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穎的府邸，一座不大卻很精致的三進小院，三五個仆人，卻是燈火嶄亮。
原來是陳堯咨、呂從簡、呂夷簡二人應約來吃酒，陳堯咨本已在齊州任上回京辦事，回京后自然被約。
柳非煙親自下廚，又約了紅粉密友秋雁來助興，一時間酒宴氣氛很熱烈。
“秋行首，能不能換一曲，王詞雖好，也不能天天唱啊！”呂從簡戲謔地來了一句，表情很輕佻，顯然已有酒意了。
秋雁放下手中琵琶，不屑地白了呂從簡一眼，戲謔地笑道：“洗馬好興致，王公子才走一年，卻又生疏許多?！?p> 呂從簡一怔，王璇與馮立單干，一點也沒有他的份，多少還是有些芥蒂。在呂夷簡的影響下，他和陳堯咨、歐陽穎走的很近。
歐陽穎卻呵呵笑道：“秋雁好一張刁蠻小嘴，你倒是以王詞為招牌，管他別人說話，只管唱就是了?！?p> “還是姐夫說話中聽?！鼻镅爿笭栆恍?，在柳非煙剛剛進來后，又笑道：“既然洗馬說了，奴家就不唱了，讓姐姐為各位彈唱一曲，豈不更好?！?p> “這倒是好，很久不聽柳娘子清音，今日倒是有福氣?！眳螐暮唹焊鶝]有想，撫掌笑著就說。
呂夷簡和陳堯咨投去怪異的目光，一個暗自慚愧，一個心中有怒，卻都在心中罵呂從簡好不知趣，柳非煙是歐陽穎的夫人，他們又在人家做客，太失禮了。
柳非煙也有幾分尷尬，歐陽穎臉色中那一抹不予，一閃而過，笑瞇瞇地地說道：“今日絀荊倒也獻丑一番?！?p> 呂夷簡眼珠子一轉，笑道：“說到王詞，倒是想起來了，今個大理寺劉評事看到王璇了。”
在場眾人都是一怔，倒是秋雁先反應過來，喜道：“王公子回京城了，可是真的？”
呂夷簡本就是要化解這場尷尬，挑起事之后僅僅一笑，也就不再做肯定的答復。
“這倒是真的，王璇這次風塵仆仆，剛到都亭，還沒有回去就被宣召直接進了宣德門?！标悎蜃勺鳛殛悎蜊诺男值?，當然知道一些，雖說是高層的密詔，王璇出入宮門，卻也瞞不住少數(shù)人。
“我們兄弟應該去拜訪一下?！睔W陽穎雖然知道王璇要事在身，惺惺之下想要去與王璇會面。
“王璇新得天子恩寵，定然是為大軍匯集威虜軍而來。”陳堯咨心里頗是吃味。
呂夷簡點了點頭，淡然道：“雖說應該，但王子正身為守臣，被宣召進京，連家也沒有回就進宮，恐怕沒有時間和我等閑散士人飲酒作了?！?p> “哼，不過是幾首小詞進獻內(nèi)宮，不然豈能有今天?！标悎蜃啥驶鹬袩Z氣不善。
呂夷簡淡淡地道：“人各有志，幾首小詞而已，昔日漢高祖不也是量才用人，才讓霸王飲恨烏江，開創(chuàng)漢家四百年天下嘛！”
歐陽穎詫異地瞥了呂夷簡一眼，在片刻的遲疑后，忽然一個激靈，聯(lián)想到呂夷簡在絳州的官聲，近年在大理寺不拘一格的能力，頓時明白對呂夷簡的想法。
陳堯咨卻不滿地瞪眼呂夷簡，生澀地說道：“坦夫兄高論，要是王子正聽到，必然把坦夫兄引為知己?！?p> 呂夷簡心中不悅，盡管他對陳堯咨的脾氣很清楚，但并不代表他任由陳堯咨辱沒，當即沉聲道：“以事論事，王子正在遂城游刃有余，也是他的能耐。其方略雖未被朝廷采納，卻不能說毫無用處，孰知天下無完人，內(nèi)降指揮，不過白璧微瑕而已?！?p> 陳堯咨吃驚呂夷簡對王璇容忍的態(tài)度，但他已形成自己的思維，臉色遽然變色，沉聲道：“不過是小人伎倆，得勢而已，坦夫兄，你我相交，豈能讓那小人壞了行簡的盛情?！?p> 歐陽穎心中一顫，陳堯咨話中有話，再僵化下去恐怕今天要不歡而散，眼看書生意氣之爭，當即笑道：“今日你我兄弟飲酒，不談其它事情，有事明天去公廳里爭辯?！?p> 呂從簡雖然是汴京有名?紈绔，但那也是相對歐陽穎、呂夷簡這些當世俊才而言，他不笨也不傻。
眼看堂兄和陳堯咨一言不合，連忙笑道：“對、對，今日我等為嘉謨設宴接風，不談他事，不談他事?！?p> 呂夷簡何等人物，轉瞬間明白歐陽穎用心，亦是淡淡地笑道：“我等都是監(jiān)寺卑微小官，哪里問得了朝廷方略，還是行簡說的對，今日當對美人歡飲，也不辜負了美酒佳肴?！?p> 眼看男人們爭是非，仿佛頑童一般，柳非煙與秋雁面面相覷，不得不報以苦笑。
卻說，在王璇的府邸書房中，燈火通明。
王璇注視明秀很久，他想了很多。
歷史上，這場被冠名羊山大捷的戰(zhàn)役，宋軍是獲勝了不假。但由于前期契丹主力徘徊不進，十余萬宋軍糧草不濟，又不能長期在外結寨布陣，十萬步軍在九月底開始后退。
契丹人抓住機會果斷進攻，雖然楊延昭、秦翰、張斌等邊關大將反應很快，及時布防設伏，但調(diào)動十萬大軍回防，確實不可能了，只能用騎兵接戰(zhàn)。
這可不是穿越小說或是演義里的神話，一句話就能讓幾十萬大軍停止前進。
結果是宋軍雖反應迅速，調(diào)動也靈活機動，但步軍主力卻無法跟上。
羊山之戰(zhàn)成為宋、契丹之間唯一一次純粹的騎兵決戰(zhàn)，四萬五千宋軍騎兵對戰(zhàn)契丹前鋒，梁國王耶律隆慶所率八萬騎兵。
雖然宋軍在李繼宣、楊延昭、楊嗣、秦翰等名將奮力死戰(zhàn)下得勝，但多年聚集的騎兵精華損失慘重，僅有河東廣銳軍還保存半數(shù)實力。
這場大戰(zhàn)最嚴重的后果是，一直到北宋滅亡，宋軍騎兵也沒能恢復到鼎盛狀態(tài)。雖日后鎮(zhèn)西軍異軍突起，再創(chuàng)大宋騎兵輝煌，卻不過是曇花一現(xiàn)，最終湮沒在歷史長河中。
他絕對不能容許宋軍騎兵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在無法調(diào)整部署的情況下，要阻止這次大出血，只能堅持步軍不動如山，哪怕斷送那十萬步軍，也在所不惜，有時候取舍很殘酷，但現(xiàn)實是殘酷的，如果不得不為，他絕對會毫不猶豫舍棄十萬步軍。
良久，王璇才一字一句地道：“大和上，犧牲十萬步卒，換取四萬馬軍，孰輕孰重？”
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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