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家家主景慕,身穿白色絲袍,三縷須髯捶胸,一副文雅之氣。雖人到老年,卻生的一副英俊面龐,年輕時定是一位瀟灑公子,養(yǎng)生有道。
王璇第二次見到自己未來泰山,無論他心中有多么不情愿,卻不能不正色對待。
景慕早年亦是進士出身,放一任知縣,后辭官在家,在汴京士林中享有不低的聲譽,連身為參知政事的王旦,也對景慕禮數(shù)有加。
“小侄見過世伯?!蓖蹊m和景慕的小女兒訂婚,但如今還沒有正式過門,稱呼世伯并不過份。
“賢契請起。”景慕捻須頷首,顯然對王璇彬彬有禮滿意,但他也不能托大,畢竟王璇已是服緋配銀之人。
當王璇起身后,才緩緩笑道:“子明相公,五哥年僅二十余,已服緋配銀,前途不可限量?!?p> “哎,思遠兄莫要夸他,不過是際遇使然,黃口小子還需磨練,日后還望思遠兄多加教導才是。”王旦回答的很淡然,在王璇的前途上,他并沒有去扶持,一直以來都采取回避態(tài)度,但對于家族中出現(xiàn)的天才,還是很欣慰的。
“呵呵。我那幾個逆畜,要是有令侄萬一,老夫也就心滿意足了?!本澳降恍Γ裆鋈?。
王璇雖是官身,但在家中長者面前,還沒有他的座位,老老實實的站在一側。
景家的幾位公子,他也是聽說過,雖非惡少那么不堪,在士人眼中卻也是平庸之輩。最本分的老大已年近四十,咸平元年以開封府舉子參加貢舉,結果是名落孫山,下科也夠老榜同進士資格,其他幾位更別說了。
心念一動下,想到景家的小女,那位未婚妻景影,倒是被傳的知書達理,很多世家子夢寐以求,卻被他稀里糊涂的占了便宜。
也不知景慕當初怎么想的,竟然許配給他。
“五哥,思遠兄此來,是為了你的事情?!蓖醯]有耽誤時間,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但點到為止。
王璇愕然,心中嘆息,景家的六姐雖好,但自己連見也沒見過,心理上不斷地排斥,看來景慕過來,是要最后決定婚期了。
既然躲不掉,就走一步看一步了,當下定了定心神,說道:“小侄聽長輩安排?!?p> “嗯?!本澳娇戳送醯┮谎郏蒙髦?、緩慢的嗓音說道:“家門不幸,小女前些日子患病,京城中名醫(yī)都看過了,卻查不出病根。哦,子明相公,拙荊近日也因擔驚受怕,臥病在床,恐怕婚期要推后了。”
王旦顯然已清楚,嘆了口氣,說道:“五哥,你的婚期往后推一推,也好讓你專心邊事。”
王璇壓根沒有想到景慕過來,竟然是推遲婚期,心中大喜過望,終于可以往后拖拖,只要拖拖就有辦法。
但他馬上又罵了自己一句,景家的六姐得了怪病,聽口氣很難治愈,連老婦人也倒了,自己還有驚喜的心情,怎么自己變成這種人了,他心中猛然一顫,整個人清醒過來。
猶豫片刻,才謹慎地問道:“不知六姐患上什么病,連城中名醫(yī)也無法治愈?”
這話透出了淡淡的關心,恰當好處體現(xiàn)出王璇對未婚妻的關切。
景慕聽的暗暗點頭,自付當初王璇的名頭,自己很猶豫,要不是那幾曲驚艷詩詞,還有王旦那不好拒絕的面子,王璇還真看不入他的眼。
如今,這小子不僅顯示出跨越同輩的才華、成就,竟還是個知心人,憑這一點就讓他覺得,小女兒若是早日病愈,所托之人讓他放心。心思好了許多,輕輕笑道:“盡人力知天命,若六姐與五哥有緣,自然會有轉機?!?p> 王旦和王璇的眉頭,幾乎同時一跳,暗付景慕話中已做了最壞打算,看來景影的病情,實在不容樂觀??!
王璇不知怎地,心情忽然沉了下去,沒有來由的一陣煩躁、心跳。
王旦卻沉聲說道:“思遠兄寬心,我那未過門的侄媳,吉人只有天相,至于貴賢內助,屆時亦會平安無事?!?p> 雖說是寬慰的話,也讓提起女兒病情,滿懷沉重心思的景慕稍稍好轉,嘆了口氣說道:“多謝子明相公吉言?!?p> 王璇忍不住翻個白眼,王旦語氣中已肯定無論怎樣,王家都任了景家的女兒,自己一點回旋的余地也沒有。
憐憫的心思淡了幾分,忍不住說道:“伯父、世伯,小侄剛剛出宮,院子那邊還沒有照料,在此先行告退?!?p> 眼看侄子有躲的意思,王旦老大不高興,他是知道王璇對婚事的推脫,但景慕作為長者在座,他沒有讓王璇退下,王璇竟然開口要走,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下,當即冷然道:“今日,你世伯就在府中吃酒,你也在旁相陪。”
王璇聽出王旦的不滿,也覺得自己剛才有些過分,未來的泰山剛剛見面,就借口出去,實在讓人臆想翩翩。
好在他反應快,立即說道:“小侄自要作陪,只是剛剛回來,想回去換一身衣服,總不能穿這身緋衣吧!”
“呵呵?!本澳揭娡蹊木綉B(tài),忍不住笑了笑,說道:“子明相公,就讓賢契先回去,你看,在下來攪擾一番,還讓子明相公麻煩,實在過意不去?!?p> 王璇好不容易出來了,腦子里很亂,本來又能拖延婚期,應該松口氣才是,但剛才紛亂忐忑的心情,不僅沒有平靜,反而越加沉重,終覺得好像要發(fā)生些事情。
當他又回到府邸,對王保說道:“明秀和上來了嗎?”
王保臉色怪怪的,用很古怪的強調說道:“大師正在東院給孩子們講德道經?!?p> “德道經?”王璇翻個白眼,不懷好意地一笑。在這些日子的接觸中,他知道明秀的佛學造詣,遠遠低于道家甚至儒學,這和尚是標準的遁世士人。
“那我就不過去了,你去給和上說。午后,我過來給孩子們講課。”
如果說明秀給孩子們灌輸儒道之學,那他絕對是按自己的設想,去影響這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