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法顯笑道：“竹林七賢，天竺七僧，佛玄合流，大勢所趨。不過老衲今天來不是跟諸位談玄論佛的，而是又事求向秀施主幫忙。”
一位相貌清秀、年約三旬的儒者越眾而出，手捋長冉笑道：“神僧找我何事？向秀除了空談之外并無所長，只怕幫不上神僧的忙。”
法顯轉(zhuǎn)頭看看少女，心中躊躇要不要當(dāng)著這小妖女的面說出自己的來意。說是冒然說出，只怕會弄得滿世界沸沸揚(yáng)揚(yáng)，那就大事不妙了。
劉伶本是玲瓏剔透的人，雖然喝得半夢半醒，卻也明白法顯的心思，當(dāng)下向著許仙喝道：“你這小子，怎么恁的不聽話，叫你喝完那壇酒再入林內(nèi)，你卻徑自闖進(jìn)來！如此不聽教誨之人，豈可拜入我的門下？你給我滾出去！”
許仙被訓(xùn)得面紅耳赤，口中囁嚅道：“我為先生送來信箋，如今使命已完，這便回去了?！?p> 劉伶怒道：“你往哪里去？石叫天將你交托在老夫門下，說是‘修不成煉精化氣的功夫，不得回轉(zhuǎn)赤松觀！’你小子怎么著？才來第一天就跟我抬杠。若非看在你師傅面上，我一腳把你踹出去！快滾，到林外好好待著！不喝完那壇酒，哪里都去不成！”
少女瞪他一眼，強(qiáng)忍著沒有罵出聲來，心中憤恨不已：“談玄，你談個鬼玄！脾氣這么暴躁，跟那不分青紅皂白的老賊禿一樣，都不是什么好人?！?p> 許仙被罵得灰頭土臉，只得低著頭往外走，心中暗叫晦氣：“我哪知道師傅讓我跟你學(xué)習(xí)道法？早知道我還不老老實(shí)實(shí)在外面呆著？鬼才知道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喝酒，灌那馬尿有什么用？喝完又不能長生不老！你自己是個酒鬼，就想讓所有人跟你一樣。若是喝酒能增長功力，我就捏著鼻子往下灌又怎么了？”想到這里，他忽然心中一跳：“哎，且慢，這姓劉的是看了師傅的書信才捧出酒壇來的，說不定那壇藥酒真的能增強(qiáng)功力呢？”一想到這層關(guān)系，他忽然高興起來，回頭對著劉伶躬身一禮，說道：“徒兒誤會了師傅的意思，還請您老原諒。我這就出去喝酒，喝完再聆聽您的教誨！”
劉伶面色陰沉著沒說話，眼角連瞥都沒瞥他一眼。
少女氣得要死，銀牙緊咬暗暗罵道：“等老賊禿走后有你們好受的！要不拆了你們的狗窩，毀了這片該死的竹林，我就不姓……不姓白！”
許仙卻高高興興地向她招手：“走了，別惹得師傅不高興?！?p> 當(dāng)著法顯的面，少女不敢作怪，只能老老實(shí)實(shí)地跟著許仙往外走。
見得兩人去遠(yuǎn)，向秀再次問道：“神僧有事請說，在下洗耳恭聽。”
鄒凡上前一步代答：“有個佛門弟子陷入機(jī)關(guān)陣法中了，想請向老弟前去搭救。素知老弟研究陣法有獨(dú)到之處，當(dāng)著我的面，你可不要推脫自己不會！”
向秀驚訝地望他一眼：“鄒兄身居五行門主之位，奇門遁甲之術(shù)當(dāng)世無雙，若是連你都不能建功，小弟就更不成了?！?p> 鄒凡面帶難色地望他一眼，道：“那個地方有些古怪，我限于師門之約，不敢前去。”
向秀狐疑不定地望著他，口氣淡淡地道：“還請鄒兄說得明白些?！?p> 這時候，站在法顯旁邊的山伯突然開口解釋：“那里是禹帝之陵，乃是古國圣地之一，鄒先生不敢打破師門禁忌，因而不能去。聞聽先生為人狂放，不拘俗禮，故而想求您出手?！?p> 聞聽“禹帝之陵”，向秀面色微變，沉吟著沒說話。
