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寅盛的幕僚賀牡急匆匆的闖進小書房,一臉的驚駭,瞳孔微縮像是看到了極為可怕的事,“老爺,不好了,那房家女眷不見了?!?p> 鄭寅盛正握著筆草擬奏折,聽到這句話手一抖筆尖的墨滴下來頓時廢了一張紙。
鄭寅盛顧不得凈手,隨手將筆拍在案上,血紅著眼睛嘶啞的問,“你說什么?不見了?好端端一個大活人怎么會不見了,下人,下人找見了沒有。”
賀牡搖著頭,心像有一根線在緊緊拽著,幾乎要蹦出胸膛,“找了,都找了,一個人都沒有,院子里沒有人?!?p> 怎么可能?鄭寅盛目眥欲裂,額頭上的汗水很快流進嘴里,說不出的惶恐從心底涌出來。
他千方百計查到齊家的這個把柄,就等著時機一到好一舉扳倒齊家,通敵叛國加上窩藏朝廷重犯,兩個罪名加在一起齊家定然要被斬草除根,他憑著這份功勞就會平步青云,成為下一個喬家。
只是如今他布好的棋子不見了,那他這些日子禪精竭慮的算計算什么?
不,不行?他處心積慮的謀算不能這樣功虧一簣,還有法子,一定還有法子。
鄭寅盛捏著扶手在椅子上坐下,好半晌才抬起頭來,“去齊家,想法子打聽清楚,齊瑞成這個色中惡鬼那么喜歡房家的那個女兒,不可能無聲無息的就送走,定然是被他藏在了哪里,只要進到齊家就能打探到消息?!?p> 提到齊家的那個蠢貨,鄭寅盛不由自主的翹起眼角露出輕蔑的神情,齊家一門虎將,唯獨這個齊瑞成卻像是投錯了胎,鼠目寸光只盯著那點蠅頭小利,但凡有一點本事就該知曉怎么利用齊家才能走的更快,卻偏偏這些年將精力浪費在與兩個兄弟爭斗上,白白浪費了齊家的名聲和人脈,如今幾十年過去,不過是個五品的給事中。
齊老太太也是個目光短淺的,放著有本事的三兒子不重用偏要去疼一個資質(zhì)平平的大兒子,如今齊家這樣衰敗都是她婦人之仁。
既然他們這樣不珍惜齊家的富貴,那就怨不得他心狠手辣,照他們這樣胡鬧下去,齊家沒落只是早晚,還不如便宜了他,給他建功立業(yè)。
……
小小的一間二進院子,下人們進進出出,一盆盆血水端出來,讓人看著觸目驚心。
齊瑞成血紅著眼睛在院子里走來走去,待一個婆子走出來立即過去問,“怎么樣?能不能保住性命?”
不先問腹中的孩兒反倒是問起能不能保住性命,這位二老爺真是與旁人不一樣。
婆子臉色慘白,抖著嘴唇半天才道,“不……不行了,二太太受了沖撞,血,血止不住,再這樣下去神仙來了也救不了?!?p> 齊瑞成仿若困獸一般嘶嚎著出聲,“我沒有問你二太太,我就問房氏怎么樣了?”
婆子詫異的睜大眼睛,“二老爺是怎么了?哪有什么房氏,只有一個二太太呀?!?p> 二太太,二太太!什么時候都是二太太,就像夢魘一樣纏著人讓人不得半分喘息。
齊瑞成粗魯?shù)耐崎_婆子,就要不管不顧的往里闖,幾個守門的粗使婆子看見了立即伸手攔下來,“二老爺,里面您可不能去,都是些污穢,沒的沖撞了您。”
什么污穢,里面是他的妻子,是他放在心尖兒上的人,如今一只腳就要踏進鬼門關(guān),他怎么能眼睜睜的看著。
齊瑞成瘋魔了一般使勁推搡幾個婆子,下人們從來沒見過儒雅的二老爺這個模樣,猙獰的面容像是被附身的鬼怪一般,幾個膽小的丫頭被嚇得腿軟,手里的盆子也打翻在地。
眼看著院子里就要鬧起來,老太太坐著肩輦到了,看到齊瑞成跟幾個粗使的婆子推搡在一起,頓時皺起眉頭,“你們在做什么?好端端的像什么樣子。”
下人們被嚇得跪了一地,一個管事婆子大著膽子回話,“二太太小產(chǎn)了,屋子里都是些污穢,二老爺想要進去,老奴斗膽讓人攔了下來?!?p> 管事婆子說著去看齊瑞成,臉上的驚恐怎么也遮不住,從前二老爺是最知禮的主子,張口就是文章,詩詞歌賦都是信手拈來,如今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一個人忽然就變了樣子,莫不是真的被鬼附身了不成?
想到這里管事婆子打了個冷顫,再也不敢想下去。
老太太將目光落在狼狽的齊瑞成身上,發(fā)髻散亂,湛青的長袍皺巴的貼在身上,呼吸粗重,眼睛血紅,緊緊抿著嘴,像是隨時要撲上來和人拼命。
老太太看著十分失望,冷冷笑了一聲,卻是不說話,讓桂媽媽攙扶著從肩輦上站起來,看著齊瑞成,“你隨我進來。”
兩個人先后進了內(nèi)室,丫頭們立即將門和窗都合了起來。
門口擺著石榴喜鵲的屏風(fēng)遮住了床,看不見里面的情形,只有濃重的血腥氣撲進鼻端。
一個婆子端著盆血水小跑著從屏風(fēng)后出來,沒想到這時候會進來人,差點就與齊瑞成撞個滿懷,手一松整盆血水頓時灑下來,齊瑞成來不及躲避就被灑了一身。
齊瑞成卻不管不顧,一把揪住婆子的手臂,臉色慘白,嘴唇顫抖了幾下才勉強說出來,“怎么樣?有沒有救?”
婆子被嚇得腿一軟跪在地上,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拼命的扣著頭。
二老爺素來喜好整潔,如今被她一盆污水潑了滿身,定是沒了活路。
屋子里沒有半分聲響,只有婆子不停的叩頭聲,齊瑞成只覺得心像是墜了石塊一直沉下去,迫不及待的繞過屏風(fēng)。
房氏像死了一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濃稠的鮮血順著被褥一直滴下來。
醫(yī)婆和產(chǎn)婆看到齊瑞成頓時跪下來。
齊瑞成撲上去握緊房氏的手,只覺觸手冰涼,使勁搖晃了幾下也不見房氏有什么反應(yīng)。
巨大的恐慌一下子從心底涌出來,齊瑞成頓時跳起來踢翻產(chǎn)婆醫(yī)婆,“救,救她!一定要救她,她活不了,你們也活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