個人都是不會獲得這種力量的。”
弄衣沉吟了一下,緩緩點了點頭?!澳敲?,與坎王、離王相對的,應(yīng)該還有兩個人。”
巫月頷首?!翱驳牧α亢茉缫郧熬瞳@得了,所以與他擁有相對的力量之人也應(yīng)該早已存在,而且也擁有了那股力量,只是具體地不知道是什么人。而離,根據(jù)推測,封印著克制著離的力量的人,應(yīng)該是,龜默兒。”
弄衣大驚:“這么說,艮王他們來殺瑤華,那么還有一幫人,去殺小烏龜了?!”
巫月斂目含憂道:“恐怕是,但是我無法阻止?!?p> 弄衣道:“我明白。小烏龜一直跟著櫻夜溟,那邊也有好幾個煉妖師在,要殺他,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p> 巫月嘆聲道:“但愿如此?!被叵肫鹚麑η跽f出那番話之后,乾王雖然是暫時同意可以不殺瑤華,但是在他離開的時候,乾王在身后加了一句“除此之外,我倒是念魔林若多一位坤王妃的話,還是個中中之策”。他明白乾王的意思,對于這件事情,上策是殺掉瑤華以斬草除根,中策是將她娶進含章宮,就近監(jiān)視,下下之策才是殺掉他,換一個擁有土地之力的坤王。而在他看來,上策是抵死也不成的,那么中策呢?巫月斂了斂雙目,從桌前站起身來,緩緩地出得門去。
“澈兒?!迸禄仨g,望見他神情中的凝重之色,不由地心中一頓,回頭喚了一聲。
瑤華來到聞人愁一門前時,就聽到屋里傳來郝虎慌亂的聲音。“主公,屬下這就去尋瑤華小姐,請稍微再休息一下,屬下這就去!”
瑤華聞言,連忙快步進門,便遇上一頭沖出來的郝虎?!昂率迨澹 ?p> “瑤華小姐!”郝虎一見瑤華,便如逢救星,一把拉起她便往屋里去。“主公,瑤華小姐來了,來了!”
瑤華一轉(zhuǎn)入臥室,便看到了設(shè)置在聞人愁一床前限制著他的行動的結(jié)界,而聞人愁一正不斷地施法試圖破除結(jié)界,受傷未愈的他,因為法力的消耗過度,臉色已經(jīng)蒼白得沒有了血色。
“瑤華!”聞人愁一回眸間看到瑤華,不禁欣喜若狂,當(dāng)下放棄攻擊,就要奔將出來,但還沒踏出一步,便被結(jié)界彈回了床上。
“聞人愁一。”瑤華大叫一聲,飛奔著進入結(jié)界,撲身過去拉著他的手說道?!拔以谶@里。你沒事,太好了,你沒事?!?p> 聞人愁一翻身從床上坐起身來,一把將瑤華摟入懷中緊緊抱著,就仿佛稍稍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了似的?!澳氵€在,你還在,他們把我關(guān)在這里,我以為你要跟巫月澈走了?!?p> 瑤華環(huán)過手回抱她,臉頰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反復(fù)說道:“我不走,我還在這里。師父他們只是想讓聞人愁一安心養(yǎng)傷,早些好起來,并不是要把瑤華送走呢!”
“但是現(xiàn)在巫月澈來了,瑤華會不會跟他走,會不會把我丟在這里,再也不理睬我了?!?p> “不會的,瑤華不會那樣子的,瑤華不會離開聞人愁一的,絕對不會的?!?p> 巫月緩步來至門外,本來是想過來看看聞人愁一的傷勢,卻不經(jīng)意聽到瑤華這番話,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低垂著頭在門口停留著,弄衣從那邊房間一出來,便看到巫月沉默在聞人愁一門前,不由喚了一聲:“澈兒?”
巫月微微一怔,回過頭朝著弄衣淡淡一笑,說道:“我去娑月那里看看,看藥煎得怎么樣了?”
屋里的瑤華聽到說話聲,心中不由一顫,暗自喃喃道:“巫月哥哥——”
客棧的廚房里,慕容娑月一個人照看著三四個藥罐子,忙得來回團團大轉(zhuǎn)。抓著一把大蒲扇,一邊煽著火,一邊暗自抱怨道:“該死的慕容止水,看到有美人受傷了,就只知跟在她身后轉(zhuǎn)了。我怎么就不知道你這家伙居然是這樣一只大色狼!”
“哼!”抱怨罷,還不解氣地重重哼了一聲,轉(zhuǎn)身扇另一個藥罐時,一眼瞥見巫月心事重重地從門外進來,不由奇了奇:“澈?你怎么來了,是來看瑤華的藥嗎?”
