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耗子尾汁
三日后。
既永漢元年九月二十五日。
雒陽金市，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一處三層高的臨街鋪面前，正有十余個(gè)道士穿著杏黃道袍，各持佛塵、香爐、寶劍、旌旗、白旄、朱幡、皂纛等環(huán)繞四周。
正中搭建一座祭臺。
祭壇三層，一層三尺，共計(jì)九尺。
最下層按照四方位，遍插二十八星宿旗。
東方七面青旗，布蒼龍之形；
北方七面皂旗，作玄武之勢；
西方七面白旗，踞白虎之威；
南方七面紅旗，成朱雀之狀。
次一層按太極八卦六十四爻，分八位而立，插六十四面黃旗。
最上一層，此刻正盤膝落座著一人。
此人身穿杏黃道袍，雙目微闔，莊嚴(yán)肅穆。
不是別人，正是道人史子眇。
史子眇在雒陽內(nèi)城，極有聲望。
他為此間鋪面做法祈福的事情，很快傳遍雒陽。
城中的達(dá)官顯貴，皆來為之捧場，一時(shí)間，車乘千余，填塞街陌，聲勢浩大。
這一日的金市，即便是素來熱鬧的南市、馬市，也難以與之媲美。
喧鬧與靜謐，讓雒陽形成兩個(gè)極端。
李儒從太尉府出來，正要上馬車回府時(shí)。
忽然，旁邊不遠(yuǎn)處響起個(gè)聲音：
“文優(yōu)~~~”
李儒扭頭望去，心下一驚：“王太仆，您怎么在這里？”
王允面帶微笑地上前，揖了一揖：“當(dāng)然是在這里等你，方便嗎，咱們聊會兒?！?p> 李儒緩緩點(diǎn)頭道：“倒是沒什么事，咱們不妨上車聊，如何？”
王允淡笑：“固所愿也，不敢請爾?！?p> 李儒擺手：“請。”
掀開車簾。
王允、李儒盡皆入內(nèi)。
二人分賓主落座，良久無言。
李儒試探性地一揖：“不知太仆有何賜教？”
王允凝視著李儒，長出口氣：“文優(yōu)，原諒?fù)跄巢唤?，你好歹也是太常博士，因何會投靠董卓此賊，他廢帝殺后，天怒人怨，人人得兒誅之。”
然而......
李儒神色如常，絲毫不為所動。
王允自己說得也沒趣，干脆冷笑一聲，搖了搖頭：“文優(yōu)啊，讀書人當(dāng)有讀書人的傲骨，你當(dāng)真甘心為董賊做事？”
“王允！”
李儒神色驟變，目光凜冽：“你有些過分了，如果不是太尉，你能當(dāng)上太仆？太尉手段雖然過激，但至少目前朝堂比起以往，清濁如何，你當(dāng)自知?！?p> “哼~~”
王允輕哼一聲，饒有興致地凝視著李儒：“看來你李儒是真鐵了心，要為董賊做事了，難道你就不怕被雒陽百姓戳脊梁骨嗎？”
李儒朝天一拱手，義正言辭：“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我李儒一生行事，自問無愧于天地，更無愧于本心，何懼之有！”
“好?。 ?p> “真好！”
“真是太好了！”
王允氣得不知該如何言語，忿忿地凝視著李儒，瞪一眼，丟下一句話，“你好自為之。”
旋即。
轉(zhuǎn)身出了車廂。
跟著，李儒的聲音響起：
“走，回府?！?p> 他是壓根沒把王允放在眼里。
駕~~
噠噠的馬蹄聲響起。
不多時(shí)，便消失在王允的視線。
王允怒火難消，暗自咒罵：
“自甘墮落，朽木不可雕也！”
且說李儒離開太尉府，直奔自家府邸。
穿過一條閭巷，過兩個(gè)巷口。
忽然。
車廂外響起一陣吵雜聲。
吁~~~
馬車停止。
李儒好奇問道：“怎么停下了？”
侍從回答：“家主，前面亂糟糟的，似乎有人在吵架，把路都堵住了，要不咱們繞路吧？”
繞路？
李儒長長呼出一口濁氣，旋即點(diǎn)點(diǎn)頭：“該來的總會來，繞路吧，早點(diǎn)結(jié)束，還能早點(diǎn)回府休息，今日確實(shí)有些累了?！?p> “喏?！?p> 侍從應(yīng)了一聲。
旋即。
長鞭一甩，駕車離開，駛?cè)胍粭l巷道。
巷道雖然狹窄，但畢竟位于內(nèi)城，依舊可通車馬。
侍從緩緩駕車走過時(shí)。
兩側(cè)的商販投來異樣的目光。
“動手！”
蒼啷啷~~~
剎那間，寒芒閃爍。
兩側(cè)的商販抽出隱藏的寶劍，沖著馬車，一擁而上。
噗！
車夫一劍封喉，血濺當(dāng)場。
但車廂內(nèi)，李儒卻極其淡定，依舊正襟危坐，閉目養(yǎng)神。
蓬~~~
森冷的長劍洞穿車廂，直愣愣地停在李儒面前半尺的位置。
跟著，劍鋒一橫，寒芒閃過李儒的眼睛，沖著他的脖頸，火速襲來。
砰！砰！砰！
接連的爆裂聲響起。
但偏偏......
長劍停在距離李儒只有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下。
李儒額上沁汗，長出口氣：
“果然！”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噗！噗！噗！
只聽外面響起一陣刺穿皮肉的聲音。
車廂頂一沉，似乎有人站在其上，與四周的刺客對峙。
李儒心里的石頭終于放下。
跟著。
他唇角微揚(yáng)，綻出一抹淡笑。
自己對于董卓而言，畢竟是個(gè)外來戶。
他不可能像信任李傕、郭汜一樣，信任自己。
即便自己屢建奇功，對于董卓而言，依舊不能全信。
但這一次......
自己被潛伏在暗中的勢力襲擊。
從某種意義而言，將自己徹底推向了董卓。
經(jīng)過此次刺殺事件，董卓對于自己的信任，必然倍增。
或許，接下來便可以真正接觸到董氏權(quán)力的核心了。
良久后。
車廂外響起一個(gè)聲音：“給我殺~~~”
眾將士：“殺~~~”
鏘！鏘！鏘！
金鳴炸響，喊殺聲四起。
李儒依舊鎮(zhèn)定自如，閉目養(yǎng)神。
不多時(shí)，車廂外響起個(gè)聲音：
“文優(yōu)可還好嗎？”
是董卓部將胡珍。
李儒一下子判斷出來。
此人雖然比不上李傕、郭汜，但也是董卓的心腹愛將。
“恩?！?p> 李儒點(diǎn)點(diǎn)頭：“幸虧將軍來得夠快，否則在下這條命，一定會葬送在這里，等有機(jī)會，儒一定親自登門拜訪，感謝將軍活命大恩。”
“這倒不必?！?p> 胡珍擺了擺手，長出口氣道：“只是......先生可知，是何人要行刺你？”
李儒搖搖頭，輕聲道：“暫且沒什么線索，對方似乎早有預(yù)謀，如果將軍想要查證，可以從街上那場吵架著手?！?p> “吵架？”
胡珍有些發(fā)懵。
“對?！?p> 李儒呼出一口濁氣：“他們事先截?cái)嗔寺?，然后迫使我等進(jìn)入巷道，這很明顯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刺殺?！?p> 胡珍若有所悟：“好的，末將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