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練青冥不由自主地驚呼出聲。
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委實太過重要，練青冥不顧身體疼痛，抓住妙法真人一陣追問：“真的嗎？那人在哪里？怎么來的？什么時候來的？他還在嗎？他回去了嗎？”
妙法真人任他搖晃，等他恢復(fù)冷靜，才慢慢道：“如果你想知道，等掌教宗主會見你時，你不妨再一一詢問?！?p> 練青冥不關(guān)心什么掌門宗主，他快速梳理一下思緒，重又發(fā)問：“真人，這事對我很重要，我是一定要回家的。我所在的地球上有許多人種，許多語言，您怎么知道他是來自‘地球’？他的樣貌，他的語言，他到來的方式，這些對我都至關(guān)重要，請您務(wù)必告訴我?！?p> 妙法真人見他氣喘吁吁仍執(zhí)著不放，嘆了口氣，憐憫道：“時光流逝千年，往事種種誰復(fù)得知？”
練青冥腳下一個踉蹌，幾乎不能承受巨大的失望。妙法真人的意思很明白，這已經(jīng)是千年之前的事了。無論是否真有人來自地球，以這個星球至今相對原始獨特的文明來看，來人都沒有給這個星球留下什么改變什么。自己想借助他的交通工具返回地球，注定無望。
妙法真人輕輕嘆息，與“那個人”有關(guān)的一切都是絕密，如果不是被原妙天告知此事，他是絕不會原諒原妙天的所作所為的，然而對于這個年輕人的，究竟是福是禍呢。
兩人靜默片刻，妙法真人道：“原本此間事與你并無干系，前日之亂卻將此事弄得微妙。我出關(guān)趕到時，覓天峰已陷入地底，地面已無活人，然而我感應(yīng)到小白還活著，在很深的地底傳來他的氣息——我要替小白感謝你，當我把你們挖出來時，他和另幾個孩子都被你護在身下，沒有受傷——同時也被掌教宗主發(fā)現(xiàn)有人幸存。他很吃驚，留言道待你蘇醒便帶去見他?！?p> 練青冥一楞：“去見他？真人，前天慘事他絕對知情，甚至可以說是他縱容，我去見他豈不是？”
妙法真人偏開頭，不與練青冥對視：“小友，對不起，妙法畢竟姓原?！?p> 練青冥無奈苦笑，這才明白為什么他今天顯得怪怪的。
強打精神道：“真人，沒什么，我能理解，不會讓您為難的。再說了，沒準還有好事等著我呢?！?p> 練青冥有種特別的本事，總能在困難的時候?qū)捨孔约骸?p> 妙法真人百感交集，眼前這個年輕人，有時單純，有時豁達，有時深不可測……他也說不明白。
良久，他起身走向觀外，練青冥慢慢跟在后面。
兩人來到白露觀外空地，妙法真人揮出一股柔和的氣勁裹住練青冥，帶著他平地升起，帶著練青冥，平穩(wěn)而又迅速地飛向支天山正中的主峰。
遠處一個黑點從微不可察，到一點點變大，再逐漸清晰。
妙法真人在一座高大巍峨的山峰前停下，這就是支天山的主峰，練青冥上次和小白來過，只是沒來到這么高。
一個青色人影從山腰霧靄中飛出來，遠遠就揚聲道：“妙法師叔，師尊著寂定在此等候您?！?p> 寂定是個相貌堂堂的中年道人，迎上來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妙法真人輕輕點頭，沒有言語。寂定似乎了解妙法真人的習性，沒有過多虛禮，便轉(zhuǎn)身帶著二人向山腰落下。
山上的建筑古樸莊嚴，錯落有致，既有一種無言的神圣氣度，又毫不予人拘謹局促之感，入眼的每一道門窗墻檐都韻味非凡，加之處處有年代久遠留下的痕跡，顧盼間使人頓生迷離玄妙之感。
練青冥雖然心事重重也不禁深深贊嘆。
寂定習以為常，徑自帶著兩人向里步入。一路上奇怪地見不到人影。練青冥本有很多疑問，卻一直忍著沒有開口。
在一座寬大的廳門前寂定停下腳步：“師尊，各位師伯師叔，妙法師叔已到?！?p> 里面?zhèn)鞒鲈罘ǖ穆曇簦骸昂芎?，寂定，你退下吧，我和你師叔伯們有事相商，尋常事宜你暫且代我處理?！?p> 寂定恭聲道：“弟子遵命?！鞭D(zhuǎn)身離去。