巫月見她忙得滿頭大汗,臉頰兩側(cè)還被煙氣熏得黑黑的。“我只是隨便走走。想著或許你這里能夠幫得上忙?!闭f著,他拾過擺到灶臺上的一把蒲扇,便欲過來幫忙煽火。娑月驚了驚,連忙上前接過他手中的扇子,說道:“不,不用了,我一個人顧得過來的!澈還是去照顧瑤華吧,你們都這么久沒見了——”她一面說著,一面推著巫月往外走去。
“沒有我?guī)偷蒙厦Φ牡胤矫矗俊蔽自瞒鋈坏馈?p> 慕容娑月察覺過來,停下手來,問道:“怎么了?”
巫月淡淡笑道:“沒什么,只是覺得你們都這樣忙碌著,只我一個人悠閑,不大應(yīng)該。藥都還沒有好么?”
慕容娑月微微頓時了一下,回頭看了眼,說道:“有一份好了。”回身拾著兩條濕布去火上端藥罐,巫月從柜上拿了個干凈的碗過來,在慕容娑月端著藥轉(zhuǎn)過身來之前,將碗推到了她的眼前。
慕容娑月抬眼看了看他,驀地回過神來,將藥倒好,用托盤裝好,用雙手捧給巫月說道:“那么,就麻煩澈送過去了?!?p> 巫月微微笑道:“這是誰的藥?”
“啊,誰的?”慕容娑月怔了一下,回頭數(shù)了下藥罐的位置。“好、好像是聞人愁一的——啊,那個臭妖怪!澈,你等一下?!闭f著,慕容娑月從他的手中接回了托盤,回身從攤在桌上的一堆藥草中翻來找去,終于翻出了幾個小瓶,打開塞子,便要往剛煎好的藥里倒去。
巫月一驚,連忙攔住她,說道:“這是什么?”
慕容娑月?lián)P著手中的瓶子,說道:“這是辣椒粉,這是陳皮,我要辣死他,苦死他!臭妖怪!”
“這樣不好吧,他現(xiàn)在重傷在身——”
“澈你放心好了,這些只是調(diào)味的,不會影響藥效的?!钡沟貌畈欢嗔?,收好那兩個小瓶,又轉(zhuǎn)身拿過勺子來攪拌了幾下,便全然看不出與剛出罐的藥汁有什么區(qū)別了。將托盤遞與巫月的時候,娑月忽又眼珠子一轉(zhuǎn),說道:“我跟你一道去。”
巫月知道她的用意,只能無奈地淡淡笑笑。
當(dāng)兩人一前一后地回到聞人愁一的房中時,瑤華剛將聞人愁一勸回床上躺著,拉過被子來給他蓋好。
“瑤華,藥來了。”慕容娑月端著藥過來。
“娑月姐姐!”瑤華回過身去端藥,一眼望見隨后進來的巫月,臉色不由微微一僵。“巫月哥哥。”
聞人愁一一聽到“巫月哥哥”四個字,立馬從床上翻身坐起來,警惕地盯著巫月。
“這藥——”巫月剛要提醒這藥被娑月做了手腳,但他話沒說完,娑月便一個側(cè)身將他擋到身后,急聲說道:“這藥要趁熱喝,涼了的話,藥效會減?!?p> “嗯?!爆幦A趕緊接了過去,端去給聞人愁一。慕容娑月撇嘴暗自冷笑一聲,滿懷希望地期待著聞人愁一的慘狀,不想他接過瑤華端來的藥,看也不看,直接就灌了下去,一口氣喝光,還是面不改色。
慕容娑月不解了,忽看到瑤華欲將碗送回來的時候,一只手卻被聞人愁一拉住,她便上前去接了過來,心想:“奇怪啊,的確是喝光了呀!”將碗倒轉(zhuǎn)過來,上下使勁倒了兩下,一滴不剩啊。她真不明白了。
“說過我不走的了?!爆幦A小聲說道。聞人愁一卻還是執(zhí)拗地拉她在身邊,巫月看了一眼,說道:“好好休息,我們先出去了?!?p> 見巫月轉(zhuǎn)身出去,仍然是一頭霧水的慕容娑月也只能郁悶著出門。在邁出門檻的時候,聽到屋里瑤華小聲說道:“我在這里不走,你休息一下?!?p> “巫月澈在這里,我睡不著?!甭勅顺钜坏穆曇簟?p> 慕容娑月聞言,當(dāng)即將腳步放緩下來,留神聽著屋里的說話聲,心中想道:“我只是走得慢一點,不算偷聽吧?”
“說過不走的,要不你拉著我的手?!?p> “我要抱著才能睡。”
“那樣不行啦——好,好吧?!?p> “??!”慕容娑月暗自嚇了一跳。
“我先去關(guān)門。”隨即聽到瑤華的走路聲,慕容娑月一驚,連忙捂著嘴跳出門躲到轉(zhuǎn)角。耳邊聽得“吱嘎”的一聲關(guān)門的聲音,暗自想道:“瑤華跟那個臭妖怪?瑤華不是澈喜歡的人嗎?啊,怎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