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鏡中湖

　　聽著來人不是吳家之人，王重樓臉上的凝重也沒有淡去，將背后的稚童放在地上，回了一禮說道：“不知小友來我武當(dāng)所為何事？”

　　葉仙將懸浮在身邊的帶鞘長劍綁回腰間，說道：“都說道門的指玄境最是玄妙，所以在下來武當(dāng)，求一個指玄境界?！?p>　　求一個指玄境，那就不是來山上斗法的了。

　　說實話，王重樓修成大黃庭，境界扎實也高深，可卻從未與人打斗過，江湖里一品金剛境的武夫都不敢輕松言勝，而他山上的其余幾位師弟也大都如此，從這位剛剛那一手御劍的本事來看，估摸著山上的師兄弟們加自己一起上都不見得能打過這人。

　　王重樓心中松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葉仙的僧衣制式，說道：“葉小友若只是求一指玄，憑著葉小友能觀千佛殿彩繪足印練就的大金剛境，武當(dāng)?shù)澜?jīng)千冊，少俠靜心去看，也能得一個不弱此時金剛境的指玄。”

　　葉仙聽出王重樓話中另外一層意思，武當(dāng)不是兩禪寺，對內(nèi)還是對外都算是空無一物，道經(jīng)千冊，卻是言明了武當(dāng)?shù)牡婪ú煌鈧?，自己來武?dāng)，為的本就不是武當(dāng)功法，武當(dāng)指玄甲天下，這個甲字，可不是來自于大黃庭，更不是呂祖留下的道門秘術(shù)，根基還是武當(dāng)山上的道經(jīng)。

　　“多謝重樓道長。”

　　王重樓觀人早就不是看眉眼神情來辨人，他現(xiàn)在的境界，放在武夫之中，可稱的上是天象境界，對天地對人的感應(yīng)都不模糊，知道葉仙所言真切磊落，也不禁為剛剛自己暗自揣摩這位年輕人的一番話有些汗顏。

　　“那小友就隨貧道一同上山去吧?！?p>　　踏著山上風(fēng)雪，武當(dāng)山中霧靄隨風(fēng)雪動，將整座山間襯托的不似人間，等幾人走至太真宮前，武當(dāng)方圓百里山川一眼望去都是銀裝素裹，飛鶴銜云在天外飄忽不定。

　　宮外，八十一峰如做垂首傾斜狀，形成了天下奇景的武當(dāng)八十一峰朝大頂。

　　葉仙一襲如雪僧衣應(yīng)了這雪景山景，束于背后的發(fā)絲只在山上寒風(fēng)中輕輕搖曳，他看著山外八十一峰，好似被山下人稱為老神仙的王重樓是凡人，他這個衣著不倫不類的年輕人才更像是神仙。

　　稚童雙眼如看星辰，下意識道：“大哥哥，你是不是天上落下的神仙？”

　　王重樓與葉仙在聽到稚童單純的問話聲后不禁都失聲笑了起來，葉仙回神，揉了揉稚童被寒風(fēng)凍得發(fā)紅的雙頰，說道：“神仙不自在，哪有凡人好?！?p>　　稚童在這一刻彷佛看到了一幕畫面，有一道人走天門而不入，只坐云霄看紅衣。

　　“嗯，好像是?！?p>　　王重樓看向身后，目光穿透武當(dāng)重重宮殿，落在太虛宮前，一角飛檐下懸著的古劍在微微擺動，老道眼神有些失望，不過這失望也是一閃而逝。

　　不見真武見呂祖，也好。

　　王重樓鄭重其事，彎腰作揖看向葉仙道：“王重樓多謝小友提點?！?p>　　稚童歪著腦袋看向王重樓，這個大哥哥什么時候提點大師兄了？

　　葉仙卻是不肯接他這一謝禮，避過老道一揖，說道：“終歸是在下麻煩叨擾武當(dāng)在先，況且，此事真人遲早會知道，只不過是早知道一時罷了?！?p>　　武當(dāng)在前朝大奉之時，是被大奉朝被百姓們都打心底里承認的道門祖庭，什么北莽的道德宗、江西龍虎山，只能望其項背而不敢說三道四。

　　那時的大奉王朝親道抑佛，每年都要給武當(dāng)捐獻國庫一成的錢財。

　　要知道當(dāng)年的大奉王朝幾乎統(tǒng)一了中原，這一成錢財，頂?shù)蒙先缃裎鞒愘x半年的收入，放在一座山上的道觀，那時何止用富足兩字才能形容？

　　盡管近些年來武當(dāng)青黃不接，道門祖庭的名號更是被龍虎山搶了過去，但山上能住人的院落仍舊不少，王重樓親自將葉仙的住處安排在了武當(dāng)專門用來藏書的天玄宮旁邊，方便葉小友去宮殿中查閱道經(jīng)。

　　故是自武當(dāng)山初雪之后，武當(dāng)主峰玉柱峰多出了一個平時讓小道士們津津樂道的身穿白僧衣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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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在武當(dāng)山，時間像是變快了很多，看景發(fā)呆個半天，看書發(fā)呆個半天，一天也就過去了，加上一個入鄉(xiāng)隨俗睡覺，過去一晚上更是容易。

　　當(dāng)武當(dāng)山上的道士們習(xí)慣了那個要么是坐在山崖邊看景，要么就是躺在屋檐上看書的白衣人，葉仙卻也只是看了兩成的天玄宮道書。

　　不過這兩成，也足以讓他摸清楚了指玄境界的門道。

　　道門指玄為何玄妙？其實還是在于道門修的是無為，而無為該如何解釋？

　　在葉仙眼中的道門無為，截然相反于佛門求心中有佛土掌中見佛國，無為求的是人身外天地，天地?zé)o為，更是自然，指玄玄妙，妙就妙在洞悉天地靈氣之規(guī)則，求天地，隨之也就得了指玄。

　　洪洗象完成了二師兄陳繇交代的功課后，想著二師兄交代自己要看一本叫做《南華經(jīng)》的道書，喝了口水后就小跑去了天玄宮。

　　走在門前，他訝然看著那個整日不是捧書就是發(fā)呆的白衣人竟然在練拳，心中好奇，便坐在一旁觀看。

　　片刻，葉仙打出拳路最后一拳，身上發(fā)絲如飛瀑落地般散開，他另外一手成爪，按壓在面前虛空，幾乎是同一時間，他身前身后都出現(xiàn)了一道道漣漪，將他的身姿變得模糊如是要在世間淡去。

　　拳非拳，只是他讀道經(jīng)感悟指玄下的隨心而動，直至最后一按，那心中頓悟靈光由需化實，自然而然的明悟了一門指玄神通。

　　看到稚童正在看著自己發(fā)呆，葉仙揮手止住身外漣漪，問道：“你看到了什么？”

　　洪洗象習(xí)慣性的咬著手指沉思，說道：“我看到了千條萬條溪流匯聚成了一座大湖，湖不因日月而變，不因地勢而動。”

　　“學(xué)會了嗎？”

　　洪洗象不好意思地低頭說道：“呃……我不是有意的。”

　　“哈哈……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