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春雨漸歇,雨過天晴。這場春雨雖然雨勢不急,但勝在持久,足足四天多的雨水讓干涸的大地一次和喝了個飽。烏云散盡,天空初霽,大片大片的藍天的晃的眼睛都睜不開,村口傳來陣陣戰(zhàn)馬嘶鳴聲,被這一連四天的雨水?dāng)r住動彈不得的除了陸東等人,還有它們,此刻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正該是策馬揚鞭、馳騁于田野的時候。
一連幾天的農(nóng)家生活,讓陸東煩躁的身心獲得了難得的放松。清晨,目光透過窗欄,經(jīng)過雨絲層層滌蕩之后,投向霧靄蒙蒙的遠山,遠山如黛,又如美人峨眉梢上的痣一點,一娉一婷,令人神游其中,流連忘返。
相比日間,陸東更喜歡晚上。晚間的村莊,在那微小的喧囂也漸漸沉寂之后,便如那亙古不變星辰一般,靜穆端坐在那里。天似瓊蓋將這方桃源攏住,雖然每天煩惱于柴米油鹽這些生活瑣碎,但勝在安心,正所謂,吾心安處,即為故鄉(xiāng)。在這,陸東又找到了一個家。
村頭古樹下,盯著明晃晃的日頭,陸東嫻熟的跨上馬背,轉(zhuǎn)身朝老牛家的方向揮了揮手,而后輕揚馬鞭,戰(zhàn)馬頓時化作一道虹,揚長而去。張遼跟著也電射而出,陸莽大喝一聲出發(fā),便撇下飛鳳營也朝陸東奔去,李儒見狀,苦笑一聲,這好跟隨在甄夫人的馬車左右護衛(wèi)著。從李儒的神情上就看的出,他對信馬由韁的生活也很向往。
透過馬車的窗簾,注視著陸東馳騁的身影,甄夫人心中充滿欣喜,心里的疙瘩應(yīng)該解開了吧,這小子也太不讓人省心了!她轉(zhuǎn)過頭,在看到女兒甄宓也目光復(fù)雜的望著陸東時。甄夫人不由苦笑,這兒還一個冤家呢。哎!這究竟是在折磨誰啊!算了,我也不多嘴了,讓宓兒冷靜冷靜吧。
耽擱了四天的“返程大軍”終于再次啟程了,馬蹄踏過村頭,只一刻,所有人的身影便消失于遠天一線。
春耕快開始了,老牛媳婦懷抱著一簸箕去年專門留下的種子,在一旁認真的挑揀著,她時不時的抬起頭,好奇的望向屋外擺弄木工活的老牛,她指著老牛手中漸漸成型的古怪玩意問道“當(dāng)家的,這玩意真的比耕牛還厲害?”
老牛不耐煩的看了媳婦一眼,“什么叫這玩意?陸公子說了,這叫鏵犁,又叫扛耠(音huo)子,是人家陸公子見咱家沒有耕牛,專門設(shè)計出來代替耕牛的。至于比不比的上耕牛,我覺得吧,即便比不上,也差不到哪去?!闭f道這,老牛的神情有些驕傲,當(dāng)初只是出于好意讓陸東等人留宿,沒成想,竟然讓自己交到了陸東這樣的朋友。那話怎么說的來著?好心有好報,對,陸公子就是這么說的!
“虎子呢?虎子干嘛去了?怎么半天沒見到人影?來把他叫來,給我搭把手,我要試試這東西好用不要用!”鏵犁組裝完成后,老牛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試試,他記得陸東說過,這東西要兩個人才能擺弄的開。
老牛媳婦撇了撇嘴,不高興的說“虎子在屋里玩呢。當(dāng)家的,不是我說你,人家陸公子要走,咱不去送送,合適嗎?”昨天大家還在一起有說有笑的,今天人家要走,你卻連面都不露一下,這說破大天也說不出個理吧。
老牛原本咧著的嘴瞬間合成一道縫,他架起鏵犁在地上砸了幾下,煩悶的嘟囔道“你個老娘們知道個啥,人家陸公子是要干大事的人,能夠在咱這破家待上四天已經(jīng)是咱祖輩上積德了,你還想咋著。再說了,你說咱能幫上人家啥?啥都幫不上!既然這樣,還不如不去送人家,省的人家還總惦記著咱。哎!不跟你說這些,你也聽不懂,去把虎子給我叫來去?!?p> 農(nóng)家人憨厚就在這個地方。在他們的腦子里,不會想著能從你這獲得多少,只會想著該怎么幫到你,哪怕一絲一毫的幫助,只要他能盡到力,他總會伸出手。可一旦他覺得他什么都幫不到你,甚至只能獲得幫助之后,他就會覺得愧疚。簡單來說,這種只求付出,不計回報的品質(zhì),是農(nóng)家人最美的品德。
見到丈夫煩躁的樣子,老牛媳婦也就明白了丈夫的苦心,多年的相處讓她明白,不能再深說了,這會兒丈夫心里肯定也特別不是滋味。老牛媳婦將簸箕放下,直了直腰,便沖著陸東等人之前住的屋子走去。
由于之前有女眷,所以一群人只能男女分開睡,而這間屋子就是陸東等一群老爺們住的屋子,此時?;⒆诱谒难霭瞬娴奶稍诳簧希种心弥话讯痰逗鷣y的比劃著。
就是這個再正常不過的景象,卻讓老牛媳婦當(dāng)場嚇個半死!她雙手扶住門框,大聲嘶喊道“當(dāng)家的!當(dāng)家的你快過來!出大事了!”