妙法靜立在門口卻沒有進去，等寂定退下后才道：“妙天族兄，此子誠實善良，不致隱瞞。我下去修煉，如有事可著師侄喚我?！?p> 微微轉(zhuǎn)身看了練青冥一眼，竟然就此飄然后退。
里面原妙法：“也好，倘若有事不明，再請師弟前來?！?p> 簡短應(yīng)答間妙法真人已經(jīng)飄行遠去，只留下楞楞的練青冥，就這么把自己扔這里了？
里面原妙天道：“練公子，非是我等怠慢，此乃原祖靜修所在，有些規(guī)矩是前人定下，我等不敢有違，請自己推門進來?！痹捄芸蜌猓瑓s不容拒絕。
練青冥無所謂，來都來了，上前推開門。
門入手很輕，轉(zhuǎn)動時發(fā)出蒼老的吱呀聲，練青冥定睛向里張看，里面蒙蒙昧昧空無一物，定定神，終于大步邁了進去。
就在整個人進入門內(nèi)的一剎那，眼前便突然多出許多景像，有人而且不少，全是白眉白須的老者，其中一人正襟危坐位于正中，一望而知是處于領(lǐng)導(dǎo)地位的人物。
是原妙天。
說起來，練青冥見過他不止一兩次了，可惜的是對他的觀感是一次比一次差。
“練公子，你身體初愈就勞你移步此間，原妙天甚感慚愧?！?p> 練青冥擠出笑臉：“掌教大宗主您好，我身體確實還有點不舒服，不過聽妙法真人說您要見我，我立刻就來了，您有什么問題隨便問，順便我也有幾個小問題想請教您。”
一邊迅速掃了一眼室內(nèi)，將里面布置盡收眼底。
房間其實不算很大，一桌一椅一書架，盤坐著十來人，已經(jīng)沒有多少空地，書架上空蕩蕩的只有薄薄的幾本冊子。
正在打量，身體突然有照射感——這種感覺并不陌生，不久前妙法真人就曾這么掃視過自己。只是這次來源更多，大概這是這個世界獨有的檢測手段，類似地球上的x光透視。
練青冥放松身體，不加任何抵抗——以妙法真人的修為尚且看不透自己，這些人不過是原妙天的水準，最高也就中階七品左右，絕對沒有可能看破調(diào)試器的奧妙。
原妙天以傳言方式詢問他們：“你們查探的結(jié)果如何？是不是體內(nèi)渾無半點法力，也完全沒有曾經(jīng)修煉的跡象？”
十數(shù)人緩緩點頭，表示探視結(jié)果均是如此。
“我之前探測也是如此認為……無論怎么看都是一介凡人，但是沒想到，他居然能從惜命刀下逃生。妙法說他來自地球，我才知道他絕不可能是凡人?？墒翘热羲c那人同源，按理又絕不會受傷。需知那……”他似乎有某種顧慮，沒有繼續(xù)傳音下去。
十多人的炯炯目光又一起回到練青冥身上。
練青冥知道戲來了，活動一下身體，問道：“掌教大宗主，各位老先生，有什么問題嗎？”
原妙天目射奇光：“練公子深藏不露，原妙天多有怠慢，若是早知公子是天外高人，妙天必恭奉左右，早晚請益?！?p> 練青冥哈哈一笑，扯動身上傷勢，忍不住抽抽嘴：“哈……哎呀……哈，掌教大宗主，別這么客氣，我當不起，其實呢，要說我沒修煉過，還真不是事實，老實告訴您，我修煉過幾天，不過呢，水平也就一般般，這次能活命，純屬僥幸?！呷恕之敳黄穑€有啊，‘公子’這個稱呼也當不起，我聽著怪別扭的?！?p> 原妙天緊盯著練青冥，練青冥滿不在乎地和他對視。
許久，原妙天緩緩道：“練公子雖然不愿意說，妙天卻多少能猜到幾分——敢問練公子來自何方？所修何法？”
練青冥：“掌門宗主，我只是個普通人，不知怎么來到這個世界的，在我們那里，根本就沒有修煉這種事情的，不騙你啊，我看到你們都跟看到神仙一樣的?！?p> 原妙天沉聲道：“練公子，因事關(guān)重大，我下面所問，還請你據(jù)實回答，不知道你剛才所說“你們那里”，是哪里？”
練青冥：“地球啊，你不就是為這個找我來的嘛——喂喂，到底我前面來過的那個人是誰？”
原妙天：“你是如何來到這里？”