旁邊幾個漢子急忙湊近前去，圍著他低聲私語，似乎在急切地討論著。
山伯等人只能靜靜地等著，待他們做出結(jié)論。
時間過了好大一會兒，卻見向秀對著法顯深施一禮，面色鄭重地道：“實(shí)在對不住，在下雖然張狂，卻也不敢逾越人倫底線，不敢打擾先帝清靜?！?p> 山伯自從聽了鄒凡的解說，就沒對這件事抱太大希望，因而也沒有很失望。
法顯只是道了聲“阿彌陀佛”，面色如常，波瀾不興。
鄒凡卻有些急了：“我說向兄弟，你平日百無禁忌，怎么今天卻束手束腳？這不是給我難堪嗎？是我領(lǐng)他們來的！”
向秀面帶歉意地望著他，正色道：“世道險惡，人心不古。曹魏挾天子而令諸侯，殺異己而后篡位。曹操、曹丕父子行事不良樹立榜樣，司馬懿父子善于模仿如法炮制。這是一個禮法喪失，價值觀念大顛覆的時代，顛覆得讓人抓狂，讓人精神短路！我等正義之士不得不退居山林，以吟詩作畫，飲酒清談來回避政局。世人不知，賜我等‘狂生’之名，然則我等由儒入道，其心仍赤，對于三皇五帝只有欽敬有加，而不敢稍加褻du。還請鄒兄見諒?！?p> 山伯本是讀書人，對于其中的原委自然再明白不過，聞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強(qiáng)求了。竹林七賢乃是天下景仰的人物，如果做出鉆窸掘墓的事未免有傷大雅?！?p> 向秀等人還是連連拱手作揖，深表歉意。
這時，旁邊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人忽然插言：“鄒先生，你自己不能深入禹陵，為何不將破陣之法傳于他們讓其自行前去？難道怕名動天下的神僧法顯學(xué)成之后會有害于貴門不成？”
鄒凡面色一變：“王戎小兄弟，你這叫什么話？若是法顯大師看中我這點(diǎn)旁門左道，我高興還來不及。只是陣法復(fù)雜牽涉甚多，縱然是天資聰穎之人沒有十年的功夫也難大成。與其學(xué)個半瓶醋置身于險境之中，倒不如不學(xué)！”
向秀眼見神僧到此自己卻不肯幫忙，心中總覺得過意不去，當(dāng)下從粗布長衫中摸出一卷薄薄的經(jīng)書，遞在法顯的手中，道：“這是在下新近悟出的破陣心得，就請神僧收下。若是你老自己沒那分閑心，不妨找個天資聰穎的弟子傳授下去?！?p> 法顯剛想拒絕，忽見鄒凡也苦著臉走近前來，從袖中摸出一截長長的絲絹，一面遞到他的手中，一面道：“這是我苦心搜集的三十六幅陣法圖，也獻(xiàn)給大師了！”
法顯稍加遲疑，隨即將絲絹和經(jīng)書都交在山伯手里，朗聲笑道：“老衲卻之不恭，只好收下。并愿將修行多年的般若神掌傳給諸位，也算是投桃報(bào)李?！?p> 眾人無不歡喜雀躍：“哇，天上掉餡餅了！這可是佛門神功??！”
卻聽王戎叫道：“見者有份，小子也要沾點(diǎn)光了，謝過神僧！”
鄒凡獻(xiàn)出陣法圖本來還有些肉痛，如今聽說般若神掌，當(dāng)即跳了起來，說道：“本門陣法雖精，手上功夫卻是極差，如能得到大師傳授，實(shí)乃萬千之喜！”
只有山伯手捧陣法圖一動不動，心中感激，不知該如何表達(d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