老牛心一驚,當(dāng)即從院中竄進來,見媳婦癱軟在地,老牛頓時大驚,一把將媳婦拉到身后,然后警惕的看向屋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老牛媳婦此時氣喘吁吁的說不話,只是用手指指著炕上的兒子,神情竟說不出的痛心。
順著手指的方向,老??吹酱羧裟倦u的兒子傻傻的看著看著自己,在看到兒子手中的短刀時,老牛當(dāng)時便明白了媳婦的意思,頓時就覺得一股怒火涌上胸腔,抬腿邁上火炕,然后拎起嚇傻了兒子,對著屁股便是一腳!
“個兔崽子!好的學(xué)不會,壞的不用教,誰讓你偷人東西的!”老牛怒不可遏,人窮不怕,但你不能志短。小小年紀就偷東西,會讓人家指著脊梁罵一輩子的!
“我沒偷,這是張遼叔叔送我的!”虎子被老牛一腳踢的坐倒在炕上,老牛含怒出手,腳下肯定沒個輕重,但虎子卻一聲未吭,任憑眼淚怎么打轉(zhuǎn)就是不掉下來。這孩子承襲了他父親的個性,倔,像頭驢子一樣的倔。
“你放屁!”老牛將落在炕上的短刀撿起,然后指著刀柄上鑲嵌的七塊寶石,顫聲道“這么名貴的短刀怎么可能送人呢!你騙鬼呢!娘的,你小子如今不僅學(xué)會偷東西,還學(xué)會撒謊了?。±献咏裉旆谴蛩滥悴豢?!”
“我沒偷,就是沒偷!”牛虎子梗著脖子怒視著老爹,一直重復(fù)著這句話。
父子倆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服輸。小屋里一時間充滿了父子倆呼哧呼哧喘粗氣的聲響。就在此時,一聲敲門聲,打破了這個平衡。
完了!人家肯定是發(fā)覺丟了刀,回來算賬來了!想到這,老牛心中無限愁苦,他長嘆一聲,拿什么臉面去見陸東啊!他拿起短刀,步履沉重的朝門口走去。
敲門聲急促而短暫,每一聲都如同悶雷一樣在老牛心頭炸響。完了!肯定是陸東他們,敲門這么急,肯定是不耐煩了!娘的!兒子犯錯,我這當(dāng)老爹的也有責(zé)任,想到這,老牛的軍伍脾氣又犯了!娘的!這會兒是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只要他們不動我兒子,大不了我用命賠給他們就是!
敲門聲更加急促了,老牛整了整衣衫,左手提著短刀,右手緩緩拉開了門栓。
門吱呀一聲開了,老牛雙手捧刀,雙膝跪地,痛苦道“陸公子,千錯萬錯,都是我這當(dāng)?shù)腻e,你要怪,就怪我好了!這事跟我兒子沒關(guān)系!”
門口忽然靜了下來。
“老牛兄弟?”來人操著一口遼東口音,低頭看著跪地不起的老牛,嘗試的喊道。
老牛抬起頭,見到來人,雙眼頓時閃出灼熱的目光,驚喜道“王校尉?你咋來了!”
被稱作王校尉的中年人嘿嘿一笑,指著身后的兩人說道“不僅我來了,老馬,老柴也都來了!”說著,王校尉朝遠處揮了揮手,一臉神秘的說“還有兩人,不過你肯定猜不出是誰!”
在老牛的注視下,一高一矮兩人從遠處快步走來,走到近前,老牛這才看出,原來是一個英俊后生和一個小孩。不過老牛并不認識他們,他將目光轉(zhuǎn)向王校尉,這是誰啊?
王校尉咧嘴一笑,剛要介紹,就聽后來的那位年輕人忽然驚呼道
“七星刀?”
為奴十七年
知道來的人是誰嗎?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