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汐語出了門之后,丟給蘭兒一塊碎銀子,道:“去租輛馬車!”
蘭兒接過銀子立刻去了,顧汐語看著她快步離開的背影心里還是很贊賞的,現(xiàn)代十四五歲的孩子,很多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連生活都不能自理,這蘭兒除了對奶奶的病擔(dān)憂之外,在別的方面心智竟然很沉穩(wěn),辦事竟然還很干脆利落,沒有半點惶恐和迷茫。
很快,蘭兒就租來了一輛馬車,顧汐語上了車,便向城外的莊子里趕。
馬車上,顧汐語閉目養(yǎng)神,樣子仍然是很倨傲很嬌蠻,還帶著一絲高高在上,好像不屑于和蘭兒說話似的。她臉上還是厚厚的粉,還是一動就有粉末簌簌地落下,空氣中都是那種香到?jīng)_鼻的脂粉氣,但是顧汐語全沒放在心上,她很無語地發(fā)現(xiàn),在忍受的過程之中,她習(xí)慣了。
之所以閉著眼睛,是在梳理記憶,也是在想著接下來應(yīng)該怎么做。
蘭兒靠在車門邊的壁上,眼底的擔(dān)憂一點兒也沒少,她用很期盼的目光看著顧汐語,心中充滿了感激,雖然顧汐語之前是很囂張很傲慢地表示,自己不是去看她奶奶,而是去散心的。但是,蘭兒卻很敏銳地感覺到,大小姐一定是有什么難處,所以找了這么個不算借口的借口。
既然大小姐有難處都愿意帶著“神仙”去看奶奶的病,她就不能再添亂了。
馬車走了一段,穿過人潮稠密的大街,在通過一條巷子時,顧汐語道:“停!”
車夫把車停下來,很是不解。
顧汐語下了馬車,沖車夫道:“車?yán)^續(xù)往前趕,到了地方再自己回去,我要去買東西!”
這句話沒頭沒腦的,車夫怔了下,蘭兒也怔住了,怎么大小姐不是去看我奶奶,真的只是出來散心?原來大小姐真的只是在玩我么?
顧汐語看了蘭兒一眼:“你還不下來?”
蘭兒很無奈,很絕望,很不解,但是,她還是下了馬車,她只是個雜役房的丫頭,平時也沒有什么機(jī)會接觸大小姐,對于大小姐的認(rèn)知,就是府里的那些傳聞,囂張、跋扈、刁蠻、任性、無理取鬧、仗勢欺人……
是自己太奢望了嗎?
車夫已經(jīng)走了,顧汐語看著陷在一片絕望之中的蘭兒,慢聲問道:“呂嬤嬤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
蘭兒有些不明所以,大小姐都不準(zhǔn)備去看奶奶,為什么還問及奶奶的病情?壓下心中的諸多失落,她還是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正常一些,道:“我奶奶已經(jīng)躺在床上半個多月了,大夫說她脈搏無力,氣機(jī)已斷,最多還能再活一個月!”
“她是什么?。俊?p> 蘭兒搖頭:“大夫開始說是受了風(fēng)寒,但是奶奶又不是得了寒癥,連京城的王大夫,也不知道奶奶是什么病?!?p> “病是持續(xù),還是陣發(fā)?”
“陣發(fā),發(fā)病的時候,奶奶全身抽搐,幾乎喘不過氣來,每發(fā)一次病,奶奶的身體就更弱一些,現(xiàn)在,她都要撐不住了?!碧m兒眼中淚光閃閃。
說話間,顧汐語已經(jīng)從另一條路口繞了出去,左一轉(zhuǎn),右一轉(zhuǎn),早就不知道偏離了那巷子多遠(yuǎn),之后,她在一家馬車行附近停下,讓蘭兒再去租一輛馬車。之前賣珠子的錢不少,租馬車到莊子花不去幾個錢。
這一路倒沒有再折騰,就坐了這馬車,直接去莊子里。
蘭兒雖小,但顧汐語兩次租馬車之舉,卻讓她心中十分驚訝,也隱隱感覺到了一些什么。
不過,顧汐語卻并沒有放松,她總感覺到有人在窺視著她。其實這只是突然涌出來的一份第六感,沒有任何依據(jù),就是心中有些不安。
自己的這個身份,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是阻了某些人的路,擋了某些人的眼,讓人想除之而后快,尤其是這么跑出來,沒有人保護(hù),真要被有心之人算計一回,她可吃不消。
可自己已經(jīng)繞了這么久的路,這份感覺怎么還沒消?是自己太過敏感疑神疑鬼了嗎?
一直到出了城,這份感覺才沒有了,顧汐語暗暗舒了口氣,呂嬤嬤的病她要親眼看過才知道,這些天里她看了從程子越那里借來的醫(yī)書,才知道,現(xiàn)代的草藥名在這個時代,竟然全不是那么回事,好在醫(yī)書上有詳細(xì)圖文,她能把那些草藥以這個世界的名字對號入座,但還不太熟悉,何況,她會醫(yī)術(shù)的事也不能泄露,所以,只看那套銀針能不能奏功了。
馬車到了莊子上,顧汐語下車來,因為是白天,很多人都出去干活沒有回來,莊子上人不多,蘭兒一路悶聲往前引路,顧汐語一聲不吭地跟在后面。
那個呂嬤嬤,她記憶中的身影太模糊,也不知道這些年過去,和記憶是不是能重合。
在西面并排的幾間房門前,蘭兒停了下來,推開了第二間的門,來到莊子后,她心中已經(jīng)被奶奶的病情所填滿,雖然還引著顧汐語向前,一顆心卻全都到了奶奶那兒。
門開,這房間并不大,顧汐語站在門口看去,便能看見一張床,床上一個瘦削的身影,蘭兒一個箭步來到床前,叫道:“奶奶……”
床上的人不過四十多歲,被病折磨得形銷骨立,眼窩深陷,看見蘭兒,努力想露出一個笑容來,只是卻很無力。蘭兒心中大痛,叫道:“奶奶,你怎么樣?”
呂嬤嬤弱聲道:“傻孩子,我沒事?!闭f著,感覺到屋里多了個人,原來是顧汐語進(jìn)來了。她的目光落到顧汐語身上,感覺到顧汐語衣著不凡,不禁有些吃驚,撐起來,問道:“這位……是哪家的小姐?”
顧汐語臉上被那些粉遮蓋著,早已經(jīng)不見本來面目,而呂嬤嬤又是早就被孫芳玥派到這個莊子上,六七年沒有見過顧汐語,當(dāng)然不認(rèn)識。
蘭兒忙道:“奶奶,這,這是大小姐!”
“什么?”呂嬤嬤一張臉頓時一片蒼白,看著顧汐語像看見鬼一樣,整個人在一片驚懼之中,向后就倒,直接嚇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