練青冥：“我也想知道我是怎么來的，唉，算了，我不想知道我是怎么來的，我只想知道我怎么可以回去……”
原妙天不容他說下去，緊接著問到：“你們那里，就是地球，那里有沒有一個名叫“胡卷簾”的人？”
他一說到最后幾個字，室內(nèi)所有人的眼睛都同時盯住練青冥，似乎極為緊張。
練青冥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地球上幾十億人……咦，你說他叫什么，胡卷簾？這是典型共和國名字，他是誰？是那個來到這里的地球人嗎？千年之前？”
練青冥“咦”字出聲的時候，室內(nèi)十余人身上同時爆發(fā)閃爍光芒，將這斗室之內(nèi)映得熠熠生輝。
妙天身形憑空閃現(xiàn)到練青冥身前：“你說的共和國，是什么宗派？”
練青冥眼睛閃得爭不開，忙不迭用手遮?。骸安皇亲谂桑菄?，是我的家鄉(xiāng)?！?p> 原妙天又追問許多問題，不斷插入前面問過的，不留給練青冥思考的閑暇。
練青冥也沒想瞞他，一一照實回答。
最后室內(nèi)陷入沉默，他們畢竟都有數(shù)十年的人生閱歷，能看出練青冥沒有撒謊，可是正因為如此，才更難以接受。
良久，一老者才道：“如此說來，地球上的知名人物分布在各個領(lǐng)域，某一領(lǐng)域最頂尖的人物，其它領(lǐng)域可能毫無所知，并非我等所認為的舉世聞名?！?p> 練青冥道：“額，也不一定，如果特別有錢的，那就全世界都知道?！?p> 眾人不以為意：“追逐錢財，微末之技耳。如何能與那……”后面又不再說下去。
練青冥見他們都在沉思，終于問到關(guān)心的問題：“妙天掌教，如果沒有其它問題了，我想知道，那個人呢？”
妙天知其意，卻不回答，轉(zhuǎn)而又問道：“練公子，請問你身上是否帶有某種護身的寶物？”
練青冥無精打采，“不用問了，沒有。都說了其實你不必叫我練公子，我只是個普通人?！?p> 妙天天沉吟了下，環(huán)顧四周，傳音道：“妙則族兄，你意如何？以他此時的狀態(tài)，恐怕他承受不住，如果……妙法那里怕是不好交待。”
被他問到的“妙則兄”是個枯瘦的老者，嘴唇蠕動，傳音喑啞“寧可有錯，不可放過！”
妙天又目視其余人，皆默默點頭。
妙天嘆了口氣，對練青冥道：“練公子，妙天有一事相求?！?p> 練青冥沒聽到想要的回答，沒什么興致：“你說吧。”
原妙天道:“此事極為重要，我等并無權(quán)力要求他人保守秘密，所以只能盡量不予人知，千百年來只在族內(nèi)相傳。今日不得不向練公子講出，希望練公子能體諒我等，勿輕易泄漏?！?p> 他居然懇求而不是強制，練青冥倒對他有了點好感:“行，雖然不知道您要說什么事，不過我習慣聽過就忘?！?p> 妙天神情一肅，向其余人微微點頭，他們突然身形淡化，一一消逝，轉(zhuǎn)眼間只剩下他和練青冥兩人。
——這是表示連他們都沒資格知道？這么鄭重其事，自己知道了不會有問題？
妙天神色莊嚴，在書架上按了一下，一個孔洞無聲無息出現(xiàn)，他伸手探入，退出來時手掌上平托著一個乒乓球大小的白色珠子。
“練公子，適才我們并沒有求證你是否真是來自地球，你可知是為什么？”
練青冥也有點奇怪，“對啊，雖然我說的是真的，不過你們好像聽我一說就都相信的樣子，這個，我們又不是很熟……”
原妙天：“只因一千多年前，有一個人來到這里，說他來自地球，即使有人知道他到來之事，但其人言語間的特征，卻只有我身為族長能從秘密記載中知道。而你剛來時的言語習慣日常舉止，我已經(jīng)詳細問過妙法師弟，與他幾乎一致，這是絕無可能仿冒的。也因此我不須一一印證。只可惜，我們關(guān)心的其它問題，卻沒能從你這里得到答案?！?p> 他以目示意練青冥不必說話：“我知道你沒有隱瞞，我是指其它方面，簡單地說，是修行方面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